15 (1)
在從戴杏華住處回家的路上,淩拓随即招認自己是某個樂團的貝斯手,後來還帶藍舒雲去看他們練團,她這才明白原來戴杏華口中的秘密指的就是這個。
雖然她對他一直隐瞞自己是有點不開心,但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一直都很緊繃,他會想要有一個不受幹擾的私人空間與時間,也是很合理的。
也好險她不知道他有在玩樂團,否則以她當時的狀況,肯定會鬧到讓他連唯一可以纡壓的地方都沒有,那他們之間的嫌隙就更難以填補了。
反正這個秘密無關男女情事,藍舒雲很快就釋懷,況且她從未看過他這麽輕松不羁的一面,在那些夥伴面前,他就像個爽朗的大男孩,哪還有大老板那種充滿威嚴的距離感。
她喜歡這樣的淩拓,也希望他能永遠擁有這樣的笑容,所以更加慶幸自己直到現在才知道這個秘密。
一開始樂團的夥伴對她不是很友善,想必戴杏華對她豐功偉業的宣揚也助力了不少,不過經過她不斷釋放出善意,加上淩拓毫不掩飾的維護,以及兩人之間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甜蜜情意,團員也慢慢接受了她。
雖然她知道他們私底下還是會不時提起不再出現的戴杏華,偶爾也會聽到他們跟她私下通話聯絡,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畢竟戴杏華跟他們始終認識在先,交情比較深厚,但不管怎樣,她相信,他們慢慢也會了解,自己是真心想要跟他們成為朋友,只因為他們是淩拓珍惜的夥伴。
沒有了以往梗在心頭上的剌,婆婆對她的态度也有了改變,甚至還會主動要她過去陪陪她,跟她聊起淩拓小時候的趣事;兒子在學校也交了很多朋友,不再跟別人沖突打架,連老師都對他贊賞有加;工作室的業績蒸蒸日上,靠着口耳相傳增加了不少客戶,現在預約都要排到好幾個月之後了。
這樣的日子真是從未有過的舒心暢快,所有的不安也在幸福平穩的生活下,逐漸深埋在藍舒雲心底。
直到最近她發現淩拓常常會下意識地眉頭深鎖,不但常常加班,夜晚待在書房的時間也更久了,她這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他肯定有什麽事瞞着她。
趁着晚上他盥洗上床,依照往例準備将她擁入懷中時,她睜開眼眸望向他。
「我吵醒你了?」淩拓低沉的嗓音,在夜晚顯得更加性感,像黑絲絨般滑過了她的心。
「沒有,我一直在等你。」藍舒雲輕聲道。看着他被昏黃燈光鍍上一層淡淡金光的英俊臉龐,一股柔情瞬間盈滿了胸臆。
「等我?」他微微挑眉。
藍舒雲因為他語氣中的暧昧羞紅了臉,白了他一眼道:「呋,我以前怎麽都不知道你這麽壞?」,
「現在知道也不遲。」淩拓彎起唇,促狹道。
「等等。」藍舒雲趕緊用雙手抵住他貼上來的胸膛,但心早已不受控制的急速亂跳。
這男人,自從事情都說開之後,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完全沒有以前那種冷酷嚴肅的模樣,反而更像個淘氣的男孩,很愛故意捉弄她。
「我不想等。」
他霸道的低頭吻住了她的唇,舌頭不客氣的在她驚呼的同時鑽入她唇內,攪動了一池春水,讓她整個人從頭酥到了腳,情不自禁的迎上前。
他潔淨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讓她輕輕顫了顫,貪戀的呼吸着屬于他的味道。
曾有人說過,兩個人會愛上對方,其實是愛上了對方的味道,就跟動物一樣,以味道尋覓自己的伴侶,她正是如此,她愛極了他的味道,就像現在,唇舌交纏間,随着呼吸竄入體內的氣息,讓她癡醉,幾乎忘記了自己撐着疲累,等待他的目的……
不,不對!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天等他了,但不是睡着,就是被他撩撥到忘了自己是誰,真糟糕,她怎麽可以沉溺在情慾中而忘記正事?
