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朋友（上）

僅此一眼，克裏斯蒂亞諾幾乎立刻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冷落和排擠在哪支球隊都不是什麽少見的事情，尤其是在葡超三豪門彼此之間關系惡劣的情況下，u21青年隊并不像國家隊那樣有路易斯·菲戈這樣的絕對巨星坐鎮，而年輕氣盛的少年們各自為戰起來，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按照實力和主教練的決定來說，u21的隊長應該是誇雷斯馬――據說他的優秀已經引起了巴薩羅那的注意，已經在考慮今年夏天将他帶到諾坎普球場。

但事實卻是，正是這樣無上的榮耀和待遇讓u21那幫年齡在20上下的成年球員對他暗暗不服氣，如今也只是在球場上維持着表面的安定。

換句話說，眼前這種糟糕的局面，大概只有主教練若澤·文海斯可以解決了。

“我真不明白文海斯先生究竟在想什麽。”佩克塞·費爾抱怨道，他看上去像是在和自己的隊友閑聊，但足以讓所有人聽到的音量使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一個在葡超連替補機會都沒有的小鬼？歐青賽的門檻什麽時候這麽低了？”

他的本菲卡隊友們配合的發出了陣陣的哄笑聲。

在這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中，裏斯本競技和三豪門外的球員們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着，波爾圖的球員們則是立刻沉了臉，看上去有種想和本菲卡幹一架的沖動。

“佩克塞·費爾，你想打架嗎？”科斯塔瞪着那一圈本菲卡球員，惡狠狠的道。

“那就來啊，”佩克塞不甘示弱：“待會兒可別哭着喊媽媽！”

克裏斯蒂亞諾猶豫了一下，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兩人要打起來的時候，最該參與其中的那個當事人卻已經走到了門邊上，西裏爾回頭看着怒火尤存的好友，輕描淡寫的道：“我們該去訓練了，科斯塔。”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看佩克塞一眼。

科斯塔撇撇嘴，也沒有再和佩克塞糾纏，跟着出了更衣室。

“切……裝什麽裝啊……”自讨了個沒趣，佩克塞悻悻的低聲咒罵着，原以為的奚落成了打在海綿上的拳頭，這讓他感到有些難堪，對旁人各異的目光也沒了什麽好臉色，沒好氣道：“還愣着幹什麽？訓練了！”

“西裏爾，你剛剛幹嘛阻止我？”科斯塔幾步跟上了好友，憤憤道：“要我說，那種家夥，不揍他一頓，還會以為你是好欺負的！”

“這才集訓第一天，如果真和他鬧起來，你讓主教練怎麽想？”西裏爾微微的笑了一下：“還不是時候。”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極輕，科斯塔一時沒有聽清：“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文海斯先生快來了，你注意點別鬧事。”西裏爾随口道，一邊撿起一顆足球：“來比一下任意球？”

科斯塔：“……我只是個後衛！”

話雖是這麽說，科斯塔還是陪着自家小隊長做了一組任意球訓練。

“你說那個佩克塞是不是有點毛病啊？”科斯塔閑不住嘴，忍不住低聲對着西裏爾抱怨道：“雖然波爾圖和本菲卡關系一直特別糟，但他也太沒風度了一點吧？虧他還比你大五歲呢，真不要臉。”

“就是因為他比我大五歲，才會更加看我不爽。”西裏爾對此倒沒什麽感覺，從波爾圖梯隊一路跳上來的他早已習慣了同齡人的冷落和嫉恨：“二十一歲才入選u21，以後都不會再有參加大賽的指望了。”

相比十六七歲就入選u21的球員，這中間的差距可不是一兩點。

聽西裏爾這麽一說，科斯塔也釋然了：“也對，他也就能嚣張這麽一次了。”

随着主教練若澤·文海斯的到來，所有入選大名單的年輕球員們也都在訓練場上集合完畢了。照例簡單的自我介紹過後，文海斯吹響了口哨，示意球員們開始熱身和做一些簡單的基礎練習。

若澤·文海斯對于自己集合的這支隊伍很滿意，心中也大致有了參加歐青賽的主力名單，只是目前還需要考察球員們的狀态和默契程度，來做最後的決定。

看着一個個态度認真的球員，若澤·文海斯滿意的點點頭，球員态良好總歸是一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然而等到基礎訓練結束，開始進行隊內的分組對抗時，文海斯又立刻皺起了眉頭。

先不說克裏斯蒂亞諾了……這位裏斯本新星球風偏獨早就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更何況只要能進球，稍微獨一點也不是什麽不能忍受的事情，天才嘛，總歸是有一點特權的。

令他在意的，是以佩克塞·費爾為首的本菲卡球員對于西裏爾·斯萊德的孤立。

和偏向于自己進球的克裏斯蒂亞諾不同，西裏爾·斯萊德盡管進攻能力不弱，卻更偏向于那種組織核心型中場，他更擅長目觀全局，将球分到正确的方向上去，而當與他同一隊進行對抗訓練的本菲卡球員有意無意的孤立他時，他們所在的對抗小組便變得節奏混亂起來。

