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心想何英也坐不住,與其在院內轉悠,不如多往外走一走。借口摘苜蓿草給小兔,餘燕至帶何英閑逛起來。

聖天門中景色宜人,春桃、夏蓮、秋菊、冬梅,四季交替,任何時節都可一飽眼福。

每經一座庭園,餘燕至便描述園裏景色,栽着什麽樹,開了什麽花兒,又有哪些顏色。何英邊聽邊點頭,但更多時候他的精力只能放在腳下,石子鋪就的小徑坑坑窪窪,無論是探索道路的手杖或落下的步伐,感覺都變得飄忽起來。

餘燕至一面說,目光卻停留在了何英冒出細汗的額上。何英之前幾乎沒有一件事需要親力親為,當他試圖依靠自己時才發現,三歲稚童就能輕易做到的事,對他而言亦是艱巨的任務。他不得不十分專注,聽最細微的聲響,感受一縷風的氣息。

何英忽然駐足,手杖敲着地面虛寫了一個字,還怕餘燕至瞧不明白,又重新描了一遍。

“就在不遠處。”餘燕至牽着手杖将他帶往了庭園西南角。

香氣愈發濃郁,醺人欲醉。樹蔭下,餘燕至仰頭望去,茂盛的枝葉間開着一簇簇淡黃色的小花,那花朵雖小,香味卻掩過了滿園群芳。

縱身一躍,餘燕至自樹梢摘下了一串。

濃烈的花香竄入鼻端,何英唇畔微癢,感覺有東西正搔撓着自己。不知該笑該惱,外人面前,餘燕至簡直不能更正經,與他獨處時卻偏愛做些戲弄之舉。

接過花朵,何英輕輕嗅了嗅,那花兒嫩黃可愛,襯得他雪白臉龐楚楚動人。餘燕至有些愣了神,誰知何英趁他不備,竟将那月桂別在了他發間。微翹唇角,何英因“戲弄”了對方笑得十分得意。

攬住何英的腰,餘燕至仿佛受了蠱惑,無法自拔地貪戀着這人。

手杖“砰砰”敲擊地面,何英擡手貼上他臉蛋輕輕拍了拍,提醒他不要得寸進尺,而後滑向胸膛推了一把。餘燕至瞧何英神情自若,面龐帶着微笑,似乎一點不怕自己真的“造反”。

見餘燕至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何英便也反手摟住了他,“報複”似的在他臀部又揉又捏。

餘燕至苦笑,湊近何英耳畔正待開口,餘光卻瞄見了一道徐徐而來的身影。

捉下腰間手臂,餘燕至對何英輕聲道:“來的人是程松。”

言罷,迎了上前,抱拳道:“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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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師弟。”回過禮,程松站定在了餘燕至面前。

他長相并不難看,只是臉色發黃,又高又瘦,像個病秧子,說起話來也氣若游絲。目光在餘燕至發間一掃,接着移往了何英,程松似笑非笑,揚了揚下巴,道:“師弟也有此雅興?”

餘燕至醒悟過來,擡手取下鬓邊的桂花,道:“附庸風雅,讓師兄見笑了。”

敷衍地點了點頭,程松續道:“我是專程來尋師弟的,師父命你前去議事堂見他。”

南诏一事後,蘇無蔚未再于私底召喚過自己,此回不知因何?餘燕至一邊思量,一邊道:“有勞師兄,待我将表兄送回住處便前往拜見師父。”

“師父命你即刻前去,定是有要事相商,”程松不急不徐,心平氣和道,“令兄就由我替你送回吧。”

“怎好讓——”

不等餘燕至說完,程松掌心按住了他肩頭:“正事要緊,師弟無須客氣。”

身旁傳來拐杖點地的聲音,看了程松一眼,餘燕至走向何英。何英握住了他的手,緊了緊又松了開來,手杖朝前方一指,是無聲的言語。

餘燕至深知他不想被當作廢人,更不願成為自己的拖累……

心中一嘆,餘燕至轉對程松道:“那就勞煩師兄了!”

