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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十方只訝然了一息,便收回了目光,和林既的距離又回到了原處。
林既用力眨了下眼睛,手帕被他緊緊攥着,他舍不得用,所以擦拭眼淚也是個假動作,他用的還是袖子。
他們無言走了一段路,快到教學樓時,從裏面走出了兩個人,他們看見相十方,都喊出了聲:“十方,你去哪兒了?”
“你怎麽不等我?”
正是謝照風和喬諾。
相十方平靜道:“出去透氣。”
謝照風倒也理解,剛才教室裏來了個抽煙的家長,相十方自然呆不下去。
“可是你不是在走廊的窗邊嗎?怎麽下去了?”謝照風問。
“窗邊還是有味兒。”相十方随意解釋了一句。
喬諾注意到他身邊的人,這時林既已經戴上了眼鏡,眼睛看着地面站在相十方右後方半步的位置,安安靜靜。她覺得這人有點兒眼熟。
謝照風也看到了林既,目光帶上了點探究,但沒說什麽。
“我的事情都弄完了,你呢。”喬諾問相十方。
相十方點頭。
“那接下來你還有什麽事嗎?”
“沒了。”相十方說。
“那好。”喬諾嘴角翹起,“陪我去逛街。”
喬諾一蹦一跳來到相十方面前,挽着他的胳膊,有些撒嬌道:“去嘛。”
相十方板着臉抽出了手臂,“在學校裏面你注意點兒。”
沒說不,那就是同意了。喬諾笑容擴大,對謝照風說:“那我們先走了,回見。”
謝照風擡起手對他們抓了抓,“去吧去吧,老父親等着抱孫子。”
相十方給了他一記眼刀。
喬諾笑嘻嘻的,扯着相十方的衣角拽着他走了。
林既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大概就是牆角裏的小蘑菇。
他幽靜地看着相十方遠去的背影,在他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發芽之後,又被悄然掐斷。
他倆走了之後,謝照風才把重點放在林既身上,林既目送的舉動也落在他的眼裏,他的眉心稍稍聚攏。
“喂,你剛才怎麽和十方一起回來?”
林既轉回來和謝照風對視了短暫一眼,便立刻垂下眼,謝照風長得很正氣,所以眼神只要稍一下沉,就會有種壓迫感。
謝照風輕啧了一聲,他是有一說一的性格,所以看不慣林既這種支支吾吾畏手畏腳的人。
“怎麽不說話啊?”謝照風說。
林既搖了搖頭,“沒什麽,只是湊巧碰到了。”他低下頭小聲說,“我先去教室了,再見。”
說完林既便快步走了。
謝照風一臉莫名其妙,總感覺自己被當成什麽洪水猛獸了。
交完學費之後林既回到家,才把那塊幹淨的手帕拿出來仔細的看。
雪白的顏色,柔軟的質地,邊角有一個繡出來的瘦金體,相。
林既小心的觸碰着那個相字,好像這樣做,也就能觸碰到這個字所代表的人。
今天發生的事情,林既只敢在夢裏想過。
他忍不住一次次的去回味,從一開始他看到相十方的第一眼,到最後相十方抓住他的手腕,這不過十分鐘的回憶,卻總能讓林既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眼眶酸澀。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快死了,也要因為今天再撐十分鐘去回憶。
他更喜歡相十方了,即使在最後的最後,他看到相十方和女朋友離去。
這又怎麽樣呢?
林既幾近顫抖的問自己,感情是控制不了的,如果他可以控制……
就算可以控制,他依然選擇喜歡相十方。
如果這份喜歡可以被禁锢在只有林既自己知道的範圍裏,那就沒有錯。
“我很喜歡你……”林既的聲音只有氣流,像在與誰耳語,他把臉埋進手帕裏,想把相十方殘留的味道都吸進肺裏,再融進靈魂之中。
這晚林既像個戀物的變态一樣,睡覺的時候都要把手帕貼在胸口。
正式開學那天,林既把洗幹淨的手帕還給相十方。
相十方對此表示:“不用給我了,你自己處置吧。”
林既眼中劃過欣喜,他面上含蓄地說:“真的給我嗎?”
