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植物大戰人類（十七）

凄厲的哭嚎聲, 像是要将體內所有的悲傷與不甘嚎出一般, 響徹了這片荒涼的地帶。

秦燦聽到後立刻沖了出去，在走出雜物間時他隐隐看到挂在門後的空袋子，那個款式和形狀似乎有一點眼熟。

看到那對母女跪在地上, 拼命的哭喊着，女兒搖着地上已經冰冷僵硬的屍體, 喊着“爸爸”。

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 鼓足勇氣走上前兩步，像是要确認什麽一般，秦燦看向地上那人。

心中一涼，正是他之前在交易所看到的蒼白瘦弱的男人。

交易所的人冷漠的轉身就要走, 卻忽然被女兒拉住了：“等一下！！是誰殺了我爸爸！？為什麽要殺他？！！！”

她的聲音透着一股絕望, 令人聽了心中發冷。

“他偷東西, 被逮到當場打死，這種人死了也活該。”那人冷笑，想要甩開女孩的手。

“不可能！不可能！！我爸爸不可能偷人東西的！！而且他今天離開的時候自己帶了物資的！！！”女兒尖叫道, 那人惱火的一把掙脫她, 反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關我屁事！誰知道他帶沒帶什麽物資？！反正他就是偷東西被抓到的！！”

茜茜被他扇的一個踉跄，臉上還帶着淚水的母親扶住她, 但就連她自己也顯得搖搖欲墜。

秦燦看着這一幕，久久不能言語。

如果不是他插手，也許當時那個男人就能逃掉了。

或者他能夠在男人被毆打的時候上去阻止……

心中的愧疚感愈發濃重，幾乎要将他吞噬，秦燦強行安慰自己, 那個男人是竊賊，他會死……也是遲早的事情，自己不過是将這個結果提前了，而且偷竊本來就是罪那個男人在做的時候應該就做好得到現在這樣下場的準備。

只是這樣安慰着，似乎對自己也沒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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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母女說，男人自己本身有物資，并不需要去偷竊。

真相……到底是什麽？

秦燦恍惚的想到，耳邊仍回蕩着母女們的啜泣，但似乎變得有些遙遠了。

待到他忽然回神，發現了一個驚悚的場景。

周圍的時空靜止了？！

秦燦驚慌失措的呼喚妖妖靈，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

“該死！是誰在搗鬼？！”他虛張聲勢的厲聲道，然而回應他的只有自己聲音所造成的回聲。

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很愧疚，但你又覺得自己并不需要愧疚。”有一個聲音淡淡的響起。

秦燦被這突兀的聲音差點吓破膽。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很有磁性，低沉而懶散，卻帶着一點淡淡的漠然，就仿佛秦燦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塵埃一般。

“誰？！”秦燦猛地拔出破碎辰星，指向看不見的敵人。

“我還什麽都沒做呢，你就害怕成這樣？”那個聲音道，帶着一絲不屑。

秦燦被那輕蔑的态度激怒，但他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忍下怒氣道：“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把我困在這個……”他環視了一下四周，不知該如何形容。

“這個空間是我把這一小塊地方的時間給凝滞後的結果了。”

“……凝滞時間？！”秦燦不可置信也不敢置信。

“呵……比起這個，我問你，你覺得你當時阻止這個男人，是正确的麽？”那個聲音話鋒一轉，直指秦燦。

“……”秦燦愣了一下。

憑良心說，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如果當時讓那個男人得手，那麽可能就會有另外一家人面臨饑餓……他是咎由自取。

盡管對那對可憐的母女感到愧疚，但秦燦還是堅定道：

“我沒錯。”

“哈……”那個聲音聽了後淡淡的笑了。

秦燦聽不出他在笑什麽，只是覺得煩躁：“你笑什麽？！”

“我覺得可悲。”那個聲音道。

“我可悲？”秦燦提高了音調。

“明明那麽多線索擺在你面前，你卻視而不見，自欺欺人，這難道不可悲麽？”聲音反問道。

“你……”秦燦忽然失語。

電光火石只見，他腦內的幾條信息被串聯在了一起。

【“爸爸今天把家裏所有的資源都帶出去交換食物了”】

【雜物間挂在門後款式和形狀十分熟悉的空袋子】

【毆打瘦弱男人時的那個男人臉上的嘲諷神色】

【瘦弱男人的身上似乎之前便帶有瘀痕】

秦燦的臉色瞬間煞白，他如遭雷擊，搖晃了幾下後手中的槍掉在了地上。

難道……

看到他如此模樣，那個聲音繼續補刀：

“那個男人帶着家中的所有物資去換取食物，結果中途物資被人搶走并被人暴打一頓。”

“男人不甘心，跑到交易場結果發現打劫自己的人正在裏面。”

“他想将自己的東西拿回來，但是當面對質無疑只會被對方倒打一耙，甚至遭受更可怕的報複。”