眼望餘燕至背影消失視線,程松也邁開了腳步:“走吧。”

何英拄着拐杖,循聲跟上了對方。

不看腳底,亦不看眼前,程松微微側首打量起何英。他聽說餘易的表兄恢複了神志,果然如此,這張面龐已無之前的怯懦與戰戰兢兢,反而顯得冷傲起來。程松心覺好笑,一個又瞎又啞的廢人有什麽資本可傲?

他極有興趣揣摩何英如今的心情。不甘?痛苦?彷徨?越是不甘痛苦彷徨,越是表現得平靜漠然無畏。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一旦經歷挫折,內心承受的沖擊往往更加強烈。

當初,何英剛到聖天門時,不少弟子前往看望過他,理由各異,有些是出于同門情誼,有些是好奇,也有單純憐憫他的。而程松三者皆非,他起初興趣缺缺,可一次、兩次,歸來的師兄弟們總會在閑聊後感慨一句——不愧是餘師弟的表兄。

餘易性情溫和,謙卑有禮,聖天門上上下下對他青睐有加,可程松眼裏,餘易并不“簡單”,他看似謙和實則虛與委蛇,這樣的人竟從天而降多出了個表兄,且“不愧”表兄的身份,是何不愧?

懷着一探究竟的心思,程松見到了何英……原來所謂不愧指得是最膚淺之處,偏偏如此膚淺,程松卻着了道、失了魂。

仍記得面對餘易冰冷而滿含戒備的目光時,他方寸大亂,倉皇而逃!可事後卻怎麽想怎麽不對,他連何英一根手指也沒碰,他明明什麽都沒做!

不過是一副好皮囊,一時的鬼迷心竅,程松打心底看不起何英。他看不起他,可又忘不了他。

微笑不語,程松加快了步伐。

為了跟上對方,拐杖幾乎失去了探路的用途,何英微感詫異,可他既無法開口也不願低頭示弱。

程松瞧他不得不放棄拐杖,小跑地追了上來,胸口便仿佛灌入熱油,在滾燙裏一個激跳。

腳底踏空,心陡然往下一沉,何緊緊閉了眼。故意而為……這人是要看他出醜,原因不屑說,與餘燕至脫不了幹系!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他落入了一硬邦邦、冷冰冰的懷抱。

“還是我牽你走吧。”不等何英答應,程松拽着他手腕便向前拖去。

耳邊響起潺潺水流,何英意識到這條路與來時不同,他想要掙脫束縛,也确實如此做了,可他的抵抗在程松眼裏不過是蜉蝣撼樹。何英頓覺身體一輕,眩暈中被人扛在了肩頭,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掙紮,他記憶裏不曾以這般姿态被降伏過,與其說憤怒,不如說恥辱!

雙腿被程松壓在臂下,能夠活動的只有懸空耷拉的手,何英左手攥着拐杖,右手随對方前行的動作無力地晃蕩着。

根本不是死要面子的時候!何英咬着舌尖想放出聲音,他幾乎嘗到了血味,可奇跡卻未能再度降臨。

經歷過最初的焦急、無助,何英漸漸冷靜下來。程松與餘燕至若是私怨,自己大不了挨頓拳腳,可若是別的……何英難以想象,他對餘燕至在聖天門的人際關系一無所知。

又行走片刻,程松将何英放了下來。

流水聲擾亂了何英判斷,他明知對方就在附近卻辨不清方位,他試探着朝前邁出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他邊走邊用手杖掃蕩四周,雖無阻礙,可不安的感覺卻愈加強烈!

程松人在哪裏?是否正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七步、八步、九步……

何英越走越快,既然無人阻擋,他就沒有被迫停下的理由!

