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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報幕完畢，兩人一同走出。朝臺下觀衆鞠完躬，趙微明走到鋼琴前，姜遇站在場中，準備好後對視一眼，演奏便開始。

姜遇是個很有特色的小提琴手，演奏時極為大膽，和平時給人的感覺迥然不同，要狂得多。

他們之前沒有排練，趙微明先跟了姜遇一會兒，幾個小節後追趕變成雙人舞，碰撞又激烈，輕快而熱情，然後悠長慵懶，像是花瓣在風裏偶遇蝴蝶，暗香浮動在輕微顫抖中。

是一次暢快淋漓的合奏。

結束後姜遇沖趙微明笑了一下，便回到後臺把琴收進琴盒，沒過多停留，直接從後門離開。

這一年姜遇高三，已經向國外大學遞了申請材料。在這僅剩的一年裏，迎新晚會上的合奏成了他們唯一的交集。

但這不妨礙他喜歡上了趙微明。

沙啞低沉的男音在耳旁響起，黑了好幾個小時的屏幕變亮，“趙微明”三個字顯示在上方。

姜遇翻身摸索手機，眼睛撐開一條縫，把通話滑向接聽後又立馬閉上，含糊地“喂”了聲。

沒睡醒的他語氣迷茫，略啞的聲線裏混着絲鼻音，電話那頭趙微明頓了好幾秒才開口：“姜老師，你在睡覺嗎？”

姜遇慢悠悠一“嗯”，嗯到一半記憶回攏，他猛地坐起，道：“你戲拍完了？”

“嗯，剛拍完。”趙微明笑了聲，“姜老師你不用急着出來，我要回酒店卸妝，卸完妝後叫你。”

撐在背後的手瞬間一松，姜遇倒回枕頭上，臉埋進被子裏，“好，我等你。”

“你可以再睡一下。”趙微明低聲道，“待會兒見，姜老師。”

“再見。”姜遇閉上眼。

姜遇還沒來得及挂電話就又睡着了，略重的鼻息就這樣傳到趙微明耳中，趙微明猜他是感冒了，轉頭就讓小璐去買藥，然後從片場裝了滿滿一保溫杯姜湯拎去車裏。

姜遇确實有些着涼。他回房間後忘了開暖氣，感覺到有些冷時才把被子往身上卷。

這一次他沒睡得太沉，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就聽見房門被敲響。起身時腦袋比剛才更重了，他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去開門，然後看見了帶着妝的趙微明。

趙微明從上到下打量姜遇，目光觸及到那雙赤.裸的腳時眉頭皺起，“姜老師，不穿襪子的話起碼要穿雙棉拖吧？”

姜遇漂亮的眼睛半睜半閉，臉色微白，頭頂毛發被睡得翹起，清冷的氣場消失得無影無蹤，脆弱中透着柔軟。在趙微明目光督促下，姜遇走到鞋櫃旁蹬上棉拖，然後走回去門口：“你不是要卸妝嗎？”

“姜老師要注意照顧自己。”趙微明輕聲嘆息，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我帶了感冒藥，杯子裏是姜湯，吃完後多蓋點被子發汗，一會兒我給你帶飯回來。你想吃什麽？”

姜遇沒接，“我等你卸妝，然後一起出去。”

趙微明挑眉：“那也得先把藥吃了。”

他猶豫了會兒，終是伸手将趙微明手上的塑料袋勾走，但姜湯沒要。

等趙微明走了，姜遇視線在房中一掃，接着把這一堆能當飯吃的感冒藥放進電視櫃裏，然後燒了壺熱水。

這是姜遇多年來的固執，他極不喜愛這些散發着苦澀味道的藥丸，所以一般的小病，能不吃藥絕對不吃藥。

毛衣和褲子有些皺，姜遇換了身衣服，拿起手機直接下樓，坐進大堂沙發裏給趙微明發短信說他在下面等他。

姜遇不想在房間裏待着，那樣他又會睡着。他一點都不想再夢見往事。如今他與趙微明只是單純地有過一.夜.情，既然現在誰都不提起，那麽這一頁就算翻過去了。姜遇不想被喚起某些情緒，絲毫不期望自己陷入單戀或者戀愛中。

趙微明來得很快，他穿着款式簡單的高領毛衣和黑色休閑褲，外套一件長款黑色大衣，三步兩步來到姜遇面前，“我去把車開過來，姜老師在門口等我。”

“好。”姜遇擡頭對上他的目光。

趙微明把他的車從車庫裏開上來，是輛很低調的黑色凱迪拉克。姜遇在後座和副駕駛之間糾結了幾秒，選擇了副駕駛。

車載香水是姜遇喜歡的味道，這讓他微微放松。

“藥吃了嗎？”上路後，趙微明突然問。

“……”姜遇眼皮撩起，面不改色，“吃了。”

“真的？”趙微明不信。

“真的。”姜遇擡手指向前方，“你不要看我，看路。”

前方是紅綠燈，趙微明減速停下來，姜遇低頭回微信，張思逸給他發來了快遞單的照片。

趙微明往身旁人屏幕上掃了一眼，道：“姜老師歌寫得怎麽樣了？”

雙擊home鍵上劃退出APP，姜遇偏頭看着窗外的雨，“《荊秋》的曲子還沒有頭緒，倒是別的找到感覺了。”

趙微明不太好追着問“別的”是什麽，話題只能圍着《荊秋》打轉，“杜導要求很高，辛苦姜老師了。”

“不辛苦，本職工作。”姜遇道。

路上有些堵，車開了四十多分鐘兩人才來到最近的商圈。天色已沉，街燈蜿蜒如河流，向前往後都瞧不見尾，樹上挂着彩燈，新年的氛圍甚是濃厚。

車上只備了一把傘，姜遇又一次和趙微明共傘。兩人沿着長長的緩坡往下，剛好和這一側人流的方向相反，姜遇看了眼對面，偏頭對趙微明說：“我們應該走那邊。”

後者脖子上的圍巾拉得很高，一直将鼻梁遮住，只露出雙漆黑的眼睛。圍巾是灰藍拼接格，絨毛細膩，看上去就很暖和。

他拉着姜遇的手臂往馬路另一邊走，車輛禮讓時燈光照得雨珠透亮。

“吊墜的話就在這家商場一樓買吧，然後去那邊的蛋糕店。”趙微明說。

兩人快步走過去，商場門口的工作人員把他們的傘用塑料袋包起，以免雨水将商品和地板弄濕。一樓左邊是珠寶手表專櫃，姜遇掃了一圈，指着其中一個銀色小馬吊墜，問：“就這個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