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東區玫瑰

幾日後的早晨, 游離收到了斯托克的逮捕令。塔伯向他們發出訊號, 表明絕不會容許他們通過，甚至不容許他們在紫羅蘭之城逗留。

“他明知道我們不會走, 也走不了。”加爾将逮捕令折成個只有一只翅膀的鳥, 送給貝兒玩, 然而幼崽審美很高，對這只鳥嗤之以鼻。加爾說, “他是在向你宣戰, 你們要約定地點再次決鬥嗎？”

“當然不會。”博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架不能解決問題, 我已經厭煩了他的挑釁。”

加爾偏頭, “你是打不過他, 你其實喜歡這麽粗暴地解決問題。”

“你對塔伯真是非常友好。”博格看向他。

“不。”加爾說，“紫羅蘭參與蛇人生意，我對參與這項生意的所有人都沒有好感。既然不能用打一架解決，那你想怎樣使他為我們打開城門, 容許我們通過？”

“容許。”博格念着這兩個字, “我們不是他的狗, 出門撒尿不需要他的容許。”

“我們劫走了他們的蛇人。”梵妮說，“塔伯一直沒有動手是想尋找到這批蛇人，這是他們花費不少錢從倫道夫那裏買來的，他還想弄回去。在我們離開這裏之前，必須先把蛇人送往荒野。”

“你還是沒有找到合适的馬車隊？”格雷吞咽着啤酒，打了個嗝, “看來有錢也不好辦。”

“塔伯一定發出過警告。”梵妮将皮手套戴好，“人在貪財之外還很怕死。”

“其實我有辦法。”加爾咳一聲，“我昨天就想說的。也許我的朋友能幫幫忙？”

“你的朋友？”格雷說，“你都沒有為我們介紹！”

“私密的朋友。”博格搭椅背的手指輕點了點，“我想我知道你說的是誰。”

“交給我吧兄弟們。”加爾說，“我會讓這些蛇人安全離開擠滿人類的地方。”

加爾的朋友動作很快，兩天後蛇人就已經神秘消失，紫羅蘭連波瀾都沒驚動。當蛇人要離開的時候，從男爵手中逃離的那一個回頭看向加爾。

“你讓我感覺熟悉。”他說道。

Advertisement

“錯覺，天大的錯覺。”加爾從鬥篷下露出臉，笑着說，“我們素未謀面，我僅僅是個充滿正義感的獵手而已，拯救世界是我的夢想，而你們恰好就在其中。”

“我聽薩爾說。”蛇人看着他，“你是肖恩的朋友。”

“是的，朋友。”加爾坦然道，“所以這是我該做的……為了我自己。”

“肖恩在哪裏？”蛇人說，“葛蘭死後他就不曾出現。”

加爾沉默一會兒。

“在這離別之際，就讓我多說一點話。”加爾走上前，翻身坐到了馬車的最外沿，他對裏面的蛇人們說，“葛蘭是最好的領袖，他曾經帶領蛇人在人類數次進犯中保衛了森林，他是個高尚且值得敬佩的蛇人，但他死了。肖恩或許不會顯得那麽正直，但他依然是深淵騎士，他的劍即為誓言，他的心永忠深淵，在葛蘭離開之後，他會像葛蘭一樣繼續保護森林和蛇人——或許他做得不那麽明顯，但各位，肖恩有時候可能會晚一點，但他一定在趕來的路上。他在保護你們。好了，再見吧各位，希望我們還能再見。最後允許我詢問一下，卡蘿在哪裏？”

卡蘿正是葛蘭的小女兒。

“聖弗斯。”蛇人摸了把後頸上刺着的玫瑰，“那個格林人将她留在了聖弗斯的妓院，她的反抗非常勇敢，她咬傷了幾位格林人的貴客，為此他們懲罰了她……摧毀了她。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活着，但她與她父親一樣，都曾站到最後一刻。如果她能回到森林，我将像尊敬她父親一樣尊敬她。”

“那一天不會太遠。”加爾跳下車，“走吧朋友們。”

當馬車晃動起來時，那位蛇人依然看着加爾，他忽然趴在玻璃上，對加爾無聲地說了句謝謝。

可這太沉重了。

加爾想。

他也許到死都配不上這句話。

“你不會讓他們待在荒野太久。”博格從不遠處走近，他很紳士地沒有參與他們的交談，甚至站在了別處。

“蛇人的家在森林。”加爾蓋上鬥篷，“哪怕它已為荒土。”

“拿回雙翼之後你将去聖弗斯，”博格說，“還是草地格林？”

“心髒可以稍後再取，但我必須讓蛇人盡快離開。”加爾與他步入昏暗的窄巷，“暴風雨之前，無辜者都該離開。”

可是不論哪一個，都不好做到。棘手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最頭疼的就是心髒，它的封印有一半就在教皇手中，無論是誰去觸碰，都會驚動教皇。這意味着加爾必将與教皇正面一戰。

“魔王也不好做。”博格側頭看他，“還要時常坐在發燙的椅子上。”

“如果可以選擇。”加爾說，“誰他媽愛幹誰幹，這位置确實不好做，還沒有人給我發徽章以示表揚。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很快。”博格說，“在此之前，我們有期待的客人來了。”