一切看似一場游戲,貓捉老鼠的游戲,狩獵的過程充滿樂趣,結局不會有懸念。

當邁出第十步時,突然襲來的掌風令何英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手杖也震了出去。他暗暗咬牙,血色自臉龐一點點褪去,他緩緩爬起,跪在地面摸索……可落入掌心的卻是一只布靴。

程松半蹲下身,注視着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心想老天爺總算公平,這樣的一雙眼活該瞎了。

“真可憐,”程松面露慈悲,捏着何英下颔,拇指撫上了他的唇,“既可憐又狼狽。”

“呵呵,你能耐不小,餘師弟對蘇挽棠尚且不假顏色,寧願守着你這個廢物,”他自言自語,笑容詭異,“哦,你與他真是兄弟嗎?”

何英聽不懂程松的話,但那摩挲唇間的溫度卻鮮明得叫他頭皮發麻!他扭頭閃躲,可對方幹瘦的手指仿佛五根鐵柱牢牢禁锢住了他。

“你知曉餘易是拿什麽眼光看你的?”眸底閃現興奮,湊近何英,程松幾乎與他面容相貼,“龌龊、肮髒!他根本沒把你當兄弟!”

言罷,程松吻住了何英,在他最初的震驚中将舌滑了進去。

程松直覺理智正在剝離,他全身都似着了火,越燒越旺!扯開對方衣襟的剎那,舌尖忽而傳來劇痛,一聲悶哼,他猛地推開了何英。

支起身,何英扭頭唾出口血水,肩頭微顫,竟是無聲大笑起來。

程松怒氣贲張,一拳砸上了他胸膛,何英幾乎痛暈過去,可程松并未給他喘息之機,又緊接一拳直落腹部!何英“哇”地嘔出酸水,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襟。當第三拳揮下,何英終于不支倒地,而右臂亦被程松卸脫了臼。

枯瘦有力的五指來到何英腰間,程松的動作變成了最輕緩的淩遲,他好整以暇欣賞着何英表情,靈活地解開了腰帶。

衣衫半敞,露出了瓷白胸膛,粉色珠粒随主人一同輕輕戰栗,長褲被剝了下來,涼飕飕的感覺自腰間蔓延下身。直到這一刻何英才徹底醒悟,醒悟對方要做什麽。

無能者就該接受命運,眼下風景叫程松很是滿意,這具肉體的價值也僅止于此。手掌埋入腿間,享受着柔嫩肌膚帶來的刺激,程松把玩片刻,分開了何英雙腿。

赤裸的肢體下是冰涼草葉,游走周身的是滾燙粗糙的掌心,胃內一陣翻湧,何英恨不能将自己攔腰斬斷。他難以拟制地顫抖起來,仿佛身陷火海,沒有一處不在灼痛。

屬于男人的硬熱抵在了腿根,幾乎令何英發狂!

瞧向面容扭曲的人,程松痛快淋漓,他方才被何英咬傷,自認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教訓對方。

胸前敏感被含入時,何英猛地一跳,像擱淺河灘的垂死掙紮的魚。

程松輕易制服了他,閑适地享受起嘴邊獵物。

麻癢後是微微刺痛,何英被流連肌膚的吮吸啃咬幾乎逼入絕境。雙腿被迫分開,擠進腿間的身體整個壓住了他,脫臼的右臂毫無知覺,而唯一自由的左手,手心緊攥的是最後武器——男人亢奮之時亦是脆弱之時!

用盡全力,何英抓着石塊朝胸前的腦袋砸去!

他自以為絕不會失手,卻全然不知,程松始終未曾放松戒備。

手腕被制,何英忽然恐懼起來,不是因為反抗的失敗,而是這只手對他來說分量太重了。

蠟黃的臉上浮現嘲意,程松舉高何英左臂砸向地面,眼瞧石塊震飛了出去,不禁笑道:“你怎麽如此不識時務?”

在對方眼裏他猶如一張單薄的白紙,可以随意塗抹,肆意踐踏,他的憤怒與絕望統統傳達不出,可他不會因此就生無可戀,說到底,程松的行為只是叫他惡心,他仍舊想活下去,如果不得不妥協,那這不算什麽……比起真正的仇恨,這根本不算什麽。

若有恢複的一日,這畜生也絕無資格做第一個染血他劍下的人!

