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窮酸

許默然拿着鼠标點了點,過了一會沒有聽到動靜,他轉過臉來,看到了雙手抱胸立在落地窗前的白鷺。

昨日新婚,好友扶着被灌得爛醉的自己到衛生間,他趴在馬桶上将膽汁都快要吐出來。隔壁女洗手間的聲音傳入耳朵,聲聲讓人厭煩,現在想來也是一樣,如此讓人心生厭煩。

“他有錢。”

“他就一項目組組長,能有什麽錢?”

“他爸爸是恒遠的董事,雖然是私生子,但是他爸爸肯定不會不管他吧。”

許默然想得出神,回過神來,白鷺竟對着自己在笑,她說:“你做完了嗎?我們該出去吃飯了。”

許默然說:“稍等,快了。”然後加快速度,做完那份市場調研報告。

其實他也不想新婚旅行的時候還要處理這些工作上的瑣事,可是現在正值一個很重要的項目競标前準備時期,他們公司一直很看重這次合作。他是項目一組組長,一來他不想輸給另外組,二來小組成員都在努力,為了這個競标案連續加了好幾個星期的班,他更不能置身事外,這也是為什麽他原本不打算現在蜜月旅行的重要原因。

白鷺聽許默然說完,笑着應了聲後走到床邊,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這位丈夫,他的背挺得筆直,不知道能否用寬廣偉岸來形容,一身妥帖合身的襯衫西褲,襯衫的下擺紮在西褲裏,黑色皮帶,襯衫袖口挽在手腕處。

暮色四合的時候,她終于聽到面前的人說了句“好了”後站起來看着自己:“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一會我們出去吃晚餐。”

白鷺笑了,她春風滿面的看着許默然:“好的,需要我幫你拿衣服嗎?”邊說已經站起來拉開衣櫃,從裏面拿出襯衫牛仔褲遞給面前的人,許默然頓了頓,接過衣服說了句“謝謝”後進了浴室。

幾分鐘時間,許默然已經洗好澡換好了衣服出來,手裏拿着毛巾擦着頭發,随便抹了幾下扔在茶幾上,拿過電腦桌前的錢包手機對白鷺說:“我們走吧。”

廈門的夜晚說不出的熱鬧,酒店大堂,天南地北的行人川流不息,廣播裏面播放着龐龍溫馨美好的幸福兩口子,白鷺挽着許默然的手更加收攏了幾分。

上島咖啡裏面,兩人相對而坐,許默然拿着刀叉的姿勢優雅慵懶,白鷺心裏面是驕傲的,女人天生都有虛榮心,多多少少還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帥氣儒雅。

“你真的沒有一個親人了嗎?”

“啊?”白鷺喝了口冰鎮雪梨,有點茫然的看着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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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真的沒有一個親人在這個世界上了嗎?”

“噢,是啊。我媽媽在我大四的時候,生病去世了。”

“那你爸爸呢?”

“我沒有爸爸的,”白鷺眸子暗了暗,“我父不詳。”

許默然點點頭明了,白鷺繼續說:“所以有父親總歸是好的,你也不要太……畢竟那是你父親。”

“對我來說,有沒有他都一樣,他沒有給過我什麽,除了帶給我母親那些傷害以外。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知道他是誰。”

“你別這麽說,他終究是你爸爸,有了他才有了你。”

“所以,我至少還是應該感謝他給了一顆精子給我母親,對吧。”

“不管怎麽說,血緣這東西,不是你不喜歡就能抹去的。”

“你到底想說什麽?”許默然幹脆放下刀叉,看着對面的女人。

“我……”白鷺咬着下唇,許默然點點頭,“明白了,你是希望我接受他給我買的婚房對吧。”許默然說完還冷哼了聲,“我雖然沒錢,老婆還是養得起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白鷺有點頹然,“我是想,既然是他送給你的,不要白不要,你的錢就留着我們以後孩子出生用……”白鷺越說聲音越低。

“我目前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

“為什麽?我們都結婚了,要孩子不是天經地義嗎?”

“白鷺,”許默然認真的看着她說,“你看看我,現在沒房沒車,你真的願意就這樣跟我一輩子?”