“于是，他采用了最笨的一個辦法，但是他竟然成功了。”

“只可惜，因為一個多管閑事的家夥，他最後還是功敗垂成，并付出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聲音緩緩的說道，他說的如此清晰，就仿佛他從頭到尾都看到了這一事件一般。

秦燦的嘴唇在顫抖。

他的良知在譴責自己。

愧疚感幾乎要将他淹沒，那對母女背上的哭泣似乎又在耳邊隐隐約約的響起，動搖着他本就搖搖欲墜的神志。

聲音慢慢的走近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秦燦的面前，只是他已經沒有心力再去驚訝了。

似乎有什麽東西無形中将所有的負面情緒放大，那些情緒越來越沉重，壓的他幾乎無法呼吸。

小小的身影在秦燦面前站定，一個身上只披着一件布匹的幼童站在他面前，仰着頭看着他，臉上無悲無喜。

“你的身體，是我的了。”

“你的名字，是我的了。”

“你的身份，是我的了。”

“你的一切，都歸屬于我了。”

“從此，世界上沒有‘秦燦’，有的只是……‘秦燦’。”

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秦燦只覺得腦袋劇痛，仿佛大腦內的神經被人狠狠一攪，這痛苦是人類根本無法忍受的，于是他幹幹脆脆的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秦燦周身的氣息已完全改變。

爬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粘到的塵土，順便把地上的槍撿起來再度插回腰間，“秦燦”環顧了一下四周，感慨道：

“——又能用185的視野看世界的感覺真好啊！”

妖妖靈：……折騰這麽一大通你他媽就給我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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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嗚……爸爸……”“老公……啊啊啊……”茜茜母女依舊哭的天昏地暗，她們的淚腺都已幹涸了，但心中的悲傷與絕望依舊無法發洩出來。

“秦燦”無聲的站在她們身後。

半晌，他伸出手，母女們的動作驟然一僵，然後身體便一點點的透明起來，最後連同地上男人的屍體一齊化作了一點光屑回歸了他的手心。

微一握，再張開時男人的手中空空如也。

“數據的話，就不會感覺到悲傷了。”他說了這樣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報告賀溯的地點給我。”

【是，主神，賀溯的位置此時在前往植物人本營的路上，坐标234，521】

“恩。”主神應了一聲，在走出數十米後腳步卻忽然停頓了下來。

他回頭，看了眼那個已經不會有人再居住的小屋。

那對母女，還有那個男人，都是他為了瓦解原秦燦的心智而用數據制造出來的。

其實本來也可以不用管，就算把那堆母女的數據留下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他想了想還是回收了。

這只是做事有始有終的好習慣而已。

主神對自己說。

他的腳步加快了一些。

大約走了兩個多小時，在路過一個似乎有人的駐地的時候他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其實本來應該是聽不到的，但是秦燦的身體被他改造了一下，現在耳力是普通人的數十倍，一裏外的貓咪舔自己蛋/蛋的聲音他都能聽得見。

“今天賺了一大票！夠我們浪上半個月了！”

“哈哈，那個傻/逼，居然一次帶那麽多物資出去，不搶他搶誰，活該！”

“對啊，就跟那些穿短裙上街的婊/子一樣，穿那麽騷不強/奸她強奸誰嘛！”

“那家夥之後還不死心想把東西偷回去，被我當場逮到，可惜那小身板經不起幾下，不然讓他知道老子的厲害！”

“死了活該！”

“我現在想起他那死相可以多吃兩碗飯哈哈！”

“喂喂不應該是倒胃口麽哈哈哈哈哈哈”

妖妖靈感覺到自己現在寄宿的這具肉體周身的溫度迅速冷凝了下來，它抖了抖，默默的将自己的存在感壓縮再壓縮。

主神冷漠的注視着這個駐地，良久，他遙遙伸出手，對着那裏做了一個抓的動作，然後便放下手繼續向着坐标趕去了。

什麽也沒有發生。

真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麽？

只有妖妖靈知道，在剛才主神做了那個動作之後，那個房間已經被封閉起來了，徹底的與外界隔絕了。

大概要過上好一陣，裏面的人才會發現，他們出不去那個房間了，就好像有一層膜将他們與現實隔開，哪怕有人從門口經過也會無視掉他們，任憑他們怎麽呼救怒罵。

再過上一段時間，等到裏面的食物消耗的差不多了，他們便會陷入饑餓，為了活下去只能食用自己的排洩物，甚至吞食自己的同類。

但即使這樣，也阻止不了死亡到來的腳步……

妖妖靈默默的将自己縮的更小了。

以後惹誰也不能惹主神！

它對自己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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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死？

秦燦的意識一點點回籠，睜開眼，他發現自己似乎正處于一片漆黑的環境裏。

他動了動，結果身子一下懸空，狠狠掉在了地上。

“好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