何英不停說服自己,可當程松又開始動作後,他仍是忍不住憤恨起來。除了滿腔憤怒還有微弱的一絲悲涼,僅僅那一點情緒卻複雜極了:對自己的失望,對餘燕至能夠出現的期盼,然而後一種想法卻令他更覺失落。不想成為餘燕至的拖累,想與他一同分擔……盡是瞎話!大話!他不願當個廢人,可他就是廢人!

順服的何英讓程松多了些憐惜,正當要更進一步侵占時,耳畔忽然傳來劍風聲!

他一愣停下動作,起身朝旁望去,此時又一道劍氣襲來,威力不大,但分寸拿捏極準,堪堪擦過他臉頰留下了道淺淺傷痕。

對方招式出自聖天門無誤,且依劍勢判斷,身份不難猜測。

他敢對何英施暴,是認定何英無臉将此事宣揚,可若叫旁人看去,等待他的只會是身敗名裂!來人既然未有現身,便是留了顏面給他,程松顧不得惋惜做到一半的“春夢”,匆匆離去。

耳聞程松的腳步聲迅速消失,何英松了口氣,坐起身,左掌扶住右肩,接回手臂的剎那,饒是做足了準備仍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靜坐片刻,他開始摸索散落四周的衣裳,等穿戴整齊後,那人才由遠及近走了過來。

何英并未放松戒備,雖說此人助他自程松手中逃脫,可始終沒有出聲,反而更叫人不安。

那人在附近停了下來,何英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他表面平靜,左手握拳暗暗蓄積力量……

此時,那人又上前幾步,一股淡淡芬芳飄入了何英鼻腔,他不由松開了拳……這香氣不是花香,而是脂粉味。

聖天門竟也收女弟子嗎?

正當詫異之際,一樣事物送入了他手心,何英輕輕一握,發覺是自己的拐杖。

“我叫蘇挽棠,是餘易的師姐。”翠鳥般清亮的嗓音響起耳畔。

何英恢複後便連童佳也記不得了,更罔論數面之緣的蘇挽棠?他只覺這名字有些熟悉,想了想,原來是程松在話裏提過。懸着的一顆心落了地……男女有別,他衣不蔽體,也難怪蘇挽棠遲遲不肯露面。

臉頰火辣辣一陣刺痛,被個男人作弄已叫他羞憤難當,偏偏又被女子救下,何英簡直無地自容,腦海裏将程松剁成了肉泥!

何英心情複雜,神情倒還鎮定,深深一禮,無聲地動了動唇。

蘇挽棠觀他口型猜出了他想要說的話,簡簡單單兩個字——多謝。

她撞見何英實屬偶然,若非為折一束扶桑,她也不會前來這樣偏僻的地方。程松的行徑固然令人不齒,但事情尚未嚴重到無可挽回。蘇挽棠年紀輕輕卻畢竟是蘇無蔚一手帶大,關系派門顏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況且若貿然出面,只怕程松惱羞成怒,對餘易與他表兄并非好事。

牽起手杖另一端,蘇挽棠道:“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蘇挽棠雖未再開口,心思卻千回百轉。一時想着,往日裏少言寡語的程松竟會做出這樣的事,若非親眼所見任誰也難以相信;又想餘易那麽在乎這人,豈能善了……蘇挽棠悄悄斜睨何英,想這人确實可憐,原該是個意氣風發的男子,卻遭如此欺辱,不知心裏有多少懊惱。

蘇挽棠雖曾苦于對餘易感情的不得償,然而随心境變遷,回想當初一頭撞進情網,明知對方心裏沒有她卻依舊沉浸在幻想中,便不禁笑自己太傻。姻緣天定,強求不得,屬于她的那份感情其實就在身邊……微微紅了臉,蘇挽棠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時而憂時而喜,恍惚得像只蝴蝶兒,被滿園花香吸引,不知先該采撷哪一朵。

眼瞧快行至東院,突然,一道身影自前方急急奔來,那人一臉驚慌,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正是餘易!