白鷺握着刀叉的手漸漸收緊,“既然已經嫁了,也不是我後悔就可以解決的。誰不希望自己嫁的是有錢人,我這樣的想法究竟哪裏不對了?許默然,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清楚,市中心一套房子價值百萬,這足以讓你少奮鬥至少十年,你不是小孩子,不要意氣用事。”

許默然笑笑,“果然說到底還是錢,那麽愛錢的你,想必現在對我很失望了。”

“是挺失望的。”白鷺點點頭。

“抱歉了,我只能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許默然說完對着服務員招招手:“這邊買單。”

“混蛋。”白鷺離開前,低罵了句。

兩人因為鬧了點不愉快,回去時白鷺便沒有像出來時那般挽着許默然的手臂,許默然步伐很快,他也不管身後的人是否跟得上,只管自顧自一個勁的往前走。白鷺小跑幾步跟上,很快又被他抛在身後,如此反複,她便不再追着前面的人跑,一個人在酒店門前拐了個彎,走進了一片郁郁蔥蔥的公園。

如世外桃源般,廈門幹淨別致的住所,讓人心裏面油然而生五湖四海的放逐心情。郁郁蔥蔥的公園滿腹花香,參差不齊的花木扶疏,晚風襲來,一時間繁花遍地。白鷺看着花圃壇裏面的棕榈樹發呆,她明白,其實許默然打心裏是看不起她的,女人無非就是貪慕虛榮,被男人占便宜的時候半推半就,同樣都是沖動的兩個人,事後卻要開始斤斤計較算計起來,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男人身上,完了後還挺得意,覺得自己挺了不起。

男人的劣根性,女人的虛榮性。到最後,只剩下“窮酸”兩字。

愛錢怎麽了,沒有錢談什麽?嘚瑟什麽?感情那玩意輕的就像一張白紙,濺不起水花,經不起流年。

結婚跟談戀愛是兩碼事,談戀愛得挑自己喜歡的那個,轟轟烈烈一番,不枉世間走一回。管他三七二十一,好的不好的都要展現出來,美其名曰真誠。沒錢沒有關系,我愛的是這個人,我所有的好的不好的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最後分手也沒有關系,愛過了,就值得。結婚不一樣,貧賤夫妻百事哀,油鹽米醋這些現實問題硬生生的擺在你面前,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白鷺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純屬正常,在這個現實的社會,她只能努力的讓自己的孩子成為富二代。想完這些以後白鷺立馬茅塞頓開,一時間人也跟着豁然開朗,覺得自己的想法挺有深度高度,在心裏面默默地誇獎了句自己是個思想成熟的現代女性後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回了酒店。

許默然還是坐在電腦前處理着公事,白鷺想開了這會心情也還不錯,她拿着睡衣走進浴室洗澡,嘴裏哼着小曲,許默然認真聽了幾句: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他依稀記得這似乎是牡丹亭,心想着這樣現實的女人還有聽昆曲的雅興,搖搖頭繼續看着面前的方案。

白鷺從浴室出來走到許默然面前,她溫柔的說:“老公,該休息了,我們明天還要去鼓浪嶼呢。”

那聲老公聽得許默然心裏一陣酥麻,他轉過來看着白鷺,她穿着吊帶的睡裙,裙子是白色的,胸前大片的牡丹花。他覺得喉嚨一陣發緊,面前的這個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們這是在新婚旅行。

他覺得男人有這方面的需求和表現都挺正常的,在最最尴尬的年月裏,總是想着女人的身體到底與男人有什麽不同,夢裏也總是想做卻做不了的事情,唯有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學習中,才能緩解那份少年懵懂初情時的尴尬。他那個時候總是會想,他什麽都沒有,他能靠的就只有通過學習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很小的時候心裏有恨,恨父親輕易的騙了母親的感情卻又不要她,恨父親将母親逼到了絕境,甚至是恨母親,因為絕望就輕易舍棄自己的生命,連帶着讓自己徹底成為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外婆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發誓有朝一日至少要讓外婆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他很清楚自己需要錢,不過他會自己去掙,而不是靠別人。他也一直以為自己掙錢就是為了外婆,對于白鷺,就算是現在他仍然覺得這個人只不過是突然多出來的,完全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其實已經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親人了。

白鷺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對她并無感情,也不能說風流報應,他沒有那資本去風流。只是說難聽一點,兩人确實是因為有了性,才結的婚。

算了,反正婚也結了,那就得用。許默然反應過來時,已經開始脫身上的衣服,他在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圍着條浴巾就出來了。

白鷺不是情窦初開的女孩子,雖說對于男女之事還很陌生,但對這事也絕對不覺得羞澀難齒,她随便抓了幾下頭發,拿過自己帶來的書坐在床上一邊等許默然一邊看起來。

兩人的性事還算和諧,許默然沒有多餘的閑心來前戲,他洗好澡後直接上床将女人手裏的書拿過放在床頭櫃上,三下兩除二的扯掉她身上的睡裙,直奔主題。

白鷺也不矯情,她雙手緊緊的抱着他的背,許默然在最後關頭停下來問身下的人:“今天是你的安全期嗎?”

白鷺的激情當即退卻了一大半,她松了松抱着他的手,有些悶悶的說:“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算過這些。”

許默然悶哼一聲:“你真應該算算的,指不定将來會派上用場。”說完将自己抽離了白鷺的身體,抱着她做不規律的顫抖。

真是令人惡心的對話,令人厭煩的旅行,令人倒盡胃口的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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