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說教

白鷺回到座位上,望着電腦屏幕出神。林桐的話多多少少起了作用，誠然他說的話确實很有道理。

她也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純屬很不負責任的行為,而且工作真哪有那麽好找？林桐是總監，總監應該很少來公司的吧？以前他們公司的總監一個月就只能見到那麽一兩次，萬年的出差專業戶。這公司比之前的公司看上去大多了，總監應該會更忙？

這樣想着之前的想法又動搖了，打開上午許玲傳過來的文件，強迫自己看下去。

公司的作息時間是真正的早九晚五，下午五點準時下班,四點五十的時候,她看到群裏面已經炸開了鍋,開始問誰誰誰下班一起,誰誰誰晚上一起吃飯,她突然覺得，這個公司的人原來如此可愛。

她剛來，沒有認識的人，徐玲倒是給她發信息問是否要一起走，她想了想說好。

五點一到，公司齊刷刷的一片暴動，白鷺有些不解，總監在這些人不收斂一點？上午開會不是還說大家沒有奉獻精神？難道不應該裝裝樣子，好歹多坐十多分鐘啊。

正納悶時許玲走到了她的座位上，催促她：“趕緊的，收拾好走啦。”

她噢了一聲關掉電腦上的所有程序，然後提着包包跟許玲一起出了公司。

一路上，許玲給她談着她要做的項目。許玲現在手上四個項目，确實來不起了，主品牌項目事情最多，交給白鷺的話帶三個項目勉強能應付，不過慢慢的還會再交一個簡單點的項目給她。

白鷺問她主品牌難麽，她就說還好，不過常年都是活動，做這個項目得出差，叫白鷺做好心理準備。

到了公交車站，兩人背道而馳。白鷺上了公交車就給許默然打電話，接通後直接問他：“晚上回來吃飯麽？”

“要的。”

“那好，我去買菜。早點回來。”

“嗯。”

枝桠市上下班高峰期非常的堵，本來從公司到她現在住的地方直達的車就只有五站而已，不過因為太堵她不得不選擇坐一站公交車再轉兩次地鐵，雖然麻煩了不少，但至少不堵了。擠總比堵好，她暈車很嚴重，在公交車堵車的話會覺得更暈。

下了地鐵去菜市場買菜，回到家也不過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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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電視打開，按到音樂頻道，然後去廚房做飯。

許默然今天倒是回來得很早，他打開門時白鷺還在燒番茄雞蛋湯。他幫着将菜端上桌，從櫥櫃裏拿出碗将兩人的飯都盛好，然後坐在餐座前等着白鷺。

白鷺将蛋湯起鍋，端上桌，在許默然的對面拉開桌子坐下。兩人吃飯時白鷺看着對面的人說：“我上周去面試了份工作，薪資各方面都還行。”

許默然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看着白鷺，示意她接着講下去。白鷺吃了口青菜才繼續說：“可是我不太想去。”

“為什麽？不是說薪資各方面都還滿意麽？不去的理由是什麽？”

白鷺低下頭，緊咬下唇，她不太想在許默然面前提到林桐，只說：“就是不想去了。”

許默然邊吃飯邊說：“其實換工作嘛，都是從一個坑跳到另一個坑裏面。開心就做，不開心不做就是。”

“梁夢苑，她……為什麽去你們公司了？”白鷺還是低着頭，拿着筷子戳着碗裏的米飯。

“我怎麽知道，估計看他堂兄在裏面吧，可以關照下。”

“可是你跟她在一個公司都不會覺得尴尬嗎？”

“為什麽要尴尬？”許默然舀了碗湯，喝了一口停下來看着白鷺，“我心裏沒鬼我怕什麽？反正在我看來，他就是梁鳴的妹妹，公司同事而已。”

“一點都不會嗎？畢竟她以前對你……”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我結婚的事情公司人人都知道。好了，你每天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有那份閑情多幫着看看家具，六月我們就搬進新家了。”

“噢，”白鷺興致缺缺，想到什麽立即又說：“我的這份工作得經常出差，你會介意嗎？”

許默然将筷子擱下，拿過餐巾紙擦擦嘴角，一臉認真的看着白鷺：“不會，我并不覺得女人有事業心是壞事，而且正好今年我沒有太多時間陪你，你要是出差的話也不會覺得日子難捱。其實出差對人來說也是一項鍛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白鷺徹底無語，看樣子許默然根本不關注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再說了，他都能說跟梁夢苑在一個公司沒什麽，那自己又怕啥呢？

這樣想着，心裏面之前還左右搖擺的決定徹底平穩下來。

許默然吃完飯後跟白鷺商量：“你今晚洗下碗行不？我還有個文稿最後得修改，明天培訓要用的。”

白鷺點點頭，許默然便拍拍她的肩，說聲“辛苦了”後起身到茶幾旁，從公文包裏面拿出手提，開始做起工作來。

白鷺将一切收拾妥當，出來客廳坐到許默然旁邊，看了眼他電腦屏幕上的文稿，問許默然：“你這些天都在弄這個？”