藍舒雲強迫自己拉回理智。「不,拓,我有話……」
淩拓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唇瓣又牢牢蓋住了她的,将她的聲音吞沒,大掌不安分的鑽進睡衣中,握住了她胸前的豐盈,熟稔的撥弄着玫瑰色的尖端,讓她渾身一顫,好不容易聚集的意識又要飄散。
她這次絕對不能再錯過機會。「不可以!」她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拉下被他撩高的睡衣,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身,退到床角,警戒的盯着他。
看着她臉上殘留的情慾迷蒙,頸邊還被他烙上點點嫣紅,那嬌俏性感的模樣,讓淩拓的腹部又是一陣火熱,可當他的視線對上她那雙堅決的眼神時,随即無奈的輕嘆了聲,露出寵溺的笑容。
「好吧,你問吧。」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要問什麽,但他們好不容易才擁有現在平穩甜蜜的日子,他實在不想再讓她因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心煩,所以才會每次都「用盡心思」轉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今天,看來是逃不過了。
「你有事情瞞着我,我們不是說好不會有秘密了嗎?」藍舒雲開門見山道。
淩拓深深瞅着她,朝她展開雙臂道:「過來。」
藍舒雲沒有考慮就偎進他懷中,貪戀的呼吸着屬于他的氣息。
「我不是要瞞着你,只是那都是公司的瑣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只需要像現在這樣每天快快樂樂的,忙完工作室的事情之後,陪陪媽跟兒子,替我照顧好這個家就夠了,其他的,一切有我。」
他溫柔的聲音自她頭頂飄來,讓她的心酸酸漲漲的,有種說不出的情感像要沖出胸腔似的,感動又愧疚。
他一直都是這樣,什麽痛苦跟壓力都往自己肚裏吞,為的就是不想增加她的負擔,就像兒子意外身亡那時……
現在她才想通,這麽疼愛兒子的他又怎麽會不悲痛、不哀傷?他的僞裝堅強平靜,全都是為了她。
為了讓她有個可以指責宣洩的對象,為了讓她在瘋狂崩潰時還有支柱依靠。她好蠢,怎麽都沒發現他的心思有多細膩體貼,還一直誤會他、折磨他。藍舒雲想到那段過去,對于現在就更加珍惜了。
「拓,我是你老婆,也許公司的事情我不像戴杏華那樣可以幫得上忙,但至少我能夠傾聽,替你分擔精神上的煩憂,不要都不給我發揮的機會。」
她瞅着他,眸光嬌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讓他的心微微一動,低頭在她唇瓣輕琢了下,随即滿足的咧開唇。
他緊緊擁住了她,輕喟了聲,「你只要陪在我身邊,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了。」
「拓……」他沉穩的心跳聲隔着胸腔傳入她耳中,一陣陣敲上她的心,給她無限的安全感與滿足感,可是她知道,這次的事情肯定不容易,否則他不會連睡夢中都眉頭緊鎖,無法放松。
「公司出了什麽事?要不要我打電話給美國的爸爸……」
「不用。」淩拓截斷了她的話。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多個人商量。」藍舒雲連忙解釋。
「傻瓜,我知道。」他輕柔的聲音平複了她的忐忑。「你的意思,那天你已經對周和裕說得很清楚了。」
「那……」
「爸媽把一切交給我到美國享福,好不容易可以真正清間,就不要再讓他們操心了。」淩拓緩緩道。
藍舒雲了解他的意思,以前他們家鬧得亂烘烘的,父母已經夠心煩了,好不容易前陣子聽到他們和樂融融的消息,才總算放下一顆心來沒嚷嚷着要回臺灣,現在怎麽好又讓他們憂心?