相十方點頭。
“謝謝。”林既說,轉身之後,在相十方看不到的地方,林既雙手握着手帕,十分珍重。
林既本以為,這已經是今天,甚至是這個學期最好的事了,但還有一份他怎麽也想不到的大禮在後面等着砸他。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班會課,開學第一節 班會是例行的承上啓下會議,班主任總結了上個學期學習方面的事,又為這個學期做出新的規劃。
“我利用這個假期,總結了班上所有同學的特點,針對大家的優劣進行了一個分組,這也是我們這個學期的重點學習方式。我将再用一個星期的時間來觀察各位同學,在我原來的總結上進行補充和調整,然後下個星期就啓動這個一對一的學習計劃。在這之前,我們要調整一下座位。”
班主任拿出花名冊,接着說:“從第一組開始,從上往下,我念到名字的同學記好你們的位置,下課之後換位。第一個,張文靜……”
上個學期也換過幾次位,只不過都是抽簽,林既的運氣不怎麽好,從來沒抽到相十方周圍的位子,現在坐的這個算不錯了,和相十方隔了兩組,在他的斜後方,離得遠了些,但偷看也很隐秘。
從班級的成績排名,到身高,再到可能考慮進去的性格相性,林既和相十方都不是一個層面的,所以這次換位他也不抱什麽希望。
然而,令林既驚奇的是,已經安排到靠裏窗的組了,卻還是沒有念到他和相十方的名字。
這就意味着,他和相十方一定會是一列的!
從最前面的一直往下,第五位,相十方。
那麽第六位是……林既屏息以待。
“下一個,林既。”
!!!
沒聽錯吧?我沒聽錯吧?!
林既忍不住問身邊的同學:“剛才老師說,我坐相十方後面?”
“那可不。”同學答道,“那可是全校女生都想坐的地方,恭喜恭喜。”
“謝謝。”林既沒聽出是玩笑,呆呆的說。
他居然要坐相十方的後面,這就意味着,相十方每天坐在都會在他伸手就能觸碰到的距離,至少在形式上,他會和相十方挨得很近。
林既差點控制不住表情,臉上要笑不笑,很是怪異。
在班上人相互談論新作為,或慶幸或失望時,林既一個人呆坐着,耳朵裏有煙花升空,再炸開的聲音。
感謝上帝!
安排好座位之後,沒過幾分鐘就下課了,班主任也不留堂,讓他們早換位早回家,要是有人對此有意見可以來找她提。
林既心裏的小人,已經為她的決議熱情地跳起了感謝舞。
換位是個混亂的過程,必須要有人把書騰出來,齒輪才能運轉,教室裏沸騰了二十多分鐘,大家才總算安置好了“新家”。
林既偷偷瞄着前面的相十方,他的書全壘在椅子上,桌面空着,以一種距離感剛剛好的口吻對相十方說:“要不你先把東西放我這兒吧,我不着急回家。”
相十方對整理的要求很高,每一本書必須要整齊方正才行,所以他接受了林既的好意,把大部分書都放在後桌,專注的分類,碼好,再放進桌肚。
林既默默看着他的每一個動作,同時還把手撐在桌子靠走道的那邊,防止路過的同學碰掉了相十方的書。
等相十方取走了這些書,林既才開始收拾自己的。
謝照風走過來嚷嚷:“搞什麽啊,我居然坐窗邊,随便一個老師來巡邏都能看到我的小動作了!”
“誰讓你不安分。”相十方用濕巾仔仔細細擦拭桌面。
“而且我一米八幾的個,坐前排合适嗎?”謝照風滿心都是不滿。
“你一米八幾?”相十方擡眼狐疑地看他。
謝照風厚着臉皮:“一七八和一八三中間的差是可以舍去的,這個學期我肯定能竄到一米八以上!”
“哦。”相十方冷冷淡淡。
即使如此,謝照風的個頭在班裏也是高個兒,班主任放他在前排,估計也是他個人作風導致的。
謝照風瞅到了正在收拾的林既,便說:“問題寶寶坐你後邊,更方便問問題了哈。”
林既總能在謝照風的話中聽出不待見的意味,他小聲答道:“我以後盡量自己解。”
謝照風瞥了他的座位兩眼,忽然說:“林既這位子不錯,幹什麽都不容易被發現。”
林既有種不安的預感。
果然,謝照風到他的跟前,一手撐着桌面,有些吊兒郎當地對他說:“你看你,比相十方矮半個頭,還戴眼鏡,坐他後邊上課怎麽看得見黑板?我那個地方正好,适合你,你覺得呢?”
“什、什麽?”林既僵硬道。
“和我換啊。”謝照風說。
林既的臉色蒼白了幾分,仿佛有根細繩,緊緊勒住了他的心髒。
他非常非常的不願意。
可在相十方面前,面對相十方的朋友,林既不能搖頭。
“我去哪兒都可以。”林既的聲音很輕,“如果相十方希望你坐他後面,那我們就換吧。”
謝照風并不知道自己這時在怎麽淩遲一個人,他轉頭開心地對相十方說:“問你的意見呢。”
相十方把所有垃圾都收到袋子裏準備一起帶走,他對此平淡道:“我覺得不行。”
十分輕易的,林既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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