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森彌接到了外派任務後, 便去樓下的後勤室裏拿文書了。

他拿着一沓資料出來時，正好撞上了從電梯裏下來的中原中也，對方滿臉怒容, 大步匆匆向他沖過來。

中也似乎是沖到一半才發現森彌正一臉茫然的看着他, 于是，這位橘發少年頓時便收拾了一下臉上的表情, 勉力将臉上的怒氣壓了下去。

“阿彌，聽我的，不要勉強, 如果你不想去偵探社的話就告訴我，我會再去和首領商量的。”

森彌十分懵逼，“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外派任務嗎？而且任務地點都在家門口, 多方便啊。”想到了某種可能，森彌突然嚴肅了起來, “難道說, 那裏面的人對我們很不友好嗎？”

中也一愣，接着有些複雜的說：“……也不算。”

森彌還想繼續問，就見中也深吸了一口氣, 語速飛快的嘀咕道：“我幹脆先去把他殺了吧……”

森彌迷惑道：“你在說什麽？”

“……不，沒什麽。”中也壓着自己的帽檐對森彌擺了擺手，他嘆了口氣, “算了, 這樣也好, 否則你總會一直惦記着。”

就在森彌想要追問的時候, 中也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總之你記住了，有什麽不對立刻給我打電話。”

與此同時，他的腦袋上冒出了一個黃色的狀态起泡。

「不爽」

緊接着就是一串咆哮似的氣泡。

「啊啊啊啊啊啊啊還是去殺了他吧！」

森彌：“……”

然而，港黑的大家今天的迷惑行為格外的多，送走了讓人摸不清頭腦的中也後，森彌又路遇芥川。

這人一反歡迎會上的虛僞友好，正用帶着兇光的暗銀色眼睛瞪視着森彌。

“在下不明白，為什麽首領會認為森彌前輩比在下更适合這次的任務！”

森彌想了想，認真的總結道：“那一定是因為我不但比你厲害，業務能力也更強。順便親和力也是一級棒。”

話音一落，森彌就見識到了此生一遇的奇景。

「芥川龍之介好感度10」

「芥川龍之介好感度10」

「芥川龍之介好感度10」

……

等這好感度減了八次後，他終于再也沒有好感度可以扣了。

森彌雖然對此并不在意，但他還是震驚于此人虛假的好感度。

那八十點果然是系統出錯了瞎統計的吧！

誰知道，就在森彌的這個念頭一閃過後，一行氣泡又出現在了芥川的頭頂上。

「芥川龍之介好感度+80」

“哼，”他将自己的黑色長風衣一抖，雙手插在了口袋裏，以一副深沉的嗓音說道：“罷了，森彌前輩不過是和在下一樣的處境。”

森彌：“？？？”

你媽的！耍我嗎！

等到處理完前往偵探社的相關事宜後，森彌便退出了游戲。

……雖然一度思考到底要不要繼續玩這個資料片，但是在見過中也後，森彌便決定堅持下去。

畢竟明明說好了一秒鐘就會再次上線，但卻讓他在游戲裏等了自己四年，這種事情果然還是不要再發生了吧。

從全息倉爬出來後，森彌看了一眼日歷，沒想過到時間這麽快就已經滑到了三月的尾巴——他馬上就要成為一名高中生了。

他有氣無力的走到了洗手間內，鏡子上的少年蒼白、瘦削，還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标準的死宅了。