格林終于來人了。

即便他們早有預料，卻誰也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格林家族的執權者，東區玫瑰，倫道夫的姐姐羅珊娜。馬車并沒有到達他們的旅館，而是停在了一家尋常的餐廳。當他們坐下來時，羅珊娜還請他們所有人吃了一份薯條。

“請不要介意。”羅珊娜微笑，“我的貿然打擾。博格，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真讓人懷念，你看起來比在學院時更加光彩奪目。”

她很美，不同于海洛伊絲，而是種慵懶且妩媚的美麗。她身材豐滿，棕發曲卷，紅唇性感。一雙黑眼睛仿佛是大海深處的黑珍珠，當她架起煙時，這雙眼睛又仿佛是山霧籠罩的黑夜，總之難辨其中的情緒。

“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誠意。”博格重新點了一杯酒。

“希望如此。”羅珊娜吹着煙霧，跷起的小腿在側開口的長裙下若隐若現。她胸口的項鏈墜着一顆紅寶石玫瑰花，讓起伏的雪白溝弧非常誘人。她看着博格，“我們的時間不多，告訴我你要的價格。”

“我要一億金幣。”博格手臂後搭，“這是過路費。”

“黃金鋪就的道路也不值這麽多錢。”羅珊娜說，“你真是太幽默了，博格。”

“你的誠意不如你的行為。”博格喝着酒，“梵妮。”

“據我們所知。”梵妮戴上了眼鏡，她在桌面上攤開賬本，拿着筆在上面點畫，“倫道夫第一次到達萬智森林，帶走了三百位蛇人，他在經過荒野時，又捉住了一百位鼠人。收獲豐盛，第一批蛇人使他的妓院生意異常火爆，每一位蛇人都為他起碼淨賺了三萬金幣，而鼠人雖然無法憑靠美色吸引人，卻有着出色的勞作耐力，這使倫道夫總共獲得了将近一千萬金幣。”

“調查詳細。”羅珊娜點了點指間的煙，“但別只盯着這些，小女孩兒，我們得向國王繳稅，還要接受神殿巫師的賬單。”

“請別質疑我的能力。”梵妮推了推眼鏡，“前三次的蛇人買賣都是試水，陛下沒有向倫道夫收取一個子的稅金，而且神殿僅僅拿走了十分之一。他們都低估了蛇人的火爆程度。”

“那也只是開始。”羅珊娜說，“就算你把我的賬本拿到這裏來，我也依然不能接受一億金幣的價格。博格，我們可以長期合作，你需要在王國內的通行打點，而我需要在王國外建造貨物儲存地。一個倉庫不該獅子大開口。”

“自我感覺良好是你最受歡迎的地方。”博格吃了加爾的一根薯條，“這裏的打點對于我而言不是必須，但倉庫對你而言正是急需。神殿和陛下已經明白自己小看了這條黃金之路，他們會覺得自己已經給了格林人足夠的賺錢時間，現在他們也想嘗嘗金幣堆積的愉快。”

“如果通過你的價格依然高昂。”羅珊娜紅唇輕吐，“那我何必舍近求遠。相比你，陛下更适合格林家。不要裝作不受影響，你也在低估格林人的能力。你離開王國，在荒野開辟巢穴，建造了一個私人王國，花銷巨大。傳聞中的博格金山恐怕早已所剩無幾，冬季即将到達，你該為你留在家裏的兄弟姐妹考慮長久的生活費，而不是一次莽撞的索取。”

“我不缺錢。”博格說，“建造一個私人王國對于我來說僅僅是一時興趣，它并不能消耗我的全部。貪婪是人類的罪惡，格林該學會付出适當的代價。我不是你腳邊的看門狗，你不該企圖用一點錢敲開我的門。”他放下了杯子，“時間不多，不要讓你僅有的誠意消失不見。”

“我答應。”羅珊娜碾滅了煙，話鋒一轉，“并且我還可以再加五千萬金幣給你當作夥食費。但你必須保證我的貨物完好無損，并且不被發現。我會按時派人運輸，我只要健康的蛇人，如果出現損失，得由你來全價賠償。”

“看來蛇人真的很值錢。”格雷插嘴。

“別想再加價。”羅珊娜溫柔地咬着字眼，“協議書必須保密，對任何人。”

“成交。”博格說。

梵妮立即起草，等待途中羅珊娜看了眼加爾。

“你有了情人？”羅珊娜看着加爾的黑發，“這種發色很罕見。”

“您的眸色更加完美。”加爾擡頭，綠眼睛對她眨了眨，“您可比倫道夫美麗無數倍。”

“贊美男人該用其他詞語。”羅珊娜說，“我聽說你與我弟弟相處很愉快。”

“非常愉快。”加爾說，“他是我遇見過最特別的人。”

最特別的傻子。

“我想我還有一個要求。”羅珊娜微前傾身體，指向加爾，“博格，我要這個小鬼……受到嚴厲的懲罰。”

“嗯哼。”加爾笑，“因為我看過倫道夫的屁股嗎？恕我直言，小姐，整個荒野都看過了。”

“你該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羅珊娜指尖輕點在桌面，她耳邊的發絲垂落，清晰地念着，“卑賤的盜賊。”

格雷咬着的炸薯條卡在半中央，他憋紅了臉沒有咳出來，看向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