“師弟。”蘇挽棠出聲喚道。

餘燕至循聲一望,一眼瞧見了何英,驚慌轉瞬變為驚喜,他邁出腳步,越走越快,最後小跑着來到了何英面前。

蘇挽棠見他眼底流露激動,目光萬分不舍地從何英移向了自己。

“師姐,”行了禮,餘燕至走到何英身邊,握住他的手牢牢攥進了掌心,随心情漸漸平靜,疑惑重新湧入腦海,“因何是師姐将表兄送了回來?程松師兄呢?”

蘇挽棠看向何英,見何英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其實不難猜測,何英或許不想餘燕至知情,即便想他知道,也不願當着外人的面。勉強露出微笑,蘇挽棠道:“其中緣由還是問令兄吧。”

目送少女離去,餘燕至扭頭望着何英,想從他的神色中瞧出端倪:“到底發生了何事?”

別說告訴他,何英連想也不願回想,可程松包藏禍心,不知何時會傷害餘燕至……他遲疑片刻,手杖點着地面寫畫起來。第一個字是“松”,所指定然是程松,接着,何英又寫了兩個字——小心。

“轟”的一聲,一股熱浪直沖頭頂,餘燕至愣了半晌才道:“小心?小心什麽?”

何英不耐煩地搖了搖頭,他哪知他該“小心”什麽?他原以為這二人存有嫌隙,程松是為報複餘燕至才盯上了自己,可當他提醒餘燕至後,餘燕至卻似乎不明就裏,那更有可能程松僅是針對他,拿他找樂子罷了!想到此處,何英便能開口也說不出口了。

他脾氣來了軟硬不吃,餘燕至瞧問不出什麽,只好領他回了屋。

站在桌前,何英小心地摸尋着茶杯,忽然腰間一緊,被股力量帶着朝後倒去,直直跌進了床中,緊随而至的身影立刻壓在了他身上。

臉色倏地煞白,何英擡手抵住了對方胸膛,然而又很快意識到身上的人是餘燕至,便随即放松下來,彎了彎唇。

餘燕至瞧得清清楚楚,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那還是何英剛來聖天門時的事……而今擔憂成真,何英确實在程松那裏吃了虧。

程松留在何英身上的痕跡太過明顯,瞞也瞞不住。

浴堂裏褪盡了衣裳,白淨的胸膛一片狼籍,有拳頭大小的淤青,還有點點紅痕。

倒吸一口涼氣,餘燕至生生壓下了怒火。

何英起初還有擔憂,此刻總算放下心來,想那畜生沒讓他把臉丢到餘燕至面前。

濕軟的帕子拭過胸口,餘燕至盡量放輕了動作。何英雙唇緊抿,眼睫微顫。

細微的表情變化沒能逃過他的眼底,垂下視線,盯着白皙肌膚上的痕跡,餘燕至幾乎将牙咬碎。明知他現在的狀況,自己怎能将他交給別人?!再想何英受了如此欺辱卻緘默無言,背後的心情令餘燕至既懊悔又心疼。

半蹲在何英身前,餘燕至将吻落向了他腹部。

以為對方在玩鬧,何英微笑着沒有阻止,可當腿間事物被含入的剎那,他驚愕地揪住餘燕至的發拉了開來。

揚起頭,餘燕至輕聲道:“不喜歡嗎?”

