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穿回來第六天

楊天賜的手被江臣攢着,疼得直抽抽,聽到楊思的話卻顧不得疼了,連忙道:“姐,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不是我不想借錢給你,是我真的沒錢啊,咱們親姐弟血濃于水,真有錢我能不借給你?你這麽說我可就傷心了。”

江臣手下用力,看到楊天賜瞬間扭曲的表情和冒火的眼神,笑道:“舅舅,聽說您前幾天炒股剛賺了點,好像有四五萬吧,先用那筆錢還給我們也行。”

“你怎麽知道!”

楊天賜脫口而出的話,讓連驚訝都來不及的楊思,瞬間覺得滿身冰冷。

這就是她小時候辛苦照顧,長大後拼命幫扶,不惜與丈夫吵架也寵着護着的好弟弟。

她有錢的時候就趴在她身上拼命吸血,為了錢什麽讨好的話都能說出來,可一旦她遇到困境,就跑得比誰都快,不但如此,還夥同老婆一起幸災樂禍落井下石。楊茂盛現在不過十二歲,如果不是聽身邊的人那麽說,哪裏會剛剛那些話,可見弟弟一家平時是怎麽說他們的。

“姐!”看到楊思的表情,楊天賜有點慌了,他連忙道:“你別聽那小,別聽江臣胡說,我哪裏會有四五萬啊,不可能啊,我要是有錢怎麽會不借給你對吧?”

“有又怎麽了?有也不借!”冰冷的哼聲響起,一個穿着花棉襖的老太太走了出來,她看向楊思和江臣的眼神毫不掩飾其憎惡,“天賜有錢怎麽了?他有錢是他的本事!是我們老楊家的錢!難道還要拿給你一個出嫁女去治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的瘸子?你長本事了啊!算計錢算計到你弟弟身上來了!怎麽?是不是還想算算我和你爸什麽時候死,死了能給你多少錢啊?”

楊思下意識反駁:“媽,我怎麽可能這樣想,我……”

“你就是這麽想的!”老太太駝着背,手指卻幾乎怼到了楊思的鼻孔,“你不是這麽想你怎麽會來你弟弟這裏要錢?你是想要逼死我和你爸是不是?我們死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楊思被指着,心底冰涼一片,顫抖着手和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

老太太見她不說話,氣勢更足,罵完楊思開始罵江臣:“就是你這個小畜生剛剛兇我孫子?成績好怎麽樣?在我眼裏你連我家盛盛一根汗毛都比不上,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有本事去給你那殘疾爹端屎端尿,別在我們老楊家門口耀武揚威!”

“媽!”楊思大叫出聲:“您怎麽能這麽說臣臣!他也是你的親孫子!”

“什麽孫子?”楊老太太啐了一口,道:“鼻子眼睛嘴巴沒有一點像我老楊家的,也不跟我楊家姓,他算我哪門子孫子?”

江臣對這番話沒有任何異議,因為他好像确實沒有楊家的血脈,不只是楊家的,江家的可能都沒有,只是楊思卻被母親這一番偏心眼偏到天邊的話氣得白了臉,她說不清現在的感受,憤怒與寒心之間,意外的還有一絲即将解脫的輕松。

楊思恨極了,反而冷靜了下來:“您不認江臣這個孫子,那您認不認我這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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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我和你爸認你也行。”楊老太太鼻孔看人,冷哼一聲道:“只要你立刻和那個瘸子離婚改嫁,我和你爸就還認你,如果你要搭着那爛攤子過一輩子,別怪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好!”楊思面無表情道:“從今天開始,我只有丈夫和兒子,再也沒有父母弟弟,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不管雙方過得好還是差都各不相幹。”

老太太沒想到楊思竟然真的敢應下,氣得差點翻白眼,楊天賜卻是心裏咯噔一聲,他可不想失去姐姐的補貼!不管她現在怎麽樣,反正也不要他出錢,以後如果事情過了他還能從姐姐姐夫那拿錢,可一旦鬧翻了,那以後他可就斷了一條財路!

不只是楊天賜這麽想,一向欺壓女兒從不手軟也從沒見她反抗過的楊老太太也是這麽想,她已經找到了一家五十歲沒讨媳婦的老漢,人家也不嫌棄媳婦有沒有結過婚生過孩子,彩禮答應給一萬呢!

楊老太太和楊天賜立刻就想說點什麽圓回來,可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不發一言的楊老爺子開口了,他皺着眉頭,皺紋仿佛溝壑:“你既然這麽說了,我們老楊家以後就再沒有你這個女兒!”

“爸!”

“老頭子!”

“別說話。”楊老爺子怒喝一聲,陰沉着表情看了眼江臣,道:“到底不是楊家的血脈,吃裏扒外的東西,你和你媽以後再也不要踏我楊家門!”

