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宿醉
沈樂童握着手機在露臺的欄杆上趴了一會兒,手機的金屬外殼吸收了他的溫度變得有些發燙。不知道對面那棟樓的哪個窗子開了一下,将太陽光反射到了沈樂童的腳邊,搖晃了一下又掃到一旁有些斑駁的牆壁上。沈樂童覺得自己甚至可以聽見那陽光撞擊到牆壁上破碎的聲音,風鈴一般脆脆的,很悅耳。
沈樂童沖着那片碎玉般的陽光發了一會兒呆後才起身回到了辦公室,對面的窗子似是又被誰撞了一下,破碎的光影閃動,快速掃過露臺,帶起空氣中的一縷微塵後,不知消失到哪裏去了,太陽也随着消失的碎片漸漸西斜,轉眼就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下班以後,沈樂童依約跟着公司的一隊人馬去了一家裝修很浮誇的飯店,公司的同事男男女女地坐了一大桌子,相互攀談着,其中穿插着來往打圈兒敬酒的人,說着一些酒席上常說的關照話。沈樂童覺得這些話無聊,也就沒有聽進去多少,桌子上的菜沒幾人動,沈樂童也沒好意思動筷子,就只是靠在椅背上,輕咬着杯子一口一口地抿着啤酒,不時還要去接一接遞過來的酒瓶,把杯中剛剛抿下去的一點兒啤酒填滿。
“沈樂童。”一旁的同事在這時拽了拽沈樂童的衣袖,說道:“小道消息,聽說因為你的業績不錯,又是名牌大學畢業,公司高層決定給你升職。”
沈樂童正往自己的啤酒杯裏吹泡泡,聽了這話吓得咳了一聲,倒吸了一口啤酒。
“據說這還是咱門經理提議的,你不過去敬杯酒謝謝人家啊?”同事接着說道。
“啊?啥?”沈樂童愣了一下,單純而并不圓滑的他對這種人情世故總是不太擅長。
“啊什麽啊,快去。”同事也是知道沈樂童的性子,所以在他的肩上推了一下,将他推離了椅子,沈樂童回頭看了一眼沖他一個勁兒使眼色的同事,硬着頭皮向經理走了過去,然後沒頭沒腦地向經理說了一句:“張經理,謝謝你。”
張經理拿着酒杯的手略略頓了一下,随後笑着拍了拍沈樂童的肩,只是簡單地說了句:“小沈啊,以後好好幹。”随後仰頭将杯子裏剩下的酒都喝了進去。沈樂童心裏一暖,也學着經理的樣子,把自己杯中的酒都喝了進去,弄得胃裏縮了一下,有些火辣辣地難受。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公司裏的幾個鬧騰分子決定再出去玩玩,也拉上了今兒好不容易一同和他們出來的沈樂童,去了一家酒吧接着喝酒了。這是沈樂童自慕雲酒吧以後又一次進入了酒吧,只是和慕雲清幽的環境不同的是,這裏很吵鬧。沈樂童剛開始并不适應,只是捧着一杯被燈光晃得看不出顏色的酒聽着同事們聊着一些玩笑,後來也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他對這裏也沒有那麽多的排斥感了,偶爾也和同事閑扯上幾句,而他對于這晚的記憶也就只停留在這個地方了。
不過沈樂童不記得,周睿洋卻記得牢牢的。将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沈樂童還沒有回家,打他的手機也是關機狀态,周睿洋急壞了,蹲在自家樓下頻頻看着手表,準備再過五分鐘要是還沒看見沈樂童就去報警。
剛剛這麽想完,一輛出租車就停在了不遠處的人行路旁,車燈晃得周睿洋眯了一下眼睛,擡頭去看就見車上下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的步子很飄,由另一個人扶着走路,一看就是喝醉了,而且周睿洋一看就認出了那是沈樂童。看見沈樂童這麽個樣子,周睿洋都快氣冒火了,三步并作兩步奔過去,一把将搖搖欲墜的沈樂童扶了過來。
“诶你是......是沈樂童的什麽人?”旁邊的同事向周睿洋問道。
“你管我是什麽人?誰讓你們給他喝這麽多酒的?”周睿洋吼道,“這要是出點兒什麽事兒你們付得起責任嗎?”
“別別,哥們你先別急,可不是我們灌的,他自己在那一杯連着一杯的,我們一回神兒就這樣了。”那同事被周睿洋吼怕了,連忙解釋道。
周睿洋看那同事态度溫和,也不好意思再發火了,轉頭呼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裏的怒氣,冷着臉色說道:“算了,謝謝你們送他回來,我帶他回去,你們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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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成,我就先走了。”同事猶豫了一下後說道,打開一旁出租車的車門,消失在幾乎無人的街道上了。
周睿洋看着出租車走遠後,将沈樂童的胳膊挎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摟着他的腰,帶他往回走,在他耳邊沒好氣兒地嚷道:“沈樂童!你跟我說句話!”