「可是……」她還是覺得多個人商量比較好。
「你不相信你老公?」淩拓挑高眉,佯裝不滿。
「當然不是,只是……好吧,就算公司真的有什麽事情,我好歹還有個生意不差的珠寶設計工作室,雖然不能像現在這樣享受,但也不至于落魄潦倒,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她只想讓他知道,不管怎樣,他還有她。
淩拓覺得澎湃的情感在體內翻滾拍打,從小到大,他一直是靠着自己的雙手打
拼奮鬥,不容許自己有失敗軟弱的時刻,而現在,他知道不管自己是總裁或小弟,富有或貧困,在他身邊,還有她讓他「依靠」。
「放心,你只要好好當你的淩太太,一切有我。」
他的薄唇勾起滿足的弧度,俯身堵住了她的唇,唇瓣溫柔卻灼熱,柔軟的舌尖細細描繪着她紅唇的輪廓,然後趁她情動呻 吟時鑽入她的唇齒之間,迅速熟練的勾起她溫軟的舌片,挑弄吸吮,抵死纏綿。
藍舒雲被吻得天旋地轉,渾身滾燙酥軟,在心中輕嘆了聲,雙手勾上他的脖子熱情回應着。
既然他堅持不松口,至少她可以讓他暫時忘卻煩憂,用她自己的方式,淋漓盡致的愛着他。
雖然淩拓面對她時總是笑得自信灑脫,但她又不是笨蛋,他的黑眼圈日漸明顯,鎖眉沉思的時間也變得更長,再加上工作室的貴婦也有稍微提到藍淩集團的近況似乎不是很好,但又不明說,讓她更加心急如焚,有種不祥的陰霾一直籠罩在心坎,揮之不去。
不知為何,她老是想起馮青川上回撂下的狠話,還有離去時那抹燃燒着怒火的目光,就像一只躲在陰暗處的小蟲子,三不五時就出來啃咬她一口,擾亂心神。
她還記得在前世,淩拓正是因為馮青川靠着父親的人脈及家産,大肆收購藍淩集團的股票,收買其他董事股東,一步步想要逼宮,讓淩拓疲于應付,也讓當時不懂事的她加深對他的誤會,以為他是故意裝忙不回家。
難道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真的無法扭轉?
藍舒雲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飄着細雨的藍天,突然胸口仿佛被什麽堵住似的煩悶起來,但在瞥見兒子跟來福玩得正起勁的身影時,緊繃的臉部線條又柔和了下來。
怎麽可能會跟上回一樣?喏,來福不就活得好好的嗎?這回她特地注意來福的身體狀況,該打的預防針、該吃的藥從未遺漏過,還會帶牠定期去做健康檢查,所以早已過了來福上一世因病去世的時間,獸醫還稱贊牠是個健康寶寶呢。
所以歷史的軌跡不可能不改變,來福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又何必自尋煩惱?
藍舒雲好不容易揮去陰暗的念頭,可是只要一想到淩拓假日都得在公司加班,她的心又好像被一顆大石沉甸甸的壓着,無法舒爽。
「太太。」突然,福嬸的聲音自頭頂飄了過來。
「什麽事?」藍舒雲擡起頭,看向一臉為難的福嬸。
「戴小姐找你。」自從上回淩靳生日之後,他們上上下下都對戴杏華那樣直接挑釁藍舒雲的态度有點不滿,加上藍舒雲以前雖然情緒控制糟糕了些,但對傭人也沒太刁難,更別說現在對他們更是寬厚親切,他們自然是站在太太這邊的。
藍舒雲眉頭微皺,這女人自從上回在她家被淩拓嚴厲拒絕之後,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聽淩拓說她還是有去上班,但并沒有任何異狀,就像沒有發生過那些事一樣,正常如昔。
她知道淩拓那日雖然對戴杏華不假辭色,甚至不惜決裂,但內心深處對她始終覺得有所虧欠,畢竟他們相識相交的時間不算短,戴杏華的确在各方面都幫了他很多,加上淩拓外表雖然冷酷,但內心卻比任何人還柔軟,所以她并沒有幹涉淩拓怎麽處理他們之間的關系。
戴杏華繼續留在公司也好,辭職不幹也好,反正只要不要再出現在她生活中幹擾她就行。
只不過……她今天為何又突然心血來潮找上門?