算了，他還是休息兩天再去玩游戲吧，再玩下去他怕自己猝死。

平時為了在游戲世界多呆上一些時間，他一般會把游戲流速調的非常快，相當于這邊兩三小時，游戲裏一周到兩周不等。

但這其實并不是游戲最推薦的時間流速，這樣超強度的游戲，容易給玩家帶來堆積的疲勞感。

也就森彌這種沒有任何社交活動的宅男才會這麽肝游戲了。

因為他沒有參加社團活動，現實裏也沒有什麽狐朋狗友。

唯一稱得上朋友的齊木楠雄，身上還存在着濃重的詭異感。

而森彌的家裏更是冷冷清清，作為一個被忙碌的父母放養長大的孩子，他只能和自己的好夥伴全息倉度過閑暇的時光了。

他慢吞吞的伸了個懶腰。整個春假，除了吃飯與必要的生理問題，他就再也沒有邁出過全息倉一步了。

森彌特意把《玩轉職場》資料片的時間流速給調慢了許多，這樣子等他再次上線，那邊的時間估計只會過去八個小時左右，正好是晚上的睡眠時間。

經歷過莫名挂機後，森彌這次還特意檢查了一下《HUNTER×HUNTER》，在發現那邊确确實實是下線狀态後，他這才放下心來。

四月一日這天，森彌又一次結伴和齊木走在放學的路上。

為了犒勞兩人成功升上了高中，他們相約甜品店，準備大吃一通。

“喂……齊木，有一件事情已經困擾我很久了。”森彌苦惱的說道。

“你可以選擇一直困擾下去。”齊木的回答十分冷酷無情。

森彌卻并不把他的言辭放在眼裏，我行我素的說道：“就是，那個，為什麽一放學就找不到你的人啊？假期就更不用說了，你的聯絡番號在你人不在的時候永遠是空號你知道嗎？你別是什麽幻術産物吧！”

最後，他越說越激動，連聲音都拔高了。

齊木停下了腳步，注視着咋咋呼呼的森彌的目光難得有了一絲嫌棄。

森彌卻沒注意到，還在繼續咋咋呼呼道，“你該不會是怪人研發的新産品人形怪人吧？！”

“……你真的可以出道講漫才了。”齊木面無表情的吐槽道。這渾身都是槽點的家夥。

森彌瞥了瞥嘴，剛想吐槽回去，突然察覺到了熟悉的讓他渾身不适的黏糊糊的窺探視線。

又來了……又是這種被窺探的感覺。

森彌警惕的觀察着四周，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說來也奇怪，自他收到全息倉這個國小畢業禮物後，就發生了一件讓他困擾至今的事情——他的生活裏出現了一雙看不見的眼睛。

從十一歲那年開始，他就總有一種偶爾會被人跟蹤的感覺。

“齊木，你有沒有感覺有什麽人在跟我着我們？”森彌驚疑不定的問他。

齊木波瀾不驚的答道：“啊，就是那個吧，變态跟蹤狂一類的東西。”

“喂！不要說的那麽平淡啊！搞得你好像很有經驗一樣！”森彌不滿道。

齊木沉默的盯了森彌三秒。

……那當然了。

森彌思索幾秒，然後聳聳肩，光棍的說道：“算了，總之我也沒有碰到過什麽危險的情況，應該是錯覺，我一個男生有什麽好被跟蹤的啊。”

齊木無言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太天真了。

二十分鐘後，坐在甜品店裏的兩人桌子上擺滿了蛋糕和咖啡果凍。

只有在這個時候約齊木，對方才不會一口回絕，并會別別扭扭的同意森彌的請求一起來到女生紮堆的甜品店中。

“……據有關部門報到，一架來自匿名人士的無人機拍到了學園都市內的最新異象。”

電視機中傳來的女聲吸引了齊木的注意力，他停下了吃咖啡果凍的動作，看向了懸挂在甜品店中央的電視。

森彌後知後覺的跟着擡起了頭，還沒等他仔細看一看電視機裏究竟播送着什麽內容，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傳入了森彌的腦內。

“快離開這裏，他的力量要失控了！”

森彌驚訝的看向了齊木，他确信，剛才那聲近乎嚴厲的警告聲和齊木的聲音一模一樣。

……但那根本不是從耳朵傳進來的啊！就像是直接在他腦子裏響起來的一樣！

森彌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被吓得豎起來了！

這是人類該有的技能嗎？！

腦內傳音？！而且聽起來說話對象好像還不是他？！

……最可怕的是！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撞見齊木的這種異常了！

于是，當齊木看向森彌時，就發現這傻子正以看怪人的眼神盯着他。

……糟了，他剛才肯定是聽到了。齊木在心裏輕啧了一聲。

就在齊木正思考着該用什麽超能力挽救剛才的危機，卻見森彌腦袋上像是裝了雷達一樣，精準的通過甜品店的落地窗看向了外面的某一個方向。

隔着冰涼的玻璃和川流不息的人海，森彌看到了一個讓他十分熟悉的背影。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那身影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黑色的卷發，瘦削單薄的身體，連手腕處露出的繃帶都與他心裏想的那個人如出一轍。

除了将過去的黑色長風衣換成了米色的外套。

連那義無反顧離開的身影都與記憶中別無二致。

“哐當”一聲巨響，森彌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的胯骨狠狠的撞在了桌沿上，這本來是會讓人痛呼出聲的程度，但森彌卻像完全喪失了知覺一樣。

