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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兄妹和睦溫馨,連庭倒也是耐心的看着,并沒有打擾的意思。

看得出來,這位大小姐,是真的被衆人寵愛着的。

相國慕睢是出了名的冷面且難以接近,二公子慕修溫潤沉穩且心思深沉,三公子慕知脾氣爆難交流,在慕婳面前都是溫和的,收斂了所有的鋒芒。

看看慕知那小心翼翼湊在自家小妹身側的模樣,簡直與他平日裏狷狂的模樣判若兩人。

連庭垂眸,指尖輕輕敲了敲手中玉質茶盞的邊沿,在層層漣漪中,細微的笑了。

慕婳也沒有讓連庭等太久,待到幾人都坐下了,便開始回憶,“我此次回來,是因為收到了一封信。”

“我們知道。”

慕睢目光一沉,“你被小澹送回來那天,你娘幫你換衣服,從你身上找到了。”

“那便好。”

慕婳微微颔首,“那爹爹應該已經檢查過了吧?”

“檢查過了。”

自家寶貝女人被人用所謂家書騙出來還險些遇害,慕睢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看到那封家書後便仔細檢查了一番。

“确實沒有任何問題。”

這樣的結果顯然讓慕睢很不滿意。

“實際上我收到那封信時,因為覺得信中內容有些奇怪,便已經檢查了一遍,但同樣是沒問題。”

慕婳皺眉,語氣有些飄忽,“而且,小白也沒問題。”

小白是慕府專門馴養的信鴿,用來給在外學習的大小姐傳家書。

為了安全考慮,相府為慕婳專門制了花箋,用的是慕夫人謝氏獨有的手法,只有相國大人書房裏有,不管是氣味還是紋理皆是不可複制。

而慕婳此次收到的家書,花箋确實是相府的花箋,字跡也是她熟悉的爹爹的字跡,就連收筆處勾連的小習慣都別無一二。

而慕睢的私印,也是沒有問題的。

準确來說,這本就是一封沒有任何問題的家書,只是內容極為簡單,只有“速歸”二字。

這和以往爹爹的絮絮叨叨和娘親的耐心囑咐不同,只簡簡單單的催促她回家,慕婳雖感到疑惑,卻也察覺不到其他的異樣。

“此事相爺也與下官說了,确實匪夷所思。”

連庭淺淺嘆息,斂起的眉頭可以窺見他平日裏嚴謹的性子,“能夠動用專門為姑娘準備的信箋和信鴿,還能動用相爺的私印,連字跡都模仿的分毫不差,此人定然是蓄謀已久的,且不容小觑。”

這顯而易見。

這些本該是相國慕睢才能動用的東西,能夠悄無聲息的動用且不漏痕跡,已經足夠說明暗中那人的手段。

“我和餘伯是在清水鎮的驿館被劫下的,進入官道時,我特意看了一下,當時馬車不少,與平常并沒有什麽兩樣,只是有一點不同。”

慕婳眯起眼,泛起淡淡的疑惑,“那些馬車上并沒有顯示身份的徽印,我對于這方面不太懂,是以并未發覺太多的不妥。”

“清水鎮是外鎮抵達川都的必經之路,川都是皇都,安全問題不容忽視,排查自然是嚴格的。”

連庭翻開一卷備案,修長的手指撚過微微泛黃的紙頁,幾息後,視線頓住,“姑娘回來當天,我們已經排查那幾天經由清水鎮的車馬,除了端王與貴妃娘娘的車馬,蘇上卿的車馬,林尚書府上公子的車馬外,其餘皆是進城的商賈與運貨的車夫,那些都是記錄在案的,能夠追根溯源,下官也與相爺去盤問過,并沒有什麽線索。”

清水鎮地理位置極為重要,記錄的也很詳細,連庭解釋了一番後,便是将備案遞給慕婳,“姑娘看看,是否有所發現。”

白皙的指尖掃過其上的淋漓墨跡,慕婳蹙起眉心,“我進入官道時約莫是巳時末,當時确實是看到了一些商賈的馬車,但……”

似是想起了什麽,慕婳忽的擡首,撚着紙頁的手指微松,“記載在案的,是否都是要通過清水鎮這個關口的?”

話落,連庭與慕睢自然是想到了一處,對視一眼過後,便是心下了然。

“清水鎮作為重要的中轉關口,每天都會有不少人在那裏歇腳,經由它去其他關口,都會記錄在冊。”

連庭接過備案,撫平封皮,聲音微沉,“但那些只是純粹歇腳或是稍作停留的,并不會記錄備案。”

“若是真的要這樣查,幾乎是大海撈針。”

指尖撚過手中的信封,慕睢目光微沉,“晏晏可還記得那一天具體的情況?”