「太太,還是我去請她離開?」見太太一下子皺眉,一下子沉思,分明不想見戴杏華,福嬸乾脆提議道。
藍舒雲沉默了半晌,搖搖頭道:「請她進來吧。」
福嬸愣了愣,想要說什麽,但又吞回肚中,點點頭應了聲,随即轉身要去開門。
「福嬸。」藍舒雲突然又喊住她。
「太太?」福嬸停下腳步,回身等候她改變心意。
「麻煩幫我看好靳靳,我跟戴小姐有事情要談,不想讓他聽到。」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不相信今天戴杏華突然造訪會安什麽好心。
「是。」福嬸應了聲,便調頭走了出去。
藍舒雲将目光轉向庭院,看着兒子開心的笑臉,紊亂的情緒這才稍稍平息。總之,不管發生什麽事,能夠重新擁有兒子跟溫暖的家庭就已經足夠,其他都不重要了。
「藍舒雲。」
戴杏華冷淡的聲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她的穿着跟以往一樣,一身黑色套裝、低跟包頭鞋,頭發一絲不茍的盤起,看起來就像個精明幹練的OL,唯獨那雙失去光采的瞳眸與痩了一圈的臉龐,稍稍洩漏了她的樵悴。
同一時間,戴杏華也在打量着藍舒雲。
以前她一直覺得藍舒雲除了富裕的家世背景之外,其他都比不上她,更別說她那時陷入瘋狂,将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可現在,她的臉龐豐潤白皙,秀麗的五官因為幸福的生活而充盈着一種無法言喻的麗色,舉手投足優雅自信,哪還有以前見着她時的自卑與妒恨。
突然,她發現她們之間的角色與心境竟不知在何時悄悄交換颠倒了。
「坐吧。」藍舒雲朝她娴靜的笑笑,一派女主人的風範。
「不用了,我今天不是來跟你談天說笑的,用不着假惺惺。」戴杏華冷着張臉,不客氣的道。
「既然如此,那就請你有話快說,說完馬上離開。」藍舒雲也收起笑容,俏臉一沉,淡淡道。
不是她不給臉,但也要看對方值不值得。
戴杏華難堪的微微漲紅了臉,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女人,很快就恢複平靜,嗤笑了聲。
「你以為我喜歡來這裏嗎?若不是為了拓,我根本連見你都覺得惡心。」藍舒雲心中一凜,表面卻不動聲色反諷道:「我自己的老公我來操心就可以,為了不讓我們都覺得惡心,你請回吧。」
「藍舒雲!」戴杏華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爛她臉上那抹驕傲的神色。可藍舒雲卻只是淡淡的揚眉,瞟了眼門口。
「不送了。」
戴杏華的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扭頭離開的沖動。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戴杏華不屑的道:「我看你過得很悠哉順心嘛,根本一點都不關心拓在公司遭受怎樣的逼迫跟壓力,好,你不想知道就算了,我也懶得告訴你。」她故意擺姿态準備轉身離開。
她的話成功引起了藍舒雲的注意力。「等等!」
戴杏華的腳步一頓,随即又繼續往前邁步。
「戴杏華,你給我站住。」藍舒雲乾脆大步追上前,在大門處攔住了她。
戴杏華冷哼了聲,停下腳步,揚起下巴,斜睨着她。
「你剛剛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公司到底發生什麽狀況?」藍舒雲無視她嘲弄的眼神,着急的問。
「你現在知道要緊張了嗎?剛剛不是還要我不要插手?」哼,看誰急!
藍舒雲知道她是故意刁難,忍住怒火,放低姿态道:「剛剛是我不對,不過,既然你上門來找我,想必也是想告訴我的,不是嗎?」
戴杏華知道适可而止的藝術,她來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告訴她實情,所以也不再吊她胃口,冷冷的道:「沒錯,我就是刻意上門想告訴你,你這個不要臉的禍水,把拓害得有多慘。」
「什麽意思?」一股寒意自藍舒雲的脊椎底部迅速升起,逐漸在體內彌漫開來,蟄伏在心底的那只小蟲子,又開始探頭出來作怪。
