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做戲

兩人結婚的第一百八十天,白鷺接到了許默然父親許傑珉的電話,那頭老人的聲音和藹可親,“白鷺呀,我是默然的爸爸。”

“爸爸,您好,您身體還好嗎?”

“這孩子真會說話,我身體好着吶。這周末跟默認一起過來吃個飯,你們這都結婚半年了,也不打個電話。”

“唔,我回頭跟他說說。”

“嗯,好好跟他說說,你林嬌阿姨念叨着你們呢。”

“嗯,我會的。”

挂斷電話,白鷺暗自叫苦。許默然根本不認他的這個爸爸,據她所知,他也沒有想過要跟他爸爸再有來往。況且這還涉及到一個林嬌,都說豪門的家事多少有些混亂,現在叫她去做中間人,還真是一樁難差。許默然難伺候,那邊也不能得罪,這可如何是好。

隆冬的季節裏,寒流不斷,白鷺養的些大小盆栽,也陸續進入冬眠,從根部開始發黃,最後徹底成了枯枝爛葉。

這天她接到電話,心情複雜,不知該怎樣跟許默然提起,煩躁之下将陽臺上所有的盆栽都搬進了屋子,然後對着它們發呆。

許默然回來看到白鷺裹着大棉襖,雙手抱胸盤腿而坐,于是将鑰匙仍在茶幾上問她:“思考人生?”

白鷺托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了眼許默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如果我做了一件錯事,好吧,就算錯事好了,你會不會休了我?”

這話可把許默然逗樂了,“就你這樣子還能做出什麽大的錯事來?給你幾個膽子你也不敢,快去做飯,餓死了。”

白鷺突然站起來摟住許默然的脖子一陣猛親,“老公,你知道的,我有時候也是沒有辦法,今天你……爸爸給我打電話,你想啊,我也很為難的不是,他說叫我們周末過去吃飯。”白鷺說完趕緊抱住許默然,“吶,這個是不确定因素的對吧,我也沒有辦法,好歹他也是長輩,我……”

“意思就是你答應了對吧。”許默然的聲音從胸膛裏傳出,悶悶的。

白鷺窩在許默然的肩胛處,“我怎麽敢拒絕嘛。”

許默然伸手輕拍白鷺的腰,“沒事,既然他那麽想我們過去,那我們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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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白鷺擡頭看他,“你不怪我?”

“怪你有什麽用?你就是傻,下次他要再打給你,你直接告訴他,你做不了主,叫他找我。”

白鷺又說:“你那個林阿姨,他好相處嗎?我對後媽有恐懼症。”

許默然拍拍他的頭:“什麽後媽?她跟我們沒有關系。”

心頭大事這麽容易就解決掉,白鷺瞬間滿地複合,将盆栽又搬回陽臺上,許默然看着她動作,直搖頭。

白鷺鑽進廚房忙碌,不一會兩碗西紅柿雞蛋面就出爐了。許默然看到自個面前紅黃相間的面條蹙眉:“話說,我們今晚就吃這個?”

“今天接到你爸爸的電話,驚魂未定,回來時忘記買菜了。我看冰箱裏面有雞蛋跟西紅柿,只好将就了。”

“将就的話有什麽好處?”許默然賊笑。

“我說,”白鷺放下筷子,雙手叉腰,“憑什麽每天都我做飯你還要挑三揀四的?以前不一樣,現在我也跟你一樣白天上班八小時,憑啥大家都是上班,回家了我就得做飯洗碗包家務啊?我跟你說,”白鷺邊說指着許默然,“以後我做飯,你就得刷碗,我做什麽你就吃什麽。你要不樂意你就做飯,我不挑,你做啥我吃啥。”

許默然忍住笑:“那要你來幹嘛?”

“嘿,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女人是天生的勞碌命嗎?那什麽都我一人做了,要你來幹嘛?”

“不要我你還千方百計的算計我?”