慕婳搖頭,将微涼的手收回鬥篷,覆在精致的手爐上,“那天事出突然且對方顯然是早有準備,從被攔下到我失去意識,前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不過……”

唇角抿了抿,慕婳提到另一個關注點,“之後我在那裏醒來,那些人想要給我喂藥,我靠着師丈給我的銀針撐到師兄來,當時我在那人身上看到了一枚玉佩,模樣很奇怪。”

接收到自家小妹的一個眼神,慕知當即反應過來,快速取了紙筆過來,還替她研好磨,送到慕婳面前。

“多謝三哥。”

慕婳乖巧的道了謝,稍稍坐直了身子,溫婉的細眉蹙起,緩緩畫出記憶中的一個圖樣。

這樣嚴肅的慕婳很少見,慕知定定的看着那吸了墨的狼毫筆尖,其擦着紙箋而過時發出的細微聲響都足夠讓在場幾人緊張幾分。

慕婳畫的不算快,面上帶着明顯的回憶的神色,但也不慢,中途偶爾頓住,思考幾息後繼續。

待到慕婳收筆,連庭很是禮貌的替慕婳移開松煙硯,幫助她将畫平鋪在小案中央,視線狀似不經意間掃過,心頭便是一陣駭然。

那是他的私印。

可以說,是他另一個私印,用來暗中傳達命令。見過這個私印的人不少,但能夠真正佩戴這種紋印玉佩的人,皆是他足夠放心的下屬。

按理說,這樣重要的東西,不應該讓慕婳這樣一個嬌弱的大小姐看到才對。

捧着手爐咳了咳,慕婳側身讓慕睢看的更清楚些,緩緩解釋,“我與那人周旋了一段時間,看到他腰間玉佩的另一面是這個模樣,還有,那人左手小臂上有個刺字。”

慕婳并沒有遲疑,不過一個簡單的刺字,她還是記得清楚的,很快畫下來呈現到幾人面前,“我對這些不了解,大人和爹爹看一下。”

“這是……”

袖中的手指緊了緊,連庭微微驚詫,“這是黥刑,不過一般都是在臉上或是在額頭上,小姐說是在小臂上?”

“沒錯。”

慕婳點頭,語氣篤定,“他想要強行給我喂藥,我用師兄給的匕首刺破了他的衣袖和手臂,看到了這個刺字。”

“黥刑不是小事,從刑部那裏應該能找到線索。”

按了按自家小女兒的發頂,慕睢眯起眼,替她将鬥篷兜帽上厚實的狐毛緊了緊,“看來,今日還須勞煩司寇大人多跑幾趟了。”

掃了一眼慕婳慘白的臉色,連庭心下知道今日不宜繼續,便是從善如流的站起,“這是下官職責所在,姑娘體弱,還望多多保重才是,下官便先告辭了。”

“我與大人同去。”

替慕婳将鬥篷的兜帽戴好,慕睢又是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确保燒退了才放下心,轉頭囑咐慕知,“送你妹妹回去,看着她點,不要讓她吹風,到時間了直接用晚膳,不用等我與你二哥了。”

“吃完別讓她坐着,帶她走一走,你娘那裏的花最近開的不錯,帶晏晏去看看,陪她說說話,不過不要鬧她,她最近累了。”

“還有你。”

溫熱的指腹戳了錯慕婳的額頭,小姑娘很是配合的哼唧了一聲,鼓了股面頰,慕睢面色稍稍緩和,繼續囑咐,“聽采竹說你方才連一碗粥都沒有喝完?”

“晚上多吃點,都是嬷嬷特意給你弄的,別一直這樣,看得為父我擔心。吃完了和你三哥走走,整天悶着不好,但也不要跟着他胡鬧。”

“知道啦爹爹。”

慕婳輕笑,眉眼間落了澹澹的日光,為她鍍了幾分暖色,“爹爹和二哥早去早回。”

“乖。”

揉了一把慕婳的腦袋,慕修對慕知微微颔首,便是跟着慕睢出去了,一手負于身後,已經有了幾分慕睢處事的影子,背影看着讓慕婳無端的心安。

連庭在水廊的盡頭等着,知道慕睢疼愛女兒,并沒有催促的意思,從慕婳的角度看過去,他腰間的碧色暖玉上斂了漾漾的光,像極了他溫潤含笑的眸。

許是察覺到慕婳的目光,連庭看過來,眉梢落了竹簾濾過的日光,微微颔首,得體而有禮。

慕婳含笑回了一禮。

“怎麽了?”

見自家小妹愣在這裏,慕知有些茫然的探出頭看了一下,只看到了慕修身後侍從的背影,“哪裏不舒服?”

“沒。”

抱緊了溫暖的手爐,慕婳輕輕咳了咳,“我們走吧。”

小姑娘的心思确實是難猜的,只要不是讓慕婳不高興,慕知向來不會刨根究底,便應了聲“好”,阻止了想要上前的侍從,親自挑開綴玉的珠簾,讓慕婳先行走過,自己方跟上。

刑部記載自然是周到的,那人黥刑的位置又是如此特殊,想必很快會有眉目。

只是……

慕婳确實是看到了那人身上的刺字,卻沒有看到那枚玉佩。

那麽重要的東西,就算有,怎麽可能會讓慕婳看到?

慕婳也只是上一世在連庭發動兵變後,跟着穆淮見到過而已。

不過,那人已經被顧澹殺了,也是死無對證,這玉佩的線索可大可小,就看連庭自己心裏如何想了。

在慕婳眼中,連庭年少有為,年紀輕輕便是坐上了司寇這個位置,待人接物皆是無可挑剔,周旋于百官間也并未吃虧。

上一世的慕婳并未與連庭這般正面打過交道,唯一的一次不過是最後他以她做人質威脅大軍。

他暗中布局多年,慕婳覺得他定然是個善于辭令,進退有度的人。

今日一見,嗯……果真是個八面玲珑的狐貍。

作者有話說:  連庭:我要演好了,不能讓人發現破綻。

慕婳:來吧,看誰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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