「你!都是你!」戴杏華的聲音突然拔高淩厲,舉起手指着藍舒雲的鼻子,僅一寸之遙便要戳上去,邊說邊步步逼近,「若不是你這個淫蕩的女人跑去勾引馮青川,跟他哭訴拓對你有多不好、你的婚姻有多痛苦,害他對你懷有遐思,他又怎麽會把怨氣全出在拓身上,不只在生意上打擊藍淩,還收購藍淩股票聯合股東逼迫拓下臺,你知道他的壓力有多大嗎?結果你倒好,像個貴婦一樣坐在家裏悠哉享受。
「拓從小的心願就是能夠出人頭地,讓母親過好日子,但自從遇到你之後,他就噩運連連,沒有一天能夠輕松的,你既然喜歡到處勾搭,為什麽不把拓還給我?你跟馮青川門當戶對,你們才應該是一對,你就當放過拓,把他還給我吧,我們一定會感激你的。」戴杏華尖銳的指責到最後變成了哀求,就差沒跪下了。
藍舒雲只覺得腦門嗡嗡作響,全身冰冷的輕顫着。
馮青川真的對淩拓展開報複了,跟上一世用相同的方式,試圖逼淩拓交出她。
「不,拓自然有辦法解決。」對,她不能慌,她要相信他。
「嗤,拓再有能力,也擋不住股東聯合起來強力逼宮,更別說在最近公司連連失去幾個大案子的狀況下,拓早就心力交瘁,現在只是在做垂死的掙紮罷了。」戴杏華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馮青川開出的條件很簡單,只要拓願意跟你離婚,他就會收手。」
「拓不可能答應!」藍舒雲毫不懷疑,只是她沒想到公司的狀況已經糟到這種地步。
戴杏華的眸底閃過抹痛恨,藍舒雲說的沒錯,淩拓怎麽可能答應,否則她也用不着上門來說服她了。
「拓只是一時糊塗,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他好不容易經營到現在的藍淩集團毀于一旦?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他嗎?既然如此,你怎麽忍心看着他一無所有?」戴杏華的話句句逼人。
藍舒雲的臉色更蒼白了些,身形不自覺晃了晃,她趕緊伸手扶住一旁的玄關桌,藉此穩住身子。
看着她被逼得節節倒退,毫無招架之力,戴杏華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勝利感,總算替自己最近的失利出了口氣。
見她沉默不語,戴杏華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趕緊乘勝追擊,「馮青川說了,一定會好好對待你跟淩靳,你就答應離婚吧,這樣誰都沒有損失,皆大歡喜。」
戴杏華望着她長睫垂蓋住眼眸,秀麗的臉龐毫無血色,紅唇輕顫,一手撐着玄關桌,一手緊緊攥住藕粉色的裙擺,脆弱得不堪一擊,她本來以為她變得機伶堅毅了,可真遇到重大事件,還不是吓得六神無主,這種溫室裏的花朵,怎麽配得上淩拓?
她在心中冷哼了聲,正準備再來一陣奚落,收割成果時,卻冷不防撞進一雙平靜無波的眸中,讓她猛地打了個突。
「你說完了嗎?」藍舒雲不知何時松開了撐着桌角的手,纖細的身子站得挺直,不再有方才大受打擊的模樣。
「我、我在等你回答。」奇怪了,怎麽跟她想像的結果不同。
「我的回答就是,請你馬上給我滾出去。」藍舒雲甜甜一笑,語氣卻冰冷至極。
「藍舒雲,你……」
「你閉嘴。」藍舒雲厲聲打斷她的話,換她逼近她道:「正因為我愛拓,所以我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背棄他,他是我第一眼就看上的男人,我相信他有能力解決任何難題,就算運氣不好,真的失去公司的經營權,至少他還有我、還有家人,我們都會永遠支持他。至于你……」
她冷哼了聲,「我老公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他對你的錯愛一點意思都沒有,若你再繼續執迷不悟,別怪他不顧情面辭退你,你好自為之吧,門在那裏,我就不送了,以後也不歡迎你再出現在我家,不見。」
戴杏華被她義正辭嚴的數落了一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恨的咬牙怒道:「好,你不要後悔!」随即扭頭快步走了出去。
戴杏華一離開,藍舒雲的冷靜馬上消失無蹤,一股煩躁又開始在胸口盤旋。
聽戴杏華的語氣,淩拓在公司的處境真的艱險萬分,面對那些唯利是圖的股東們,又怎麽會是件輕松的差事?
