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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八月,天總陰着濕着,暴雨來得更密集。氣溫卻也居高不下,是那種悶悶沉沉的熱,一點都不爽快。
偶爾狂風過境,街道樹木都被刮倒,窗戶玻璃震顫,門縫嗡嗡嗡響,讓人不敢冒風險到外面透一口氣。
那時連下了一個星期的雨,風一吹,江裏河裏的水漫上岸。每天伴随着雷電,別說電視,家裏電閘都拉下來,老太太說通電容易被擊中,不安全。
城裏廣播實時播報水位公告,之前幾天變化不大,但水位也沒下降,大家心都揪着,後來擔心的決堤現象果然發生,水位一漲再漲。
低層住戶以及城外低處居民被轉移到高處,也沒有強制要求哪家收留,大多憑自願原則。謝良清和王維芳都入了黨,這種時刻,他們自然要站出來起帶頭作用。
謝家被安排住進來一家五口,其中有一個奶奶,和家中老太太差不多年紀,她們倆一間屋。謝書約則大方将自己的房間讓出來,讓那對父母帶着兩個孩子擠她的床,她自己去和姐姐舟舟一起睡。
之前水位還沒升上來時,程仲賓有先見之明,載了一車日用和蔬菜糧食過來,後來出不了門了,倒不愁家中沒吃的。
還未停電前,奶奶和王維芳輪流往外撥電話,确定親朋好友安全。唯有謝書裕聯系不上,一家人擔心死了,怕他在外面出什麽意外。
這次洪災幾乎席卷全國範圍,比起幾大主要流域險情,雁城受災情況較小,相對損失少一些。而謝書裕工作所在的城市便是主要流域之一,不僅財物受損,人員傷亡也慘重。(參照1998特大洪水)
謝書裕個人電話撥不通,單位電話也斷線,尤其老太太,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老太太對謝書約講:“你大伯過世,奶奶已經經歷過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要是你二哥再出什麽事情,我搭半條命進去算了。”
謝書約心裏同樣挂念二哥的安危,但她要先穩住老太太:“奶奶,你別自己吓自己。二哥和仲賓哥差不多高呢,他又會游泳,咱們往好了想,他絕對不會出事的。”
小孫女熨帖一句,老太太倒真安心了一些,只是仍舊擔憂:“不知道仲賓找人聯系有沒有用?”
“如果聯系上了,仲賓哥會第一時間傳消息回來的。”謝書約繼續撫慰奶奶,“三哥不是也在想辦法嗎?他嘗試聯系二哥那邊的記者朋友,也許有用。”
這時候全國攜手抗洪,各地氣象局發急訊聯絡,程仲賓通過層層關系,幾經周折,終于找到謝書裕。
謝書裕是安全的,并且他自願加入前線抗洪搶險當中,那邊洪水更早爆發,除了指揮防汛的各個緊要部門,全城斷電,他那支手機泡壞用不上,沒有辦法聯系家裏,也無暇聯系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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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哥真是,他又不是當兵的,誰要求他到第一線啦。”老太太松一口氣。
“就是,不知道我們時時牽挂他嗎。”謝書約順着奶奶,心裏卻佩服謝書裕,為二哥感到驕傲。
奶奶轉即又為程仲賓肉痛起來:“南望路那一片全淹了,這損失得多大。還有他那輛寶馬汽車也報廢了,那臺車子好貴,今年這雨簡直害死人。”
南望路被淹,程仲賓反而淡定,天災避無可避,吃虧的不止他一個老板。至于寶馬車報廢,他更多是覺得暫時出行不方便,比如退洪後他去接謝書約,是從儲物間找到一輛永久自行車騎過去。
因不是只住一兩天,謝書約收拾了整整一皮箱衣物,她覺得自己還算克制,王維芳卻不這麽以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過去就不回來了。”
謝書約回得順口:“要是我不回來,一個皮箱遠遠搞不定。”
“你呀你,真是管不住了。”王維芳點點她額頭,趁着房間裏只有母女兩人,低聲告誡,“自己要懂分寸,不要鬧出人命來,吃你姐姐吃過的苦。你姐姐倒是結過婚的,你還是大閨女呢,傳出去丢不丢人呀。”
謝書約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母親說什麽,臉紅心跳點點頭說:“我知道。”
也許是受王維芳這句話影響,謝書約接下來的日子不太踏實,偏偏她這個月的生理期推遲了,導致她整個人都陷入焦慮不安中。
但這段日子程仲賓比之前更忙,公司各個樓盤受損情況需要他親自實地考察,再組織專項會議商讨解決方案。還有領導電話找上來,他積極響應號召,籌備款項物資捐獻,也不輕松。
程仲賓早出晚歸,仿佛一臺機器,高速運轉不停,于是沒注意到謝書約的異樣情緒。
也不是他粗心,或者忽略了阿約,主要謝書約也體諒程仲賓,她知道他損失不小,公司還要養那麽多人,肯定有負擔,只不過他沒在家裏表現出來而已。所以她的焦慮,她也沒表現出來。
還有兩個原因。
