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安靜的夜,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灑落在地上,床榻上的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最後穿衣起身到了院中。
皓月當空,九白山是這方圓千裏最高的峰,擡頭仰望夜空,明月猶如近在咫尺,觸手可摸。
白惜璟仰頭望着明月出神,想到白天白朦在後峰說的那些話,還有她深情眷戀的眼神,心如小鹿亂撞,擡手撫住胸口,這顆心悸動如情窦初開的少女。
明明都一把年紀了啊!
長嘆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春寒料峭,更深露重,在小院中站了片刻,周身便泛起寒意,運起內力才暖和了許多。
“宮主,你還沒睡?”低柔的聲音傳來,白惜璟聽到這久違的語氣,微怔了怔,循聲轉頭看向白少琴。
白少琴素來乖張,言辭豪放不羁,十回裏有九回能氣到她,她溫柔的那一面,已經很久沒見了。
白少琴從屋頂飛身落在白惜璟面前,柔柔一笑,“很驚訝我會出現在這裏?”自問自答道:“明天一早我就要離開無鳳宮了,所以來看看你。”
白月光映得白少琴的目光溫柔長情,白惜璟一瞬間錯覺,師姐對她有着和白朦一樣的感情。
“這無鳳宮對你來說就是客棧,來來回回不知多少回了。”白惜璟并不想和師姐來個夜下訴衷情,語氣淡淡的應了一句,準備回屋,轉身的瞬間手腕卻被人扣住,那觸感和力道不是白朦的,白惜璟下意識地想甩開,也的确這麽做了。
就知道你會甩開,白少琴輕嘆了口氣,難得的正經語氣:“阿璟,你一定不知道,我每回離開無鳳宮,都會來你的小院在屋頂上小坐片刻。”
白惜璟垂了垂眸,回憶以前,其實每次師姐來她都知道,她耳聰目明,睡眠極淺,聽到異樣的動靜就會醒來,那熟悉的腳步聲,心髒跳動聲和呼吸聲,一辨就知道是師姐。
今夜因小徒弟的事情心情煩躁,才沒注意到屋頂的動靜。
白少琴見白惜璟沒有回應,又低低地喊了聲:“阿璟……”自從白惜璟成了這無鳳宮的宮主,她已經很久沒有喊她阿璟了。
無鳳宮裏的人都是女的,按理應該最喜歡勾心鬥角,可出人意料的是,這裏并沒有爾虞我詐,這宮主之位落到誰頭上,都沒人在乎計較,誰當上宮主,就喊誰宮主。
這裏是祥和之地,是世上難有的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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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無鳳宮的人對外卻不是如此,曾經也出過幾位嗜殺的女魔頭,只是武林中的人不知她們出身無鳳宮而已。
白惜璟沉吟片刻,轉頭直白地問白少琴:“師姐,你是不是喜歡我?”
呃……
這還是她那寡情冷性溫柔內斂的師妹嗎?白少琴驚愕地看着白惜璟,被她認真的目光看得心顫,來不及多想回答說:“喜……喜歡。”
白惜璟聽了,內心毫無波動,頓了頓,淡定地回應:“可我不喜歡你。”轉念想到白朦若有似無的表白,心跳頓漏。
完了,真對小徒弟有感覺。
白少琴的意外表白,讓白惜璟意識到她對白朦的感情也不僅僅只是師徒之情,若是和師姐這樣只有同門師姐妹之情,她可以很淡定地給出回應。
可面對白朦的喜歡,她自欺欺人地選擇逃避,不敢正面拒絕。
白惜璟不知道白少琴是什麽時候走的,她說完那句我不喜歡你,就把白少琴一個人丢院子裏回了卧房。
和衣平躺在床榻上,怔怔回想這十幾年和白朦的點點滴滴,心忽然困惑迷茫了。
東方泛光,金色的旭日升起,白惜璟翻身坐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竟然想了一個晚上沒睡。
好在,想出了新策略。
山頂南邊開闊平坦,是無鳳宮的練武場,中間有個六尺高的演武臺,常有人在上面演練無鳳宮武功,宮中其他人可以在臺下觀摩學習,如果有興致,還可以上臺比試切磋一番。
白惜璟用完早膳,難得的去了練武場,一出現,立時引起了騷動。
今早在練武場的大多是入門不久還沒拜師的新弟子,此刻見到出塵清秀若谪仙的宮主,內心蠢蠢欲動,都想着拜她為師。
白惜璟飛身上了演武臺,白衣長發随風紛飛,翩翩若仙,在演武臺上站定,轉身看着臺下弟子,練武場頓時安靜下來,衆人抱拳躬身行禮:“拜見宮主。”
白惜璟點了點頭,灌注內力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弟子的耳中:“我身為無鳳宮宮主,卻未曾在這演武臺上演練過一次,今日,為各位演練一套青漣劍法。”聲音清冷卻觸動了每個人的心弦,讓人生不出半點厭惡。
演武臺北側,立着八種兵器,刀槍劍戟,弓鞭棍锏,都是适合女子使用的。
不出無鳳宮,白惜璟的青刃劍不會随身攜帶,從架上取了劍,拔劍出鞘,氣勢如虹,掃了衆人一眼,揮劍起勢,身若游龍,一招一式行雲流水,讓人看得入神,心湖泛起漣漪。
收勢,負手執劍而立,還沒開口,臺下有一弟子突然上前跪下道:“宮主,弟子莫一弦,想拜宮主為師。”聲音洪亮響徹雲霄。
白惜璟看向臺下的莫一弦,覺得她有幾分眼熟,仔細打量,想起她就是前幾日的挑水弟子。
原來叫莫一弦啊,名字不錯。
白惜璟想了一個晚上,認為自己對白朦的感覺肯定只有只有師徒之情,如果不是只有白朦一個徒弟,肯定不會對這師徒情出現錯覺。
為了避免心再出現動搖,決定再收一個徒弟,有兩個徒弟,既可以分去她的師徒情義,又可以引走白朦對她的關注,至于兩個徒弟是争鋒相對還是相親相愛,那就聽天由命了。
出宮下山找新徒弟太耗時間,這練武場就是收新徒弟的最好地方。
白惜璟還沒給出反應,臺下其他弟子見狀也紛紛抱拳下跪,請求白惜璟收她們為徒。
這麽多弟子,收哪一個為徒好呢?