想到他每次在她面前還故作閑适,安慰她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溫柔笑容,藍舒雲的心就像被人緊緊掐住似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沒想到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即便她不顧青梅竹馬的情分,不假辭色的拒絕馮青川的感情,沒想到他依然故我,自以為只要擊倒淩拓,她就會願意跟他在一起。
藍舒雲咬緊了下唇,焦慮的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她知道淩拓是個多驕傲的男人,他或許可以接受失敗,但若公司真的被奪走,對他肯定是個很大的打擊,等于把他一直以來的努力徹底摧毀,即便他嘴上說不在意,心裏絕對十分難受。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看着淩拓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藍舒雲驟地停止踱步,暗忖半晌,沒有太多遲疑,心心念念都是想要找馮青川談話,抓起車鑰匙便往外沖,打開大門,快步走到車庫,發動引擎,在将車緩緩駿出車庫時,不經意看到一道自遠方天際橫亘而過的彩虹,她的心猛地一縮,一股莫名的恐慌讓她立刻狠踩煞車。
一樣的藍天,一樣飄着細雨,一樣的彩虹,一樣讓她匆忙駕車出門的理由……
藍舒雲的心一抽一抽地跳着,全身毛孔冒出了細細的冷汗,她強自鎮定地打開車門,還來不及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這一切只是巧合時,耳邊已經傳來一陣尖銳的驚叫聲。
「啊!小少爺——」
福嬸那跟上一世同樣撕心裂肺的驚恐尖叫,勾起藍舒雲埋藏在腦海深層的悲恸記憶。
不,不會的,不可能會是同樣的結果……
藍舒雲只覺得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鉛似的,但卻又有種不真實的飄忽感,好像又回到讓自己痛不欲生的那一天。
「小少爺,來人啊,快來人啊!」
福嬸的哭喊有如鬼魅般在藍舒雲耳邊萦繞,間或參雜着來福的吠叫聲。
不一樣,是啊,來福不是好好的嗎?喏,牠還叫得中氣十足呢,根本就跟那一天不一樣。
藍舒雲不斷說服自己,即便明知那聲聲叫喚是那麽的熟悉,宛如烙印在腦海中的惡夢,沒有絲毫不同,但她寧願心存僥幸,朝着叫喚聲的方向走去。
直到眼前的景象跟腦中的記憶重疊在一起,淩靳小小的身軀倒卧在怵目驚心的血泊之中,她的天地瞬間崩塌,強烈的痛苦與哀傷有如巨浪朝她拍打而來,将她高高卷起,又深深沉入不見邊際的海底。
直到她失去意識之前,唯一殘留在腦海中的,是那道高挂在半空中、燦麗炫目的彩虹橋。
「靳靳?靳靳……」藍舒雲倏地睜開雙眼,長發因為汗濕而黏在臉頰上,一顆心蔔通蔔通直跳,一時之間竟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
「你醒了?」坐在床邊的淩拓聽到她的動靜,連忙傾身上前,拿起一旁的毛巾替她擦了擦額際的汗水。
「拓……靳靳呢?他沒事吧?他在哪裏?我要去見他。」藍舒雲握住了他的手,急切的道。
她還記得淩靳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鮮血自他的頭部汩汩溢出,逐漸染紅了周遭的泥土。
「拓,靳靳在哪裏?你快帶我去找他,他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傷得不輕?你快點告訴我。」她不願意再想,不等淩拓開口,又忙不疊的懇求。
「舒雲……」
淩拓沙啞的聲音充斥着讓她心驚的痛苦。
藍舒雲愣了愣,這才發現眼前的淩拓眉宇之間似乎更添風霜,眼角爬上了幾道細紋,甚至連鬓發都在燈光的照射下隐隐閃爍着幾絲銀光。
眼前的淩拓讓她有種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難道……
她倏地想坐起身将他看清楚,卻發現自己渾身疼痛,手上多處擦傷。
「我怎麽了?」她不是昏過去而已嗎,為什麽會受傷?
「你別動。」淩拓輕輕替她拉好被子,樵悴的臉龐帶箸疼惜。「你從二樓陽臺摔下來,幸好是跌落在矮樹叢上,所以只有擦傷,沒有大礙,醒來後如果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就可以出院了。」
「二樓陽臺……」藍舒雲只覺腦門一轟,雙陣難以置信的瞠圓,緊張地抓住他的手道:「靳靳呢?」
「舒雲。」淩拓反手握住她的手,語氣沉重的道:「靳靳已經走了,不管怎樣,你都必須面對這個現實。」
「走了?不在了……」她心中的恐懼與疑惑得到證實,心宛若被掏空似的,頓時遭到絕望襲身,不禁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爺要這樣捉弄她?不是給了她一次重新再來的機會嗎?她這麽努力的改變,這麽珍惜得來不易的幸福,為什麽要讓她嚐過甜美的滋味之後,又給她重重一擊,将一切再次收回,讓她從天堂掉落地獄?
