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part 4
＊part 4
顧卻遲承認，他是一個相當糾結的人。
他把顧卻時送到隔壁大學的考點，看着哥哥越來越遠的身影，心裏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不知過了多久，穿着白色羽絨服的顧卻時，與周遭成堆的積雪融為一體。
顧卻遲知道，哥哥一直都想考N大。為此付出過多少汗水，刷了多少題目，通過多少次宵，他根本數不過來。
許多次顧卻遲下半夜起來上廁所，都能看到哥哥的房間亮着燈，昏黃的燈光從門縫裏透出一條線，打在深棕色的木質地板上，直直的，像顧卻時思索題目時不自覺抿起的嘴。
天不遂人願，高考的時候，顧卻時罕見地失誤了。次次模拟考都能拿年級前三的他，考出來的成績竟然和三四十名徘徊的弟弟差不多，大學索性和顧卻遲填了一樣的，兄弟倆雙雙被B大錄取。
雖然B大也不錯，但與N大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二十歲生日後不久，顧卻時代表學院參加了一次競賽，突破重圍拿了個國獎回來。B大領導個個樂得合不攏嘴，當下就敲定可以給顧卻時保研資格。
顧卻遲聽說此事後，想了想問他，你願意嘗試一下報N大的研麽？
顧卻時垂眸，沉默了半晌才回答：“還好，現在也沒有小時候那麽一根筋了，這裏離家近，也挺不錯的。”
在此之後，兩人很久都沒有再談過這個話題。直到填報志願截止日期的前一天，顧卻遲才在餐桌上開口。
“哥，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你當時考上N大會怎麽樣。”
顧卻時剛夾了一筷子米飯，聞言把飯又放到碗裏：“沒有那種如果。”
顧卻遲把嘴裏的食物咽下，看向哥哥：“就設想一下嘛，這裏去N大，動車四個小時，也不是很遠，我應該會每周去看你。不過更有可能的是我會直接報考N市的大學。”
聽到這裏，顧卻時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你高考前……不是想留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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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沒說過啊？”顧卻遲回答。
看着哥哥詫異的眼神，顧卻遲一瞬間有了個聽上去就很不切實際的假設。
——難道哥哥，是為了他才留在B市的？
……
那是一個悶熱到罕見的夏天。
北方很少出現五月底就熱得透不過氣的天氣，最後一節晚自習上，地理老師搖着扇子監督學生們寫作業，暗暗想到，今年夏天肯定是個難熬的酷暑。
下課鈴打響，學生們一個接一個，像沖破漁網的小魚一樣，背着書包撒丫子跑出教室。還有一周的課他們就要畢業了，現在哪還有幾個人的心思是放在學習上的。
夜晚大概是這一天中最令人覺得惬意的階段，顧卻時和弟弟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難得從題海中探出一口氣。
他側頭看向弟弟，顧卻遲大大咧咧地把黑色的校服九分褲撸到膝蓋上面，叼着不知道哪個小姑娘塞到他桌洞裏的棒棒糖。晚風吹起他過眉的額發，随着步伐潇灑地晃來晃去。
顧卻遲注意到對方的目光，笑着問他：“看完幹什麽？”
顧卻時也不知道，被問得一愣：“不幹什麽啊。”
“算啦，看吧看吧，反正也不用給錢不用交稅。”顧卻遲擺擺手，插科打诨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随之擡頭看了看夜空，轉移話題：“今天星星好多，明天應該會是個大晴天。”
晴天，挺好的。
顧卻時也跟着擡起頭，突然想到小時候看的《好詞好句》中，有一句描寫星星的句子，令他至今都覺得驚豔——
“……仿佛是天上的人兒提着燈籠在巡視那浩瀚的太空。”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顧卻遲轉頭看向哥哥，星月的光輝像是最柔和的濾鏡，把顧卻時的側臉映地俊秀非常。他帶着一絲癡迷地凝視哥哥的眼睛，說道：“可是我覺得啊，只有這裏的星星，才值得一看。”
顧卻時的雙眼依舊一眨不眨地望着钴藍色的夜空，絲毫沒有注意到弟弟那邊的小動作。他聽到顧卻遲的話後，也沒有回答，漂亮的眼睫顫了顫，嘴巴抿起，仿佛在做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
夏夜的風總是令人覺得神清氣爽，攜着一股子青草香，萦繞在鼻尖。顧卻時仰起脖子輕輕嗅着，那是二人屬于這座小城的，最後一絲氣味。
銀輝燦爛，星河長明。
“我的意思是，你還是嘗試一下N大研究生比較好。”顧卻遲放下筷子，把手放到腿上，神情和語氣都比剛才嚴肅很多。
“你呢？”顧卻時問：“你不是提前拿到了期望公司的offer？”
問他的offer做什麽？
顧卻遲有點慌亂，但一想到方才哥哥以為他想在B市的話，又有一種柳暗花明的感覺。
“哥，平心而論，我……我不想離開你。我們生來就是一個統一體，我根本想不到與你分別是一件怎樣的事情。可是，我已經連累你這麽久了，就算是讓我再自私任性一次可以嗎？不要讓我再覺得內疚了。offer到哪裏都能有，到哪裏都不會真的找不到工作，可是我只有你一個哥哥……”顧卻遲這些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心跳随着語速越來越快，就快敲開他的肋條，奔向對面的人。
意識到自己的緊張後，他深吸一口氣，暫時穩住心神，一字一頓道：“說到底，我在乎的，只有你。”
顧卻時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拿着自己面前還剩下一半米飯的碗站起來：“我吃完了，先回房間。”
他坐在堆滿課本筆記的書桌前，怔愣了片刻，最終還是打開電腦，在志願學校上填了N大的名字。
他又何嘗不是呢？
誰的心裏，不是只有對方呢？
——————————
“微微風簇浪，散作滿河星。”
查慎行（清代） - 《舟夜書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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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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