一旦足球到了本菲卡球員腳下，哪怕機會和角度再好，本菲卡球員也不會考慮傳球給西裏爾。如果足球恰好到了西裏爾附近，附近的本菲卡前鋒也會刻意加速搶過皮球，自己帶球跑。

若澤·文海斯會選擇在歐青賽上帶上西裏爾，很大程度上因為他作為中場指揮官在比賽節奏上的調控能力和全局的把握能力，而當同隊的隊友刻意孤立他，不給他傳球時，他的價值則會不可避免的降到最低。

這讓若澤·文海斯有些惱火，豪門球隊中球員們彼此抱團的情況并不少見，然而眼前這些平均年齡十八上下的少年，才多大年紀，就已經隐隐懂得了更衣室陰暗腌臜的一面？

“佩克塞·費爾，你在幹什麽？”眼前着佩克塞·費爾又一次搶走另一個球員傳給西裏爾的球，文海斯壓着火，訓斥道：“如果沒有更好的機會，那就不要随便帶球單刀，比賽上不會有那麽多機會給你浪費的！”

“是的，先生。”佩克塞點點頭，一副虛心改正的樣子：“您知道的，作為一個前鋒，我總是會忍不住嘗試各種射門的機會……但我敢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給您造成了麻煩實在是很抱歉。”

“……”眼見着對方如此老實誠懇的道了歉，文海斯這才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此時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好擺了擺手，示意訓練繼續。

但沒過一會兒，他就發現自己剛剛是白白放了心了——佩克塞的确沒有再搶西裏爾的球，然而另一個前鋒卻頂替了方才佩克塞的工作，并且完美的将足球送入了球網。

這讓他還能說什麽？前鋒的使命就是進球，佩克塞等人的排擠做的隐晦又讓人無從批評，再加上進了球，這會兒他若再舊事重提，那就是無理取鬧了。

思及此，文海斯只覺得更加頭痛了。

本來就是因為俱樂部球隊內部太複雜才選擇執教u21國家隊，沒想到這幫小破孩，這麽小年紀也開始玩這一套了。

佩克斯等人的目的很明顯，不外乎是通過訓練中的排擠和冷落讓人覺得西裏爾無法融入集體，造成他發揮失常的錯覺，進而被趕出國家隊。

可在若澤·文海斯的計劃之中，西裏爾的控場能力卻是極其重要的一環，若不解決雙方的矛盾，那就不僅僅是西裏爾一個人發揮糟糕的事情了，足球畢竟不是一個人的運動，再這樣下去，葡萄牙別說拿歐青賽冠軍了，能不能進小組賽都是問題。

這麽看來，西裏爾和佩克塞，兩個人是不能共存了。

***

“我現在倒是有點佩服那個家夥了。”回程的路上，誇雷斯馬忽然這麽說道。“明明佩克塞都做到那個程度了——沒發火也就算了，剛剛他竟然還傳球給佩克塞……雖然我也得承認那個時候傳給那個家夥才是最好的選擇，可他心裏難道一點氣都沒有嗎？”

克裏斯蒂亞諾當然知道誇雷斯馬口中的那個家夥是誰，因此他拒絕接過這個話茬。

“好了，別這樣一副表情克裏斯蒂亞諾，人家斯萊德先生到底怎麽你了這麽讨厭人家？”誇雷斯馬百思不得其解，“你們至今的交集也不過那一場比賽，你不會因為那個平局耿耿于懷到現在吧？”

克裏斯蒂亞諾還是沒有說話，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心裏的那種感覺。

作為一個素來耿直的率真少年，克裏斯蒂亞諾一直信奉着這樣一種信條：我不爽你你就別指望我會給你好臉色看，我喜歡你……恩，這個跳過，別扭的克裏斯蒂亞諾拒絕談論這一點。

但西裏爾給他的感覺卻不一樣。

當這個少年微笑起來的時候，他的溫和有禮總是會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但在某些方面特別敏感的克裏斯蒂亞諾看來，那種笑容更像是花店裏造型豔麗的仿真鮮花，美好，卻不夠真實。

正如同那天西裏爾找自己換球衣的感覺。

克裏斯蒂亞諾看了一眼一臉好奇的等着自己回答的好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自己的感覺對他說了。

誇雷斯馬愣了好久。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恍然大悟，用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自家好友：“所以你拒絕人家換球衣的原因其實是……人家不是真心想跟你換球衣？”

克裏斯蒂亞諾：“……？？”好像哪裏不對？

你都不是真心認可我，我才不要和你換球衣呢什麽的……誇雷斯馬默默捂臉，霧草，怎麽想想其實還挺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