紫色的貓瞳直直的凝視着那個背影，幾乎沒有一秒遲疑，他下意識的就起身沖出了甜品店。

——他要去到馬路對面！

……不會有錯的，那個人一定是——

“朝比奈！”齊木邊喊他的名字邊一把揪住了他，交通信號燈早在那個人于街角消失的時候就變成了紅色。

一輛小型轎車從森彌的身前疾馳而過，如果齊木出手晚了，想必他已經體驗了一把飛天的感覺。

森彌的眼前車流不息。

當信號燈再次變為綠色的時候，對面卻早已空無一人。

他的喉嚨突然發幹，“齊木……你剛才有看到對面站着一個人嗎？”

戴着奇異的綠色眼鏡的少年安靜的看着他，就在森彌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低聲道：“沒有，那裏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是你突然跑了出來。”

“……是嗎。”這才是最真實的答案。

那此生僅有的唯一奇跡，已經在他讀檔的洪流之中被沖散了，所以現在這份期盼到底是什麽？

期待NPC變成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嗎？

……他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甚至已經記不得那個讨人厭家夥的背影。

他的閑暇時光早已被游戲填滿，還去探索了新的資料片。

他以為那份遺憾是可以被填補的。

但是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又一次回想起了在LUPIN酒吧裏那個孤單的自己。

仔細回想的話，他的确沒有認真的去了解過太宰治這個人。

無論是他充滿了絕望的內心亦或是一直在在探尋的東西。

森彌想起了自己在從那個資料片退出來前幹過的一件蠢事。

他讀檔回到了連坂口安吾都還沒有離開的時間線。

他坐在織田作的身邊，安靜的聽着太宰治和坂口安吾鬥嘴。

還是老實人織田作率先察覺了他的不對，“森彌，你今晚怎麽這麽安靜？”

森彌的眼前覆上了一層霧氣，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等他的視線恢複清晰後看到了太宰治正驚訝的看着他。

“……沒什麽，就是希望，像現在這樣的時光以後要多少有多少就好了。”

聽了他的回答，坂口安吾有些頭痛的說道：“……這就是少年心嗎？看來我的确是老了，已經完全理解不了了。”

織田作笑了笑，他用自己的杯子輕輕撞了撞森彌酒杯的杯沿，“那就多呆一會兒好了，呆到——”

“呆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吧。”太宰治笑着補充道。

每個人都在遷就着他，為了安撫他這個一看就正在傷心的人。

那為什麽呢，為什麽你們一個個的都要離開？

“好啊，那就呆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刻吧。”可最終，森彌卻只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份想要延續的情感，可能一直都是他一個人的執念。

思及此，森彌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他有氣無力的扯了扯齊木的胳膊，示意他回到甜品店內，“什麽嘛，還不如讓我多吃兩份冰。”

就像剛才露出悵然表情的人不是他一樣，坐在甜品店，這個幾乎轉眼間恢複了的少年又開始研究起了甜品菜單。

電視裏的內容再也不是有關學園都市的神秘發現，而是變成了另一檔國際新聞。

齊木認真的觀察了他一會兒後，發現森彌的确沒有任何異常後，這才放下心來。

然而當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咖啡果凍後，卻頭一次有了一種食之無味的感覺。

在心裏低嘆了一口氣，齊木偏頭看向了剛才的街角。

啊咧啊咧，真是會給人添麻煩。

“啊，對了，你不解釋一下嗎？剛才的腦內傳音是怎麽回事？”突然，正吃着蛋糕的森彌冷不丁冒出來了一句。

“啪叽”一聲，那滿滿一勺的咖啡果凍掉在了桌子上。

齊木面無表情的擡頭看向了森彌。

黑發的貓眼少年近乎無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好了好了，我不問了，反正發現你是個怪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說着，他一臉陶醉的說道：“不愧是我，連跨越種族的友誼都來了。我也太棒了吧！”

幾乎是瞬間，齊木手裏的勺子便被他捏斷了，“……是人類！”

森彌憐惜又包容的看着齊木，溫聲道：“你開心就好。”

齊木：“……”

“……不過，你當時在讓誰離開？”森彌有些奇怪的問道，“還有力量失控又是怎麽一回事？”

齊木看似平靜，實則一直在計算某個麻煩精距離這邊的距離，等他的影響力消失後，齊木偷偷變出了香蕉棒，趁森彌不注意敲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抹去了他腦海裏有關他心電感應的記憶。

齊木楠雄雖然擁有幾百種超能力，但是他的能力基本都是有限制條件的，就比如他記憶消除的能力。

他不能完全抹消記憶，只能讓對方消失關鍵詞的記憶，但是被消除記憶的人會自動腦補成另一種事物代替。

森彌微微一怔，看向齊木楠雄的目光充滿了震驚：“原來齊木你是——被星際聯合國通緝的猩猩嗎？！”