“是呀，”許默然看看屏幕，“明天開始培訓，估計得持續一個禮拜，唉，真不是人幹的活啊。”

“每天都這麽多工作，你們老總給你們加薪不？”

“工作就是這樣，永遠不要想着還沒開始做就去提什麽薪水的問題。事實上你做了什麽，你的老板都是看在眼裏的，該加薪什麽的他自有分寸。退一萬步講，幹一行愛一行，如果你只是把工作當做養家糊口的活來幹的話，那麽你一定會覺得工作枯燥至極，毫無樂趣。如果你真的是把工作當成好興趣來做的話，那麽事情就簡單多了。做好一件事情的關鍵在于态度，責任心。态度不端正，永遠都不可能做好。”

白鷺望天無語，白天在公司聽林桐說教，晚上回來還得聽許默然說教。突然之間覺得林桐跟許默然兩人在對待工作這一問題上居然驚人的相似，不可否認，他們對待工作的态度确實比自己端正多了。

“你會經常跟你的下屬說一些什麽奉獻精神啊，責任心啊什麽的嗎？”

“說啊，站在公司的立場上，哪怕曉得這些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話，也得說。所處的位置不一樣，站的立場不一樣，說出的話自然就不一樣。”許默然說完皺了皺眉，“哎呀你不要跟我說話了，我一跟你說話這邊全亂了，自己去看會電視小說去，啊。”

白鷺看他不願意搭理自己，也就不自找沒趣，站起來回了卧室，《麥田裏的守望者》被她前兩天看完了，這會也沒什麽特別想看的電視，于是把衣櫃打開，開始收拾起裏面的衣物來。

許默然的衣服總是有淡淡的煙草味，雖然他不愛抽煙，但是衣服上面卻總是有這個味道，大抵是因為經常出去應酬什麽的，身邊的男人都抽煙，他身上就自然而言的染上了這個味道。

他喜歡穿黑色白色的衣服，很少穿T恤，都是襯衫牛仔褲西褲，極少穿西裝，即使穿也是休閑西裝，絕對不穿很正式的那種。以前白鷺還經常打趣他說：說你這人就是沒有當領導的命，看看人小說電視裏面，男人都是西裝革履的，你這種穿着的人一般都是屌絲來着。

那時候他是怎麽回答自己的，噢，他說：電視小說裏面都是演給你們這些花癡女人看的。真正的領導很少穿西裝，除了開會。随便到哪個公司去看，穿西裝的反而是下面的職員。

将衣物收拾好，歸納着分類疊放，她又去陽臺上給盆栽澆水。去年冬天，所有的盆栽都枯萎了，她原本以為今年春天這些盆栽都不會再活過來了呢，沒想到還是同去年一樣，長得如此甚好。

再有一個月，就要搬家了。四月底，已經進入夏季，漸漸的晝長夜短，從他們的卧室望出去，時常能看到窗外皎潔的月光。整個城市都恢複了生機，總是在夜晚八九點的時候聽到樓下廣場上的喧鬧聲響。孩子們你追我趕，婦女們弄了個大大的音響，在空地上跳着風靡一時的壩壩舞。江南style，小蘋果是每晚都必須來過的表演節目，今晚也不例外。她站在陽臺上，放下澆花的水壺，雙手撐着欄杆，視線朝下，看着此刻活躍的人群，一時間百感交集，從搬進來到現在也不過大半年的時間，原來自己竟也會如此的不舍。

不知道新家的樓下每晚會不會也這樣，歌舞升平。應該不會的吧，據說裏面住的全都是些有錢人，樓下清一色的寶馬奔馳，她住進去，每天走路趕公交地鐵，會不會覺得心裏有落差？好奇怪，以前有時候還會嫌那些大媽們不顧別人的感受，将音樂調到震耳欲聾的音調上，現在想來在以後的生活中，這種打擾應該再也不會有了。

那應該是每晚都安靜得像一潭死水的小區，沒有了吵鬧，只有安靜，無窮無盡的安靜。

人吶，真是奇怪的動物，以前拼命的想要離開這裏，現在終于如願以償馬上就要離開了，反倒舍不得起來。

許默然進來的時候，白鷺還看着下面廣場的人群發呆，他出去陽臺上站在白鷺身後，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頭擱在她的肩胛，語氣刻意的溫柔下來：“怎麽了？”

白鷺轉過身來，雙手攀住他的脖子，有些感傷的說：“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覺得悲傷，我害怕搬到新家以後每天四周都很安靜，那種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地方讓人覺得悲傷。你總是一個人埋頭做自己的事情，永遠都忙不完的工作，而我總是一個人，無時無刻不感覺孤單，常年如路燈般的孤苦伶仃。”

許默然抱住她腰間的手漸漸收緊，說出的話有些安慰，也有些無奈：“你再忍忍，過了今年就好，熬過去了我就可以給你更好的生活了。”

白鷺點點頭，眼睛漸漸氤氲濕氣。她知道，許默然也是為了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