“嗯?”沈樂童耷拉着腦袋,用鼻子發出了一個音。
“擡頭看看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周睿洋嚷道。
沈樂童擡起沉甸甸的腦袋和沉甸甸的眼皮,飄忽着眼神借着路燈看了周睿洋一眼,忽然就伸出另一條胳膊往周睿洋的身上攀,嘴裏含混不清地叫着:“周睿洋......”
周睿洋被這軟糯糯的叫聲弄得心軟了幾分,在樓道裏扛了沈樂童在肩上自言自語道:“還行,暫時還沒傻。”
意識不清醒的沈樂童耷拉在周睿洋的背上嘟囔着胡話,說着什麽自己要升職了,什麽啤酒太難喝了,甚至是什麽隔壁人家養了一只雞。周睿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擰了一下沈樂童的屁股将他扛進了屋子裏,放在了貼着牆根的位置。
“你給我站好!”周睿洋用食指頂着沈樂童的腦門,強迫他靠着牆根站立,但是沈樂童現在幾乎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存在,嘴裏應着,身子卻一點兒一點兒向下軟。
周睿洋拍了一下自己的快要心肌梗塞的心口,拿開了自己的食指,任由沈樂童慢慢滑到了地上,團成一團兒。周睿洋無奈,去陽臺倒了一碗白醋又在白醋裏兌了少許的水和白糖想要給沈樂童灌下去,用來醒酒。
白醋的味道很刺鼻,沈樂童緊鎖着眉頭掙紮着,周睿洋一狠心,騎在了沈樂童的身上,捏着他的腮幫子往裏面灌,半喝半灑地,總算把一碗白醋灌了進去,那味道令沈樂童的五官擰了一個方位,皺得像個包子一樣。
“好受沒?”周睿洋把碗放在一邊,将沈樂童的上半身擡起抱在懷裏問道。
沈樂童揉着酸出眼淚的眼睛緩慢地點了點頭。
“好受個屁!”周睿洋啐道,“喝了一碗醋你能好受?你又不是個千杯不醉的體質,你說你逞什麽能?酒好喝嗎?”
“不好喝。”沈樂童撅着嘴小聲嘟囔道,把頭靠在周睿洋的胸膛上,昏昏欲睡的樣子。
“不好喝你喝這麽多!”周睿洋晃了他一下,“你是缺心眼兒還是傻啊?”
“嗯......”沈樂童在周睿洋的胸前左右蹭着腦袋,似乎是在思考這兩個稱呼到底哪一個适合自己。
“天啊我是真拿你沒辦法。”周睿洋嘆着氣說道,“對你都沒法生氣。但是你下次再喝得這麽醉醺醺地回來,可別指望我再管你,聽到沒有。”
“嗯......”沈樂童還在周睿洋的胸口蹭着,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卻是忽然彈了一下,眯縫着眼睛擡起頭看着周睿洋,很認真地說了一句:“周睿洋,我好愛你啊。”
周睿洋大睜着眼睛,手臂環在半空僵住,眼睜睜看着沈樂童再度栽回自己的懷中,閉上眼睛漸漸平穩了呼吸。
“寶......寶貝兒你......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良久,周睿洋才回過神來,搖着幾乎睡着了的沈樂童說道。
沈樂童哼唧了兩聲,甩着胳膊亂扭,就是不願意睜開眼睛。周睿洋知道,其實沈樂童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不清醒的,周睿洋也知道,這句話是來自不太擅長表達的沈樂童的內心的,周睿洋至此也不再要求別的什麽了,哪怕這話沈樂童這輩子只對他說了這一次,他也覺得足夠了。
周睿洋彎下身子,用手掌撩開沈樂童額頭上細碎的頭發,然後在他的腦門上落下深深的一個吻,早先的無奈和怒氣,早就被他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沈樂童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掙紮了好久才睜開了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皮,好不容易将眼前的景物在大腦中形成了影像,就見周睿洋那張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很冷,冷得沈樂童哆嗦了一下,連忙回憶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無論他怎麽努力,有一些片段他就是想不起來了。
“你還敢醒過來哈?昨晚上喝了多少自己說。”周睿洋坐在床沿上,盯着沈樂童說道。
沈樂童向被子裏縮了縮,只露了眼睛出來,弱弱地說道:“忘了?”
“忘了?你差點兒沒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知不知道?”周睿洋提高音量吼,聽得沈樂童一陣心虛。
“錯了沒有?”周睿洋扒開被子,把沈樂童的臉露出來問道。
“錯了。”沈樂童小聲地答,他沒怎麽看過周睿洋生氣,他覺得周睿洋現在看來還是有些可怕的。
“下次還敢不敢了?”周睿洋繼續問。
沈樂童搖搖頭,咽了一下口水剛準備再說些軟話就見周睿洋撲到自己身上把自己抱住了,語氣愉悅地說道:“原諒你了,下不為例。”
沈樂童眨巴眨巴眼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快就被赦免了。
不過這件事情之後,沈樂童單獨出去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喝多過,他怕周睿洋擔心,另外也是覺得喝醉的滋味兒并不太好受。
不過和周睿洋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有例外,比如這年春天,周睿洋帶着沈樂童去了自己的叔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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