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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點小情緒只在林既的心頭萦繞了一會兒,體育課開始就自動消散了。因為林既很清楚這完完全全就是庸人自擾,也沒人會在意他的情緒,所以他自己也沒必要在意。
而真正令他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在次日。
“林既,林既在嗎?”
坐在教室前排靠窗的同學喊道。
林既起身答道:“我在。”
“有人找。”
林既驚訝,他想不到會有人來找他,就算是在曾經的班級,因為一些情況,他沒有交到一個普通朋友。
他走出教室,等待他的竟然還是兩個女生。
“他來了他來了!”
“該怎麽開口?”
“不是說你來嗎?”
“所以才問你啊!”
林既認識她們倆,齊歡和任潇潇,是原七班的同學,只不過沒說過幾句話,算不上熟悉。
“那個。”林既主動開口,語氣是與生人交談的拘謹,“你們找我?”
“對,我們找你。”齊歡擠出和善的笑容,“好久不見呀林既,在一班習慣嗎?”
林既點頭說:“已經習慣了。”心裏卻疑惑,為什麽特意來問他這些?
“那就好。”齊歡顯然也不擅長和他打交道,說出的話漸漸幹澀,“咱們班進尖子班的沒幾個吧?你很厲害啊。”
繞是林既這等不善與人打交道的人,也瞧出了她必然不是想說這些,同伴任潇潇也看不下這樣的尬聊,上前一鼓作氣把手裏的東西往林既懷裏一塞,說:“這些給你!”
林既茫然失措地抱住袋子,裏面是包裝精巧可愛的手工曲奇,還有運動飲料和士力架。
“這、這是?”林既第一次收到女生的東西,不知如何是好。
“飲料和士力架是給你的。”任潇潇說,“這個餅幹,你能交給相十方嗎?”
原來是這樣。林既在心裏說。這樣一切就都能說通了,他記得這兩個姑娘也是相十方的戀慕者,經常兩個腦袋湊在一地,叽叽咕咕的說今天遇到了相十方多少次。
知道了她們的目的,林既安心了許多,問:“為什麽不親手交給他?”
“他不會收的。”齊歡沮喪道。
“之前我們在操場逮到他送過,但是他明确說了不會收陌生人的禮物。”任潇潇說,“雖然被拒絕了,但相十方可真好看啊。”
“……”林既幹笑道,“既然他都這麽說了,你們還送?”
“因為齊歡的烘焙不錯,曲奇很好吃,想讓他嘗嘗嘛。”任潇潇說。
齊歡有些腼腆道:“我家是開西點店的。”
林既感到為難,“就算是我來給,他也會知道是誰送的,最後的結果不是也……”
“你不說是我也可以的!”齊歡急切道。
“……這樣不太好吧?”林既拒絕人的經驗也少之又少,所以話語也非常沒底氣,“我其實和他也不是很熟。”
“我昨天明明看見你們一起走的!”任潇潇說。
林既有些僵硬的笑笑,心說那你怎麽沒看到他丢下我一個人就走了?
“昨天只是上體育課順路而已。”林既說,“你們那麽開朗都沒有追到相十方,何況是我?”
任潇潇看着林既,眼前的男孩身高中等,瘦白,戴着很死宅的黑框,沒什麽出挑的地方,和俊美如天神的相十方确實不是一個次元的人。她失望無比,“我還指望着你給我相十方的聯系方式呢。”
“我也沒有,抱歉。”林既說。
“你可以弄到的吧?”任潇潇眼裏亮起最後的光。
“我覺得不行。”林既勉強笑道,“我和他真的不是很熟。”
任潇潇死心了,黯然的嘟囔,“我還以為你們關系很好呢。”
關系很好。
林既心底油然升起欣喜,他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把這四個字用在他和相十方身上,好像他們的關系确實很親近。
“抱歉。”林既只能這麽回答,其實他可以點頭答應的,無論是送餅幹還是要號碼,這兩件事其實不難,但出于私心,他不想答應。
他真實的愧疚着,低下頭說:“我幫不了你們。”
看他這個樣子,兩個女生也不好再強迫。
“這些……”林既把手中的東西還給她們。
“你拿着吧。”齊歡喪喪地說,“曲奇你試着給一下,他不要你可以自己吃了。”
“還有聯系方式,如果你有,一定記得通知我!”任潇潇說。
“好,我盡量。”林既說。
待林既回教室後,兩個女後手挽手小聲說着:
“你信嗎?”
“這有什麽可懷疑的?”
“難道你不覺得他是因為以前班上的事不想幫我們?”
“……要真是這樣,我們也無話可說,畢竟那時我們确實……”
之後,那包精美的曲奇一直被放置在林既的桌肚裏,他每當看到總會心虛不已,因為他的小心眼,讓一份美好的心意失去終點。
就算送出去,相十方也不會收的。
林既這麽安慰着自己。
聯系方式的事更是無疾而終,除非是公事,不然他無論以什麽形式什麽方法去詢問都非常突兀。
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并沒有密切到需要在學校以外的時間聯系。
但讓林既想不到的是,他會因為這件事,收獲了巨大的驚喜。
期末考将至,全科停課進入複習階段,這個正是林既可以理所當然接近相十方最頻繁的時候,因為全班都徜徉在題海之中。
在一次閑聊,林既就随口提到那件事。
相十方邊寫着解題步驟,邊說:“你給她了?”
林既笑道:“我也沒有,怎麽給?”