齊木：……這到底有什麽關聯性？！為什麽連物種都變了！

失策了，他忘記這個家夥是個腦洞很大的中二病了。

等森彌重新登入《玩轉職場》的資料片時，已經是游戲時間的第二天了。

他緊趕慢趕，終于在導航的幫助下準時到了這個偵探社的樓下。

這個時候森彌突然想到了一件十分久遠的事情，剛進入這個資料片的時候似乎就有武裝偵探社這家公司的應聘。

他複雜的看着坐落在小小一隅的偵探社，沒想到到頭來還是要讓他來體驗一番。

由于之前在揍敵客家訓練時養成的習慣，導致了并沒有繼承那邊世界的身體素質的森彌仍然下意識的用了潛行專用的步伐。

雖然身體素質餅幹不是很跟得上，但是在這個對肉搏沒有太多研究的世界卻已經十分夠用，是以，偵探社的衆人并沒有察覺到森彌的到來。

“……鏡、鏡花，真的要這麽做嗎？會被芥川殺掉的吧！”一道略顯弱氣的少年聲響了起來，他的語氣裏包含着無奈與驚恐。

“這是很有必要的事情。”少女的聲音緊跟着響起。

“沒錯！敦君，難道你放棄這個機會嗎？”另一道女孩子興奮的聲音跟着響起，“如果不先下手為強的話，一會兒偵探社就會被你們兩個毀掉了吧。”

“直美，你就不要跟着胡鬧了啊……”另一道男聲有氣無力的勸道，“再說了，趁着其他人都還在樓上開會的時候這樣胡鬧沒有問題嗎？！”

森彌一聽，立刻停止了自己上樓的腳步。

聽起來這群人和芥川有仇？并且以為被派過來的人是芥川？

诶——聽聲音都很年輕啊，森彌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于是，就在四人組正蹲在樓梯間張望樓下的動靜時，森彌神不知鬼不覺的直接從大街上翻進了偵探社的辦公室，然後他狗狗祟祟的繞到了四人的身後。

他發現有一桶水正立在其中年齡最小的小姑娘的身側。

……妙啊，居然是想水潑芥川。

“已經快九點了吧，芥川還沒有來嗎？”銀發少年撓着頭問道。

森彌就蹲在四人的身後，此時他已經用自己的黑色小蝴蝶給自己來了一層易容。

看樣子這個偵探社還挺喜歡驚喜的，既然這樣，他也就配合一下好了。

于是，他眨巴着眼睛跟他們一起探頭往樓梯間看。

聞言，他一臉贊同的說道：“是啊，這次他不會來啦。”

“……诶？居然不是他來嗎？”銀發少年亦無所覺的答道。

就在這時，餘下三人陡然間意識到了哪裏不對！

他媽的這突然冒出來的陌生男聲是什麽鬼！

三人瞬間回頭！

……然後，就對上了頭披貞子長發七竅流血的森彌。

四道響徹雲霄的尖叫聲争先恐後的響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哐啷——”

“嘩——”

正在樓上開會的偵探社社員自然也聽到了樓下這四聲慘叫的合奏。幾人瞬間起身從樓上沖了下來。

等衆人來到了事發地點後，就發現被他們留在樓下的四人在樓梯間內摔成了一團，并且各個身上都濕漉漉的，在四人的身邊，還倒着一個孤零零的水桶。

但仔細一看，衆人才驚覺四人其實并沒有受傷，因為每個人的身下都墊着一層正撲閃着翅膀的黑色蝴蝶。它們盡職盡責的拖着四人的身體懸浮在空中。

一個黑發少年正背對着身後的衆人。

聽到了身後的響動後，此人悠閑的轉過了身來，那是一個黑發貓瞳的精致少年，對方的臉上帶着懶洋洋的笑容，看到他們這行人也絲毫沒有驚慌感，反倒是閑适的對着衆人打了個招呼，“日安，武裝社的諸位，我就是港黑派來的駐紮人員，朝比奈森彌，請多指教咯。”

森彌的視線依次從領頭的銀發中年男性身上劃過，直到最後，他的眼睛微微睜大，臉上從容的神色也因此被打破，轉換成了一種無法掩飾的驚愕之色。

因為他竟然在人群的最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卷發，手腕和脖子上纏滿了繃帶，米色的風衣配着淺色的休閑褲，此人這時正笑吟吟的看着森彌。

“喲，好久不見了，森彌。”

森彌腦殼都被這句輕飄飄的話震得嗡嗡響。

他媽的——！我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