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喝醉酒

一頓家常飯吃了一兩個小時,到後面秦天早就醉了。

醉了的青年倒不似清醒時那麽開朗健談,就直愣愣坐在板凳上,不說話,面無表情,跟誰欠了他錢似的。

龍毅瞥了兩眼,每個人醉酒的狀态都不一樣,他也沒奇怪,只起身收拾碗筷,利索地打理起将兩人風卷殘雲後的‘戰場’。

秦天見面前的人動了,才轉了轉眼珠子,似乎還有點意識。

“唔……龍哥你放着……我、我來……”他想從小木桌上撐起身,結果撐了半天,人沒起來,倒是凳子被他的腳挂倒了。

“哎……”

一瞬天旋地轉,秦天以為自己摔個仰倒,結果沒想到被一個大力扯住了手腕,整個人撲進了一個熱烘烘的懷裏。

“還你來, 那幾個碗可經不起再磕。”

一個人時,龍毅幾乎不怎麽開口說話。可是這會兒屋裏多了個爽朗友善的小青年,兩人剛才還聊了那麽久的天,龍毅忍不住就張嘴念叨了兩句。

他手裏還有洗潔精的泡沫,只能用手臂架着歪倒的青年。

“龍、龍哥,嘿嘿,”秦天在寬厚的懷裏蹭了蹭,許是喝了酒反應遲鈍了些,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的,“你多、多高啊?怎麽,怎麽比我還高一個頭啊!”

“一米九。”龍毅将青年輕輕松松地架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随口答道。

“怪、怪不得,我穿上鞋一米八呢。”小青年嘟囔了兩句。

龍毅失笑。

原來量身高還能穿上鞋量啊,他以前還真不知道。

屋子本來就小,他兩步路就将人架進了卧室裏。不過進去後龍毅就有點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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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于秦天的小隔間已經被收拾好了,衣櫃空空的,地上放着一個大包,單人床鋪上留着一床薄薄的棉絮。秦天今早是将自己的東西搬了進來,可是那一包明顯就是衣服,沒見着被褥。而原住戶大劉早就把自己的被褥拿走了,畢竟一套也不便宜。龍毅以為秦天晚上會自己捎新的過來,可現下這麽一看,今晚怕是沒着落了。

大冬天的,蓉市又地處南方,根本沒有暖氣可言。原本的小屋裏有個唯一的烤火爐,冬天夜裏都是搬去了門衛室,給守夜的值班保安用。

龍毅在小隔間轉了一圈——也不叫轉,八九平米的地方走兩步就能抵着牆面。

他看了兩眼那只有一張棉絮的床,還是将醉醺醺的青年拎到了隔壁自己的屋裏。他也剛在這住沒多久,房間裏倒也不雜亂,床上整整齊齊疊着豆腐塊兒,将秦天往上一放,豆腐便散開了些。

都是大男人,龍毅也沒嫌棄秦天奔波了一天身上髒,直接将他扔在床上便轉身先去了廚房。将碗筷三下五除二地洗幹淨了,才又點燃老舊的天然氣,接了一大盆熱水,端進卧室。

“洗臉帕在哪兒?”龍毅晃了晃床上的人。

“唔嗯?包、包裏。”天花板的燈泡黃得晃眼,秦天擡起一只手臂遮着眼,另一只手胡亂一指,還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是睡在龍毅的床上。

男人好脾氣地又起身去了隔間,拉開随意扔在地上那半舊的登山包。

包的最上層是些零散的物件,看得出是主人臨走前慌慌張張從桌上一股腦抹進包裏的,牙刷、杯子、小電筒,還有一個玻璃相框。

不是有意的,但是一拉開包,相框裏的照片就映在龍毅眼前。

是兩個男孩子,大點兒的那個十一二歲的模樣,笑呵呵的雙手比着V望着鏡頭,小的那個七八歲年紀,拽拽的,抿着唇扭頭望着一旁。兩個人貼得很近,模樣也有些相似,一看就是兄弟。

龍毅就瞥了一眼,便小心地将相框拿出來放到一旁,從包底部翻出帕子,才又将東西歸回了原位。

人經歷的多了,便會懂得一個道理。別人的隐私不要去多探聽,就算是朋友,也要有一定的距離,更何況他們只是剛認識沒多久的室友。

将洗臉帕在熱水裏蕩了蕩,一雙大掌輕松地将其擰幹了,才覆在秦天臉上。

“唔……?”