怎會不喜歡?只是對陌生的環境始終有些顧慮……

回想起今日遭遇,何英忍不住又暗罵程松一番,氣憤之餘心底生出了對餘燕至的眷戀。他一手握住自己已半硬的事物,另一只手撫上了餘燕至臉龐,摩挲片刻後移往唇邊揉捏起唇瓣。

餘燕至會意地将那硬熱卷進舌間,細致地舔舐起來。

這是第一次被對方用口唇撫慰,那濕軟的舌簡直令他眩暈。雙手按在餘燕至腦後,何英緩緩挺動腰肢,餘燕至順從地将他整個含入,柔軟口腔包裹住了越來越堅挺的欲望。

快感蔓延全身,舒服到了極至心中生出一股狂喜,何英加快速度,有些口幹舌燥,這樣的方式雖能享受更多,但卻無法親吻對方……

雙手扶在何英臀部,感覺到那肌肉的緊繃,餘燕至加重了吮吸。

何英難以招架一洩如注。

喉頭微微一顫,餘燕至将瞬間噴出的滾燙一滴不剩咽了下去。

何英雙眼緊閉,無聲地喘息着,抽出軟下的肉體在餘燕至唇間輕蹭。

餘燕至安撫般吻了吻他勃跳的事物,接着自下而上來到胸膛,不輕不重啃咬起肌膚上點點紅痕。

何英迫不及待抓住餘燕至的發拖到面前,他撬開他齒關,糾纏他的舌,濃郁的味道充斥其間,一想那是自己的,何英簡直有些發狂,腦袋裏像滾着岩漿直要燒斷思維。他一邊吻,一邊握住了餘燕至的陽物。

餘燕至卻将他手腕拉了開來,緊緊擁住他。

何英沉浸情潮的餘韻,唇依舊留戀着對方肌膚,從頸子到耳畔,似乎親不夠。

“何英,”餘燕至忽然出聲,頓了頓,道,“十三歲那年我就想這麽對你了。”

癡纏的吻停了下來,何英怔了怔,他其實從沒在餘燕至那裏聽到過甜言蜜語,甚至是一句“喜歡”,仿佛一切理所當然,就如他也不曾對餘燕至表達過情意。耳根越來越熱,餘燕至果然是小混蛋,明知自己現在無法開口,偏偏這時候講這些!

退出餘燕至懷抱,拉過他掌心,何英将指頭狠狠戳在上面寫道:小色鬼。

餘燕至輕笑一聲,何英不解恨地湊上前咬他的唇,然後又寫道:我九歲。

一把摟住何英,餘燕至在他耳邊道:“小騙子,九歲的時候你還尿床呢。”

何英九歲時确實尿過床,但那是為了整餘燕至……又氣又羞又悔,若能回到當年,他一定把使壞的自己打得屁股開花。

重新捉起餘燕至的手,何英鄭重寫道:我喜——

将那指尖牢牢裹入掌心,餘燕至道:“我等你親口對我說。”

單臂擁抱他,何英以吻作答。

纏綿過後,餘燕至邊為何英擦背邊道:“你能恢複記憶多虧了邵秋湖,他是天荒谷的神醫,聖天門掌門請來的人,你體內餘毒應難不倒他。”

何英點了點頭,如若十拿九穩,餘燕至又怎會拖到現在才說?

其實他們都心如明鏡,但為叫對方安心,也都裝作一無所知。

兩人回到屋中,只見童佳正趴在桌上,傻呆呆盯着小兔。何英恢複了記憶,可對童佳而言卻是驚天霹靂……

“童佳?”餘燕至出聲喚道。

童佳一愣,連忙站了起來,望了眼何英又立刻垂下視線,手忙腳亂地抱起小兔挪去了床邊。

将何英領到桌前坐下,餘燕至湊近他耳畔一陣低語,随後便端着一盆髒衣出了屋。

眉頭微微一蹙,何英勉為其難地敲了敲桌面。他打小就不懂怎麽和小孩相處,餘燕至、秦月兒都是被他當貓狗地逗,哪知如今還要去哄童佳。

童佳不懂他什麽意思,拿眼偷偷瞄他,瞧他神色不善就越發懷念起曾經溫順的“小夥伴”。

何英敲得指尖都麻了也沒能喚來童佳,他沉住一口氣,緩緩站起了身。

“你想要什麽?我拿給你吧!”童佳連忙去牽他的手。

何英就勢坐回凳子,一把将少年拖到了腿上。

“哎?你、你……”童佳又驚訝又窘迫,掙紮着想要下來。

“啪”的一聲,巴掌落向屁股,童佳的臉霎時一片緋紅,乖乖坐在了何英懷裏。除了爹沒人這樣打過他,也很久沒人這樣抱過他了。

眼睛瞅了瞅何英,見對方沒有不耐,童佳放開膽量拉着他的手貼上了小兔。

“你摸摸它,”童佳小聲道,“你好久沒抱它了,它可想你了。”