她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就這樣死去算了。
可當她感覺到一滴滴灼燙的液 體滴落在手背上時,她的淚水驟止,不可思議的擡起淚眼,望進另一雙飽受痛苦折磨的黑眸。
「拓,你哭了?」一直以來冷靜堅強,就算兒子死去甚至入殓時,他的情緒都是那樣的平穩,可現在的他卻淚流滿面,仿佛像個小孩般哭着,讓她心驚又心酸。
淩拓一把将她擁入懷中,沙啞的聲音帶着濃厚的情感。
「我不許你再做傻事,我已經沒了兒子,不能再失去你。」他一直以為放開她對她是個明智的決定,但直到差點眼睜睜看着她消失在眼前,他才知道,他根本就做不到讓她走。
藍舒雲呼吸着屬于他的氣息,心因為他的淚水而揪緊扭攪,狠狠地抽痛着,又因為那份濃情而悸動酸軟,最後化成了一灘春水。
「舒雲,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丈夫,我不是個善于表達情感的男人,才讓我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讓你痛苦猜疑,還害兒子發生意外……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錯了,你要怎麽處罰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給我們一次機會,我不會離婚的。」淩拓一股腦兒的說着,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五髒六腑全掏出來讓她瞧個清楚似的。
聞言,她的淚又流了下來,但卻是感動的淚水。
如果她沒有經歷過那如夢似幻的重生,沒有為自己的幸福努力扞衛過,沒有經歷過那些轉折與醒悟,或許她不會這麽深刻的了解到淩拓的情感與痛楚,更不會知道自己才是那個該認錯的人。
「別說了。」她打斷他,從他懷中仰起頭。
淩拓的身子一僵,英俊的臉龐閃過一抹絕望,還想說些什麽,病房的門卻被輕輕敲了敲,醫護人員随即走了進來。
乍見挂着淚痕的兩個人,醫生跟護士都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淩拓倒是很快就恢複鎮定,不着痕跡的拭去臉上殘留的淚珠,一派鎮定地朝醫生道:「醫生,我妻子沒事吧?」
看着他迅速轉換的情緒與神色,藍舒雲頓時覺得有點想笑,這男人就是這樣愛逞強,深藏不露,不然她也不用猜忌懷疑,直到現在才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淩總裁,我就是來告訴你們關于令夫人的詳細狀況。」王醫生也很配合的假裝沒看到方才的景象,用非常專業的态度回道。
「是不是又檢查出什麽問題?」淩拓臉色一變,難掩焦慮。
藍舒雲則是癡癡地看着他,暗斥自己為何以前總忽略他其實對她的事情都會特別緊張,他雖然不說,但他都是在用他的方式關心她、愛着她。
「淩總裁你別急,夫人沒什麽大礙,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她懷孕了。」
「懷孕?!」
這個消息就像是個震撼彈,同時震暈了淩拓跟藍舒雲,也在他們心底掀起驚喜的巨濤。
「你說我懷孕了?!」藍舒雲不敢置信的輕撫着依舊平坦的小腹,雙眸亮得驚人。
是那一晚她強了他?還是後來的兩情相悅,濃情缱绻?不管是哪一次,她的心都暖融融的,原本失去兒子的空洞,也因為這個意外的小生命而再次充實。
「那她的身體沒事嗎?」雖然懷孕的消息讓淩拓狂喜,但他更擔心她是否無恙。
「我的孩子呢?孩子沒事吧?」藍舒雲自然比較關心孩子。
「母子均安,只是下次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再跌倒或撞到了,這陣子也必須要好好休息。」醫生叮囑道。
「一定一定,謝謝醫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淩拓松了口氣,一向冷峻的臉龐挂上了大大的笑容,柔化了堅硬的線條。
護士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他幾眼,這麽帥的男人,還是笑起來好看,可一對上藍舒雲的目光,她連忙尴尬的垂下頭,直到跟着醫生走出病房,都不好意思再看他們一眼。
淩拓完全不曉得剛才那段小插曲,滿腦子充斥着自己又要當爸爸的喜悅,還有不知道藍舒雲會如何反應的忐忑。
他站在病床邊,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開口,相較于兩人內心澎湃翻滾的情緒,房內的氣氛反而沉靜了下來。
「你還站在那邊幹麽?」唉,剛剛不是說得慷慨激昂、情深義重嗎,怎麽現在又不發一語了?
淩拓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即便面對股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