白鷺聽到這話眼睑立馬垂下,人是不是就是這樣,只要你做了一件錯事,你的身上就會被貼上不好的标簽?她想起了一高中同學,大學念的師範院校,畢業後在一省重點中學執教,幾年來班上同學的成績一直都不錯,可是前不久那次會考成績不理想,然後就被推到了風口的浪尖處,幾乎成了千夫所指。她是不是也一樣,因為這件事情,要被知情的人記住一輩子?其實她不怕別人怎麽說她,嘴長在別人身上,要怎麽說她也左右不了,況且自己确實也做了。可是這件事被許默然翻出來反複的提及,她還是有些難過。

許默然看她突然沉默,自知自己說話太重,于是拿起筷子夾了口面條到嘴裏,完了還不忘誇獎一番:“不錯,那以後我洗碗便是。”

白鷺終于笑了。

如果你家裏有四五十年代的長輩,那麽他們肯定會告訴你:在他們那個年代,很多夫妻結婚之前并無感情,都是後來慢慢的磨合,培養起來的。那年月裏培養磨合出來的感情并不比現在自由戀愛結合的夫妻淺,相反的可能更加深厚,你看,他們那個年代的離婚率是不是很低?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們:并不是只有愛情基礎的婚姻才能走到歲月的盡頭,沒有愛不愛,只有合不合适。

當然,合不合适別人說了不算,就像鞋子一樣,打不打腳自己才知道。

周六晚上白鷺跟着許默然一起去他爸爸家,別墅坐落在照母山半山腰,保姆很殷勤的替他們拿着鞋子。白鷺将提前買好的茶葉遞給許傑珉,“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麽,我就随便買了。”

東西是白鷺一個人去買的,之前跟許默然商量,結果那家夥一百個不樂意:本來就不想去,買什麽買?他不是很有錢嗎?缺你這個?

白鷺當時就回他:你懂什麽?老人家就圖個開心,不管這東西價格如何,至少是心意。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白鷺無語,但也理解,畢竟沒有感情,二十多年來都沒有見過的親人,更何況還有那麽一段不光彩的過去,誰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釋然的。

許傑珉雖表面上說來就來還買什麽東西,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傳遞出了此人現在心情不錯的信息。許默然寡淡着一張臉,不用人招呼,自己就坐在了沙發上,白鷺也笑笑坐在許默然的旁邊。

林嬌是個保養極好的貴婦人,從她的一舉一動裏白鷺看得出來,這人有良好的教養,臉上的标準笑容,一看就非等閑之輩。

許默然根本沒打算吃飯,他看了眼對面的人,直奔主題:“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以後不要給白鷺打電話。”

“默然,怎麽跟爸爸說話呢。”說話的是林嬌。

“沒事,”許傑珉擡手,示意她打住,然後看着許默然,“你繼續說。”

“本來嘛,我也沒有打算跟你們有什麽來往,事實上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知道您是誰。婚禮那天,您不請自來,已經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困擾。以後請不要做這種事情,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突然弄出個私生子不會覺得自行慚愧嗎?”

許傑珉有高血糖,這會被許默然這樣刺激,呼吸加重,林嬌趕緊順順他的背,語氣難免責備:“默然,你爸爸叫你過來是想跟你們商量給你們買房子的事情,你怎麽這麽不懂事?”

“托你們的福,不需要,房子我已經買好了。”

“你爸爸的意思是想給你們買套大一點的,全款。你們買的那套畢竟小,将來有了孩子總歸是不方便。而且那邊太偏了,交通也惱火。”

“那也是我跟白鷺的事情,不勞你們費心。”

“小鷺你有什麽看法?”林嬌看許默然堅持,轉來問白鷺。

“我?”白鷺不笨,她知道如果要了這套房子,簡直是在打許默然的臉。雖然她真的很想要,可是她也明白,許默然才是要跟自己過一輩子的人。而且她知道,許傑珉之所以想給他們買房,也不過是不想落人話柄而已。大家都知道許默然是他的兒子,雖說是私生子,但是爸爸好歹是一大公司董事,兒子卻在外面為了房子的首付拼死拼活,說出去就是笑話一樁。林嬌也只不過是做面子工程罷了,畢竟不是親生的,誰想自己的老公突然就多個兒子出來?而且指不定将來還有可能跟自己的孩子争家産。可是面子功夫還是得做足,豪門就這樣,整天做戲。

白鷺心裏糾結,對許默然是怒其不争。自尊值多少錢?她知道許默然只是咽不下那口氣而已,可是他怎麽就不明白,接受了房子其實對林嬌來說才是個沉重的打擊吶。

現在皮球踢到了自己的面前,接還是不接?接的話,又該怎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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