這樣的童佳讓何英憶起了小時候的餘燕至……他不由彎了彎唇,和童佳手心貼手背撫摸小兔,小兔眯着眼是個幸福極了的模樣。

目光落在何英面上,童佳看了許久,連眼淚掉出來也沒察覺。

冰涼的水珠一顆接一顆滴在了何英手背,他怔然片刻,去摸童佳的臉。

童佳這才驚醒,忙不疊亂抹一把。何英捉下他的手,輕輕拭他的淚。

傷心委屈一股腦湧出眼眶,童佳定定看着何英,哽咽道:“你怎麽把我給忘了……”

這句話也不知觸動了他哪根弦,何英沒來由有些心痛,仰面便親了親童佳臉蛋,收緊雙臂将他抱得更牢了些。

童佳驀地睜大雙眼,快要掉出的淚一下收了回去,支支吾吾半晌,最後深深垂了腦袋,揪住小兔的一只耳朵又揉又捏:“你……你別亂親……”

何英當他是個光屁股娃兒,無聲一哼,不客氣地又親了一口。

臉蛋燙得快能烙餅了,明知何英看不見,童佳卻一陣心虛,眼神四處亂瞟就是不敢瞧對方。

餘燕至一進屋便望見了這幕,先前,他是讓何英哄哄童佳,可也知曉何英沒什麽耐性,但此回顯然效果不錯……

直等到嚴豐歸來,黑臉往那兒一杵,童佳立刻從何英腿上蹦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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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蘇無蔚将門下弟子召集校場,以抽簽形式進行兩兩切磋。為免明争暗鬥,聖天門素來嚴禁弟子比武,此項決議堪稱破天荒,衆人滿懷疑惑,猜不透掌門心思。

往年招收新弟子才啓用的東西擂臺,今日,即将上演一場同門間的比試。

五十六名弟子被分成了甲十四組與乙十四組,甲乙兩組同時進行。

“甲一組、乙一組上前。”蘇無蔚道。

攥着甲一簽,猜想不知哪位師兄和自己抽到了同樣順位,童佳吓得雙腿發軟,心怦怦跳個不停。嚴豐低頭看了看他,大掌朝他背上一拍,壓低聲道:“習武之人怎能畏懼挑戰,像平日練劍一般,全力以赴即可。”

險些踉跄出去,童佳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和嚴豐一左一右登上了不同的擂臺。

面向對手,童佳有模有樣抱了抱拳:“師兄,我不怕!”

臺下倏忽一片克制的笑聲。

他心裏跟自己鼓勁,結果滿腦袋的“我不怕”就這樣脫口而出,像打了蔫兒的菜苗,童佳聲如蚊蚋,窘迫道:“請師兄指教。”

“開始吧。”

蘇無蔚一聲令下,滿場霎時鴉雀無聲,視線全集中在了擂臺上。

交手之初,童佳節節退敗。這場比試的結果衆人皆有預見,包括對手也只以五成功力和他過招。可随時間推移,局面漸漸出現了變化,童佳比那人矮小許多,無論力量或攻擊的範圍都十分有限,他放棄了正面較量,專攻其下盤,又因身姿輕盈,反應靈敏,竟贏得了些許先機。

眼瞧此景,對手不再輕敵,一招“平地起瀾”力大無窮,直直劈向童佳劍身。強烈的沖擊震至手腕,他頓覺自下而上整條臂膀都沒了知覺,他仍舊緊緊地握着劍柄,然卻再也揮不動半分。

