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出發

嚴翊意識到自己玩過頭了,只見賀四年一頭紮進被窩,憂郁地将自己卷成一個蛋卷。

嚴翊從“蛋卷筒”留出的一個洞口往裏看,只看到賀四年烏黑的頭發。

“賀帥哥……我錯了。”嚴翊說,“我們再來一次,我保證不玩了。”

賀四年有點臉紅,并不打算原諒嚴翊:“你走開,我不想聽見你說話。”

他動手将那個唯一的洞口邊的被子也抓了進來,硬生生将“大蛋卷”給封閉了。

嚴翊看着這一坨“蛋卷”有點無奈,歉意尚存,于是開始好聲好氣地安慰賀四年:“祖宗唉,我現在真心實意地和你道歉。”

“被子這麽厚一會悶死了怎麽辦?”

過了一會,賀四年依舊蒙在被子裏,動都沒動一下,嚴翊看不到他的腦袋就覺得不太能心安。使勁戳了戳可能是他肚子的位置,但由于被子太厚,抵擋了至少七成的物理攻擊。

賀四年還是十分頑強得一動不動。

“還不出來?我去打你的小豬佩奇了。”嚴翊威脅道,正打算下手将被子強行拽開,賀四年塞在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他掙紮地從自己卷的被子裏鑽出來,嚴翊還順手幫了點忙。賀四年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那一串并不認識的座機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那邊的聲音有點亂,賀四年一開始是聽見一個似乎是婦女的聲音,大概是在詢問旁邊的人:“這是接通了嗎?怎麽沒聲音阿?”

“喂,你是誰阿?”賀四年攤在床上,嚴翊靠在一邊,無聊地開始拍他的大腿。

“是四年嗎?我是秀娟姨阿。”婦女的聲音有點激動,“我問了好多人,終于找對你的電話了。”

秀娟姨?賀四年乍一聽像是詐騙,随後又覺得這名字貌似有點熟悉,搜腸刮肚了一番,才終于在自己童年的記憶裏翻出來這麽個人。

黃秀娟,是她媽的表姐。因為小時候兩家住的近,所以這位只比楊晴大了兩歲的表姐,便成了楊晴玩的最好的人,直到黃秀娟先嫁出去了,關系才開始淡了。

但也可以說是幾十年的友人了。

賀四年:“嗯,秀娟姨,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之前你媽還偶爾和我見個面什麽的,上次聽說她和你去了城裏生活,好久沒和她說話了,怪想念的。”黃秀娟說,“還有我家小兒子林輝要結婚了,你媽之前和我說一定要請她,不請她就不是好姐妹了。”

賀四年突然沉默,從他媽去世的時候一直到今天,他都處于自己不想提,也不能讓別人提的狀态。他已經努力堅強了,奈何情感總是肆意。

難過的事情一經提起,他就想哭。

當個小哭包實在太娘唧唧了,賀四年為了避免,所以幹脆不去想。

嚴翊看了他一眼,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于是只好刮了刮賀四年的下巴。

賀四年捏住他的手指,也就抓住了一點力量,他努力心平氣和道:“姨,我媽前幾天走了,肺癌。”

電話那頭同樣是一陣沉默,而後引來一陣唏噓:“怎麽會呢,我之前見她還是好好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她絮絮叨叨地開始語無倫次:“怎麽會呢,她什麽也沒和我說,從小到大都這樣,有什麽事都喜歡藏着掖着,我們這麽好了……”

黃秀娟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大段,賀四年已經鼻酸開始掉眼淚,有些事你不去想,可以埋起來。但被別人提起的時候,難過是抑制不住了的。

嚴翊緊張地抽了幾張紙巾,替他擦眼淚。

電話那頭黃秀娟問道:“小晴的後事都辦好了沒有?埋在哪裏?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賀四年咬了咬嘴唇:“和我爸葬在一起了,那公墓離他們剛來城市打拼的出租屋近,也是他們的意願。”

那邊的黃秀娟吸了吸鼻子:“有時間我進城去看看他們,你也不要太難過了,唉,你媽這人多好阿,一輩子沒做過壞事……”

賀四年後邊就全程“嗯嗯啊啊”,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了,只好陪襯。

大半夜的嚴翊在外邊裝了滿滿的兩個行李箱之後,賀四年突然從房間裏亂着頭發走出來。

“怎麽了,睡不着嗎?”