熱氣蒸騰,秦天終于清醒了點,紅着臉結果帕子胡亂擦了擦臉,又自己端着洗腳盆洗了腳,才不好意思地重新站到了床邊。

“那個啥……龍哥,要不我還是回去睡吧,就一晚上,我裹着衣服就成,不礙事兒。”

秦天也是懊惱自己竟然忘了買被子,頭一晚就這麽麻煩男人,又是讓別人做飯又是洗碗的,現在還要占人家的床,他臉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明天你要是病了,我更麻煩。”龍毅也洗漱完了,一邊将軍大衣脫下,一邊平淡地說了一句客觀的話,聲線微冷,帶這些不容拒絕的語氣。

秦天倒沒悚,只覺得是這個道理,便也不再客氣,點點頭蹬了鞋上了床。

龍毅在黑暗中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不怎麽會說話,剛才那話一說完就意識到口氣有些太生硬了,像嫌棄人家一般,其實他只是覺得自己沒什麽麻煩。好在青年心大,沒介意。

“睡吧。”他也掀開被子上了床。

一床厚厚的棉被搭在兩人身上,十分暖和,龍毅又将寬大的軍大衣從凳子上扯過,蓋在了被子上,算是将外間的寒冷完全隔絕了開去。

秦天閉上眼,男人軍大衣的領口搭在他下巴上,他嗅着鼻尖微弱的一絲煙草味,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弧度,安心地了陷入沉睡。

秦天醒來時覺得鼻子有點兒癢。

他睜開眼,窗外是天光向曉時與黑夜拉扯留下的一片灰暗,不過帶這些初旭的光暈,柔和地讓人有些恍惚。

鼻尖貼着絨絨的布料,帶這些洗衣粉的馨香,夾雜着屬于男人的一點點汗味混着煙草,不難聞,反而讓人懶洋洋的,很舒服。

搬到淺水小區已經好幾天了,秦天一直忙着還之前欠下的班,每天早出晚歸,新屋子沒來得及收拾,棉被那些也沒時間去置辦。

好在龍毅不介意,這幾天兩人都是湊活着擠在一張床上睡的,秦天倒是越來越不好意思。

雖然那床也不算小,但單人床就是單人床,兩個一米八一米九的大男人睡上去,怎麽也寬敞不到哪兒去,基本上每天秦天都在龍毅懷裏醒來,他感覺自己都快把男人擠下床去了。

更何況……早晨總是有一些男人司空見慣的生理現象,只不過發生這種事的時候身邊還有剛好同時醒來的旁人,場面就變得有些尴尬了。

還好這幾天就只遇到過一次。

不過光一次就很尴尬了……那天秦天先醒了,感受到自己腿間抵着一個粗硬的東西,腦子昏昏沉沉還沒反應過來,手就抓上去想要把膈着腿的玩意兒挪開。結果抓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他手裏握着的是啥,秦天忙松了手,又屏着氣蒙在被窩裏等了一會兒,把臉都憋紅了,見身旁的男人依舊發出均勻的呼吸還睡着,才掀開被子跳下了床。

那天一整天,他看男人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閃閃。龍毅還覺得奇怪,問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麽麻煩了。

秦天連忙否認,覺得自己也是大驚小怪,都是男人,龍毅身上有的東西他也有嘛,就是不小心碰了下,有啥好害臊的,跟誰沒二兩肉是的!

不過……秦天回憶了一下那個手感……

咳,肯定不止二兩。

反正秦天打定主意了,今天一定要早點下班,去把東西給買齊全,把床給室友騰出來。

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冬天的早晨不是一般的冷,秦天抖抖索索地披上棉襖,去廚房接了一鍋水在爐竈上跺好,又從菜架上取了兩顆雞蛋,放進水裏。

龍毅早班是八點才交接,這會兒天蒙蒙亮,六點半都不到,秦天沒吵醒他。

他自個兒是每天生物鐘固定這個時候起了,索性公司只要求七點半到,這裏離公司也不過騎車十分鐘不到的距離,他便有時間給兩人做個簡單的早餐什麽的。

秦天之前就發現了,龍毅好像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可能是夜班上慣了,早晨下班了倒頭就睡,醒了直接吃晚飯。還是秦天後來常帶油條過來,男人才開始吃起來。

如今兩人住一塊兒了,雖然油條也就一兩塊一根,但小錢也是錢,何況外面的油也不大衛生,秦天征詢了龍毅的意見,幹脆就在家自己做了。

他也沒什麽好的手藝,但炒個菜蒸個包子還是會的。

鍋裏的水開了,秦天将蒸格放了進去,又把昨晚買的四個玉米馍馍攤在了蒸格上,蓋上了蓋子。

沸騰的水蒸氣很快将透明的鍋蓋熏得霧蒙蒙一片,秦天就着冬日裏的冰水洗了臉漱完口,将鍋裏已經熱騰騰的馍馍和雞蛋撈出來放進盤子裏,臉上帶着輕松而愉悅的笑。

嘿,真好!

他這會兒也算是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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