相十方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當林既拿過自己的草稿,想認真看相十方的解法時,意外在最後的答案之下看到一串數字。
十一位數,這是手機號。
“這、這個是?”林既的手幾乎在抖。
“我的號碼,你不是想要麽?”相十方說。
“我沒說……我想要。”林既艱澀道。
“是嗎?”相十方擡眼看他,隔着鏡片,也可以輕易看出林既的喜悅和激動。
相十方微微蹙眉,只不過一個號碼,有必要那麽開心嗎?
“是的,我一直想要。”林既抱着草稿本,讓寫着相十方字跡的那一面貼着胸膛。
他實在低估了相十方對他的影響,僅是這樣一件小事,就已經讓他失去分寸,甚至想繞圈跑。
他可不可以這樣想,相十方允許他加入自己學習以外的時間?
“為什麽?”相十方緊盯着林既的眼睛。
“因為……”林既從相十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被狐疑和警惕環繞的自己的身影,他驟然冷靜了下來,抓着草稿本邊緣的手指收緊,平息了情緒說:“我如果在家遇到難題就也可以問你了,有次我寫數學的時候被三角函數難倒了,差點一晚上沒睡。”
他說完又小心加了一句:“這樣會打擾你嗎?”
“九點之後別打就行。”相十方移開了目光。
林既松了口氣。
“喲,還打算讓十方當你的家庭教師啊?”一道涼飕飕的聲音說。
林既看過去,謝照風已經走到面前。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既連忙搖頭。
“就你問題最多,怎麽不去問老師?”謝照風有種咄咄逼人的意味。
林既自然不敵,腦袋低垂,比他高了半個頭的謝照風只看得到他的發頂,還有後頸凸顯的細瘦脊椎。
“因為有很多人……”林既弱氣道,他很害怕謝照風的直球,感覺他什麽都扒問得出來。
相十方開口道:“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林既搖頭說沒有了,然後逃一樣回到自己的座位縮起來。
謝照風啧了一聲,有點煩躁:“搞得像我欺負他一樣。”
“你剛才難道不是針對?”相十方眉梢一挑。
“我是看那小子對你圖謀不軌。”謝照飛撇嘴道,“就沒見過比他問題更多的。”
“眼瞎了吧你。”相十方淡淡道,在他看來林既的表現沒什麽不妥的地方,除了某些時候過于盛放的情緒,但性格陰沉內向的人總會有點兒異于常人的地方,這可以理解。近一個學期的相處下來他對這人的感覺平淡,不過至少是個可以說話的人。
“切,不說他了。今晚我去你家複習呗。”謝照風說。
相十方冷冷道:“別來。”
“為什麽——”
“誰知道你又會帶其他東西。”
“讓喬諾知道你這麽形容她,哼哼,有好戲看了。再說上次你們不是相處得挺好嗎?”
“事兒別那麽多。”相十方戴上了耳機表明态度。
林既雖然得到了相十方的號碼,也順勢加上了相十方的微信,但謝照風的話讓他不敢有所作為,連在微信上打招呼都要猶豫好久,最後也什麽都沒說。
就好像他對相十方別有居心一樣。
不是的,他只是很在乎與相十方的友誼。
關系更好了,就要更嚴謹的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輕浮的聊天,不然會被相十方看出他品味不高,是個只會讀書的草包。
林既暗暗計劃着假期要多看點兒古典音樂方面的書,向相十方高雅的藝術品味靠近。
他還特意去圖書館借了一本《西方古典音樂入門》,利用中午這段時間看。
等他從圖書館出來,學校已經非常清靜,教學樓也安靜無聲,各個教室除了高三的人比較多,其餘幾乎是空無一人。
這時的林既還不知道教室裏在上演什麽,他抱着書本,腳步輕快的走進去,卻忽然頓住。
教室裏竟然有人,一男一女。
他們的姿勢暧昧親昵,男生坐在座位上,女生在他身前挨得極近,她居高臨下,低頭凝視,她擡起男生的下巴,高高的馬尾從肩膀垂落。
他們越靠越近。
最後,嘴唇貼在了一起。
林既的呼吸被死死扼住,他只看到,相十方被親了。
一時間他感覺自己忽然被推下萬丈深淵,仿佛踩不到實地。恍惚間他撞到了教室的鐵門,發出“哐”的巨響。
相十方偏開臉,拒絕了這個吻,他看到林既站在門口。
喬諾也直起腰看過去。
他們的目光,對林既而言就像淩遲的刀子,他後退兩步,踉跄慌張地跑走了。
“誰啊,膽兒那麽小。”喬諾說。
相十方推開她,皺着眉擦拭嘴唇
喬諾瞪他:“這可是我的初吻!”
相十方沒搭理她,但表情并不開心。
喬諾鼓着臉,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做什麽表情都生動可愛,“喂,相十方,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嗯?”
“我現在不想談這個。”相十方冷淡道。
“你不需要談,點頭就好了。”喬諾說,“答應吧,除了我還有誰配得上你呢?當然,我也一樣。在一起,好不好?”
相十方手撐着額頭,他閉上眼,最終嘆了口氣。
誰也不知道的是,這場足以震驚全校,并且能震碎全校起碼一半男生女生的心的畫面的目睹者,他在跑下樓的時候踩空了樓梯,滾下了三四階臺階,磕到了額頭,又崴了腳,狼狽地蜷縮在樓梯間。
像個無人問津的配角小醜。
……
他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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