江臣乖巧地點頭,甚至還對着他們笑了下,然後在楊家人怒火中燒的眼神下,攙着楊思道:“媽,楊老先生和老太太都不認你,你還有我和我爸,家裏的事情總能想到辦法的,我們走吧。”

楊老爺子被江臣一句“楊老先生和老太太”氣得面色愈發的黑,楊思卻突然紅了眼圈。

父母偏心弟弟,弟弟拿她當提款機,這些事情她早已經習慣了,并且心底早有埋怨,對于這一刻爆發除了難過和寒心外,也說不得怨恨,畢竟是生養她的父母。

可他們怎麽能!怎麽敢這樣對江臣!

這可是她一直護在懷裏怕磕了碰了,只擔心沒有愛護得面面俱到的兒子,今天卻被自己的親人拒之門外,用最惡毒的詞語侮辱謾罵,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表現出一絲傷心,甚至為了讓她安心,還要強顏歡笑。

這樣的家人,全部綁在一起也抵不過她的寶貝兒子!

“我們走!”

楊思抓緊江臣的手,沒有絲毫留戀的帶着他離開了這裏。

出了小區,楊思面上的憤怒淡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愁怨。

江臣本來帶着笑意的神色,見狀黯了下來,他抿了下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楊思和楊家會如此快決裂,其實是他在推波助瀾,在車上時,他就用“還錢”兩個字扭轉了楊思的想法,讓她從借錢的忐忑與不安轉為了拿回自己錢的心安理得,一旦她接受了這個心理暗示,再面對楊家人的打壓時就會少幾分容忍。

不過,一句話只能埋下一顆種子,若沒有後來楊家人的咄咄逼人和侮辱謾罵,這顆種子也不能迅速生根發芽,生根發芽還不夠,江臣要的是那棵種子長成大樹,長得能夠戳破楊思的底線,讓她徹底與楊家決裂。

而這能讓小苗長成參天大樹的肥料,就是他自己。

江臣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母親有多麽愛他,她可以忍受一切艱難險阻,忍耐一切侮辱不公,甚至卑微到污泥裏也能抹抹臉熬過去,可她唯獨不能忍受,她的孩子也要遭受這一切。

所以,從江臣決定跟過來的那一刻,楊思與楊家就注定決裂。

做了這一切,江臣并不後悔,楊家人就是一群吸血蟲,放任他們害得只是自己,早早擺脫才能及時止損。

只是看到楊思落寞的表情,他心疼的同時難免有些懊惱,如果他剛剛說話時不煽風點火,楊家人可能不會說得這麽過分,母親可能也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走到公交車站時,楊思終于開了口。

她仰頭看着高大俊秀的兒子,壓下了眼眶的熱意:“臣臣,剛剛你外公外婆說的話你都不要聽,他們沒有把你當做外孫,你也不必将他們當做親人,更不要為他們難過,是媽媽不好,帶着你來這一趟,卻讓他們這麽侮辱你欺負你……”

江臣一愣,看清楊思眼底的心疼和自責之後,後知後覺地體會到她難過的原因,放在身側的手也捏成了拳。

“媽。”江臣握拳的手放松,輕輕搭在楊思身上,傾身與她平視:“我不難過,您也不要因此自責,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麽和楊家人接觸過,而且您也知道,我本來就不喜歡他們,說句不好聽的,其實我一直沒把他們當做親人,既然這樣,我自然不會因為外人罵我幾句就難過,我只是生氣,他們對您不好。”

聽他這樣說,楊思憋着的淚意終于難以壓抑,捂着嘴嗚咽着哭了出來,才哭幾聲,又壓了下去,她連連點頭道:“媽媽不難過,只要臣臣沒有難過,媽媽就不會難過,從此以後,媽媽只會為了你和爸爸傷心,媽媽也只有你們兩個親人,再沒有別人!”

她這句話說完,還帶着淚意的眼卻迸射出清亮堅定的光芒,剛剛籠罩在身上的壓抑難過也一掃而空,她擦完淚水,甚至笑了笑,喃喃道:“其實這樣才是最好的。”

車慢悠悠停靠,楊思再次擦了下淚水,先一步上了車,道:“走,咱們回家。”

江臣抿了抿嘴,附和她:“回家。”

上車之前,他看了一眼楊天賜家小區的方向,眼底的冷意毫不掩飾。

第一世,母親和楊家鬧翻之後,楊天賜一家也沒少找他家麻煩,甚至在母親離世之後,為了那筆保險錢去他學校鬧得人盡皆知,污蔑他貪了母親留給舅舅的錢,逼得他退了學,在那之後,知道他與霍博沈旭開了家公司時,還恬不知恥地跑來認親,妄想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用血緣親情逼他妥協。

那時候,他煩不勝煩,找了人引着楊天賜和還沒畢業的楊盛茂賭博嫖娼,不到三個月,楊天賜一家就家破人亡。

第一世時,他沒把楊天賜一家放在眼裏,可現在看來,每次楊天賜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過巧妙,更像是有人在後面點撥。

那人是誰,江臣心裏有數。

這一世,他不但會讓楊家人下場更加慘烈,更會讓背後的人比這慘烈千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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