賀四年點了點頭,然後又道:“明天走之前,我想先去看看我媽。”

“行。”嚴翊點頭,“我開車送你去。”

于是第二天早上,嚴翊和賀四年,帶着兩個行李箱以及一個佩奇玩偶出發了,行李箱裏一個是零食,一個是衣服,還是勉強塞進去的。

公墓的位置比較遠,而且天才剛剛擦亮,兩人找了一家24小時開門的花店,買了一束紅玫瑰,這并不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而是因為楊晴生前就只愛玫瑰,這大概是她質樸的生命中唯一的張揚了。

賀四年看着面前石碑上的黑白照片,沒敢再叫一聲媽。說不定楊晴在下邊,已經和她真正的兒子團聚了,這個媽媽再好,也終究不是他的。

他已經占了賀四年夠多便宜了,賀四年蹲下來,将玫瑰在楊晴墓前擺好,像是一個忍不住要像長輩讨表揚的孩子:“這回的戲我是男主角,大家也慢慢地不再攻擊我了,還有嚴翊。”

他擡頭看了嚴翊一眼:“雖然他是個大笨蛋,但對我特別-特別好。”

賀四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向這個墓碑報備,自己明明是個假的,眼前的這對夫妻,和他半點沒有關系都沒有。

充其量只是和他這具皮囊血脈相連而已。

但人嘛,總想着要找一點什麽寄托。賀四年站起來,将凍紅的臉埋在嚴翊的懷裏。

以後你就是我的寄托了。

他們都不是我的,甚至連這具肉身原本也不屬于我。

“你要對我負責。”賀四年一字一頓道,“我可是你親手養大的瓜,還一點也不細心地讓我摔爛了,以後要懲罰你永遠永遠愛我了。”

這話頗有些理不直氣也壯的嫌疑,還有點碰瓷的味道。

但嚴翊毅然決然地接受了這個瓷,順帶還欣慰的驕傲一把:“當然了,我養的,我怎麽會不喜歡。”

一個多小時候後,嚴翊一手拉着綁着佩奇公仔的行李箱,一邊抓着賀四年的衛衣角,謹防他走着走着就丢了。

把賀四年近半年的心都快操完了的嚴翊,還是坐不住,要親自把賀四年送到目的地才心安。

賀四年因為一晚上沒睡,一上飛機就困了,嚴翊和貼心地讓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賀四年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突然就開始流口水。

向來潔癖的嚴翊愣是忍住了沒叫醒他,可到最後賀四年就一口咬住了嚴翊的襯衫大衣領子不松口了。

直到動作過猛,腦袋突然往下一沉,賀四年才驚醒過來,茫然地小聲開口道:“我的大雞腿子呢?”

嚴翊無奈地指了指自己的衣領:“這呢。”

“是有多餓阿,我穿的要是毛衣,你就得啃一嘴毛了。”

賀四年找出幾張紙巾,遞給嚴翊:“不客氣,你自己擦擦。”

嚴翊拿過紙巾,先給賀四年擦了擦嘴:“口水流了半張臉,就你這樣的,除了我誰要你。”

“我多的是人要,排隊的人可以從納木錯可以排到太平洋的。”賀四年義憤填膺道,“像你這麽不可愛的,才是沒人要。”

“好好好我沒人要。”嚴翊樂了,“願意接受我這個沒人要的不可愛,真是太感謝你了。”

賀四年給點臺階就能登山,趾高氣揚道:“哼,知道就好。”

事實上他們從機場出來後,又花了一個多小時坐車去鄉下。從路上的颠簸程度,以及過往自然到頹敗的景色,賀四年就能隐約猜測到自己這部電影會拍得有多辛苦了。

一路上他們的牽着手,到劇組的時候也松不開,嚴翊不方便進去,畢竟前段時間剛剛出過那檔子事,現在再和賀四年親密地出現,難保不會被劇組繼續捆綁炒熱度。

賀四年似乎并沒撒手的意向,嚴翊動了動手指:“我不能陪你進去啦,剛剛路上和你說的話,你要放在心裏。飯的事情我已經拜托kevin了,你不用擔心像以前一樣吃不飽。”

賀四年将他的手緊了緊:“我開始想你了。”

嚴翊忍不住想親他一口,也沒克制,就實打實地吻了一口,然後問道:“這麽肉麻?”

“你要是舍不得我,那我們回家,戲別拍了。或者我陪你,錢別賺了。”

“你不想我嗎?”賀四年說,“我現在就開始想了,想得都不想拍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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