白惜璟掃了一圈,目光最後還是落在了莫一弦身上,算了,就莫一弦吧,這人謙卑有禮,上次衣擺被水濺濕了還為自己擦拭,她也不是要挑個什麽根骨奇佳的練武之才,選誰都一樣。
莫一弦察覺宮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臉頰瞬間發燙,羞赧地低下頭,心中卻是歡喜不已。
宮主一定會收自己為徒了!
白惜璟做好決定,張口正欲言:“莫……”還沒喊出莫一弦的名字,白朦忽然出現在了演武臺上,目光帶着難過,一眨不眨直視她,看得她以為自己成負心人了。
明明只是想再收個新徒弟而已,哪裏負心了!
“師父,你要收新徒弟?”白朦一步一步緩緩走向白惜璟,目光始終和白惜璟對視。
被白朦的眼神震懾,白惜璟的心頓時惴惴不安。
鎮定,保持鎮定,不要慌!
白惜璟在心裏提醒自己,要保持氣勢,可随着白朦的靠近,心跳難以自持地加快,呼吸變得紊亂不堪。
用內力壓住心跳,強自穩住呼吸,回答說:“沒有,我不會收新徒弟。”說完了才回過神自己說了什麽!
要收新徒弟啊!要收!
臺下的弟子聞言,頓時傷心不已,不收徒弟來演武臺撩撥她們這些小弟子的心做什麽!
形勢陡然轉變,莫一弦不敢相信地擡頭看向白惜璟,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氣勢迫人的大師姐,希望破滅,有白朦這樣占有欲極強的師姐,宮主怎麽可能會再收其他人為徒。
白朦聽到白惜璟的回答,一掃剛才的陰郁,露出了笑容。
之前她在膳廳吃早飯,聽到同門說宮主在演武臺準備收新徒弟,大腦瞬間空白,胸口悶疼酸澀,回過神來立馬飛奔趕來演武臺。
看到臺下跪着許多弟子,而師父的目光落在莫一弦身上,頓時被萬箭穿心,撕裂般的疼痛席卷全身。
直到師父回答她不會收新徒弟,那疼痛才消失。
可當白朦看到白惜璟負手握着劍,心裏又升氣了濃濃的妒意。
師父竟然在衆人面前展示劍法!師父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怎麽可以被別人圍觀!即使圍觀的都是女人,也不行!
情緒大起大落,理智分崩離析,白朦控制不住心中的念頭想在衆人面前狠狠吻住師父,讓所有人都知道,師父是她的,不管是心還是身,通通都是她一個人的!誰都不可以和她搶!
白惜璟察覺白朦眼裏升騰的怒意和侵欲,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想起這是在演武臺上,有那麽多弟子看着她們,翻手執劍,“白朦,要不要和為師在這演武臺上比試一番?”
再不扯開話題轉移白朦注意力,遲早要亡!
白朦停住腳步,理智慢慢回歸,見師父像只被狼逼在死角無法逃脫的可憐小白兔,心柔軟下來,轉頭看了眼臺下弟子,此刻她們的注意力全在她和師父身上。
白朦心裏提醒自己,絕不能毀師父的形象。
回頭,拔劍出鞘,說:“好。”
“咦,那不是宮主的劍嗎?怎麽在白朦手上?”人群中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無鳳宮裏只有白惜璟用青銅長劍,此刻青銅長劍在白朦手上,所有人都以為白惜璟把劍傳給了白朦。
看來白朦深得宮主寵愛,只收她一人為徒不說,還把慣用的劍傳給她,只怕幾年後,這宮主之位也要給白朦了。
白朦聞言,轉頭對衆人說道:“這并不是師父的劍,青銅劍共有兩把,師父送給我的是另一柄劍,它叫青虹。”
白惜璟無語,看白朦那自得的表情,就差直接說這是她們師徒倆的定情信物了。
臺下嘩然,所有弟子羨慕地看着白朦,和身邊人私語,真想有個宮主這樣的師父,容貌傾城絕世不說,還如此專一……
白朦很滿意衆人的反應,揚眉盈盈一笑,正高興着,猝不及防地被白惜璟挑落了劍,哐當,劍落地,虎口震得發麻發疼,白朦不解地看向白惜璟,“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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