一是生理期推遲的情況以前也出現過,一天兩天屬于正常情況,很可能是她被母親那句“鬧出人命”唬到了,所以杯弓蛇影,畢竟仲賓哥在這方面比她還謹慎。
二是她總有身上要來的感覺。
卻不知哪裏出了問題,就這樣度過一周,還沒來紅。她徹底沉不住氣,心裏想着,等仲賓哥晚上回來,讓他買試紙給她驗一下,才好安心。
結果這天夜裏程仲賓開會開到零點,中途謝書約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家,他拿不準具體時間,就讓她先睡。待他回到家,房間裏一片漆黑,只有端午敏感,跑到他腳邊,黑暗中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發光。
程仲賓放下鑰匙,抱了抱端午,又将它放到地上,說:“媽媽都睡了,你也快去睡。”
他自己往衛生間走,簡單洗漱,放輕聲音進卧室,燈也沒開,上了床,非常熟練地抱她到懷裏。他正要閉上眼睛,胸膛被推開,謝書約翻身背過去。
程仲賓以為阿約睡熟了,無意識的反應,他甚至笑了一下,重新靠過去,手放到她腰際,還沒摟得住,她就拿開他的手了。
“還沒睡着?”程仲賓意識到她還醒着。
謝書約“嗯”了一聲,接着沉默下來。
程仲賓終于發現她有小情緒,拉開臺燈,扳過謝書約的肩讓她躺平,撐起身子看她,猜測,“我回來晚了,你不高興?”
她口是心非搖搖頭。
程仲賓的身影擋住大半光線,陰影籠罩到她面龐上,使得她白皙的臉半明半暗,同時又沒有她一貫的招牌甜笑,倒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那是為什麽不高興?”程仲賓伸手撫摸她臉蛋,充滿寵溺意味,“嗯?”
也許因為她今晚太想他盡早回家,又等不到他回家。
謝書約都因為生理期推遲忐忑得要命,害怕真的如母親所說,那她豈不完蛋?她迫切希望驗出來結果,希望是自己想多。
他卻開不完會,現在藥房都關門才回來,令她覺得委屈,鼻子一酸,眼裏就起了霧。
程仲賓吓一跳,緊張道:“誰惹我們阿約不高興了?”
他還是有點逗她的成分,謝書約中計,笑了笑,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快速說:“我那個沒來。”
“哪個?”程仲賓是真的沒懂。
謝書約無語凝噎,然後更快地說:“就是每個月都要來的那個啊。”
這下子程仲賓了解了,但是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問:“沒來怎麽了?還沒到時間?”
謝書約聽過後瞪了他一眼,又覺得氣不過,翻身不看他,臉埋在枕頭裏悶悶說:“就是到了時間沒來我才跟你說的嘛,不然我幹什麽特意講這個事情。”
程仲賓愣半晌,才徹底理解到,他心髒不自覺發緊,問她:“到時間多久了?”
“遲了一個星期,但是還沒來。”謝書約眼睛都濕了。
雖然程仲賓看不到她臉,但他聽得出她的顫音,索性抱了她起來,放到腿上面對面。望見她圓圓眸子裏的水光,心髒塌下去,哄她:“哭什麽呢?”
“你說哭什麽呢。”謝書約又瞪他。
他耐心問:“所以今天晚上打電話問我什麽時候回家,是要我買驗孕紙回來?”
她點點頭。
程仲賓哪裏了解女人生理期,他有的只是常識,聽她說推遲了一星期,心裏也有擔憂,雖然覺得措施做得好,他每次都檢查過,應該不可能。但萬一就是中彩,只怕對阿約影響很大。
他壓下自己的想法,先照顧她情緒:“這種事情應該直接告訴我,你可以命令我推掉會議馬上回家。”
謝書約果然破涕為笑:“你講得我很胡攪蠻纏一樣。”她其實也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了,說,“你開到這麽晚的會,肯定很重要。”
“沒有你重要,你最重要。”程仲賓想也不想說道,他給出解決辦法,“現在太晚藥房都關門了,明天一早我就去買回來驗,好不好?”
謝書約與他漆黑的眸子對視,她從裏面看到自己點點頭:“好。”
程仲賓溫柔抱着她,問:“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還是這是第一次?”
“都是提前或者晚來兩三天,從來沒有這麽久過。”謝書約說着說着又想哭,癟癟嘴問他,“仲賓哥,你說會不會……”
她咬咬唇,剩下的話說不下去了。
“我說不會。”這時候,程仲賓不篤定也要篤定,至少在知道結果前,先不能讓她亂。他引導她,“我們每次都做了措施,不會的。”
謝書約說:“那姐姐還不是一樣的,但她就……”
程仲賓找不出反駁的話,但是他反應快:“我們不會這麽不走運。你別自己下結論吓自己,明早驗了過後再說,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不能每晚九點準時更新了,我盡量早一點,抱歉。然後明天有事,大概率不能更新,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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