盞茶功夫,勝負已見分曉。雖與衆人猜測無異,但能在極短時間內化弊為利,小師弟的悟性與機敏不容小觑。

蘇無蔚眼底一絲欣賞,接着望向了另一側擂臺。

嚴豐與交手之人實力相當,劍術已非決勝關鍵,氣運、毅力與臨場應變更為重要。嚴豐以一招“順水推舟”巧化危機,再一招“如影随形”劍尖直追上前,堪堪停在了對手不及回防的肋下。這場持續了半炷香的拉鋸戰以嚴豐險勝告終。

時近晌午,比試也接近尾聲。

最後的四人,兩兩一組分站在了東西擂臺,可當蘇無蔚宣布開始後,竟無一人動作!臺下觀戰者面面相觑,有感兩組氣氛的迥異。

西面擂臺,站在左側的男子微微一笑,斯文儒雅:“師妹無須有所顧忌。”

蘇挽棠面露羞紅,眼中既有苦惱亦有擔憂,苦惱偏偏對上了裴幼屏,擔憂着另一座擂臺的餘師弟……

餘燕至右手持劍,橫握胸前,一語未發卻已蓄勢無窮,而他對面之人正是程松!

心知他有備而來,定會借機尋仇,程松不覺好笑,為個廢人,沉靜溫和的師弟終于要撕破這虛假面具了。

“裴師兄,請賜教。”衆目睽睽下怎可扭捏作态?蘇挽棠收起紛亂思緒,也收起了小女兒心思。

眼見她一劍刺來,裴幼屏順勢推擋一招,溫顏道:“請。”

一聲“請”後,東面擂臺的兩人竟也同時出了劍!“當啷”一響,雙劍相接,前一刻風平浪靜,後一刻驚濤怒浪,眨眼功夫已走過十招!

臺下衆人目不暇接,只見一側郎情妾意,處處留情;一側龍争虎鬥,式式險迫。

蘇挽棠自幼習武,論劍勁精準,年輕一輩弟子無人能出其右,而裴幼屏實力更屬翹楚,若認真比試,少女非他對手,可他總有意無意露出破綻。平日裏極準的劍面對男子的溫柔時竟也失去了威力,蘇挽棠心中甜蜜;兩人不似比試,倒仿佛以劍傳情。

再觀東面擂臺,已然另一番如火如荼的景象。

程松暗暗訝異,他竟對餘燕至所使的“九霄劍法”頗感陌生!這陌生感的由來他琢磨不透……因為那一招一式熟悉無比,熟悉卻又極不和諧。劍自正面襲來時,程松自然地擡臂抵擋,可眼前一花,劍光虛晃而過,身下猛然感受到一股勁風!他連忙躍起,在躲避橫掃下盤的攻擊的瞬間恍然大悟:奇怪的并非劍法,是步法!

程松怒火橫生!天分的差異,餘燕至分明是以此挑釁嘲弄他!

餘燕至一招“九霄禦雲”揮出,劍氣如虹,直若神龍長嘯。程松與他雙劍再交,劍擊聲中各自退開了三步。

原本發黃的面色漸漸變得慘白,右臂不覺戰抖起來,虎口處一陣鑽心疼痛,程松怒焰更盛,他萬萬想不到,一個入門兩三年的弟子會将他逼入這般田地!平日不顯山不露水,果真都是僞裝!可他怎麽能敗給餘燕至?笑話!

臨敵最忌自亂陣腳,程松已失冷靜,他誓要破解餘燕至的路數。

餘燕至步法詭谲,近乎邪性,莫論程松深感難纏,便連臺下衆人也跟着變了臉色。

餘燕至挺劍前刺,劍尖直指程松眉心。程松一面抵禦,一面分神下盤,他摸不清餘燕至虛實間的變化。

曲膝一沉,餘燕至一腳貼地,靈活地送入了程松雙足間的空隙,帶着十分威力掃向右腿。程松直立的姿勢使得他重心不穩,若硬接此招過于勉強,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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