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渡只覺得下唇一陣刺痛,伸出舌尖舔了下,嘗到了一股鐵鏽味。

“……你爸從小沒給你打狂犬疫苗嗎?”他吮着傷口的位置含糊道,手指梳理着軟糖細細的絨毛,聲音中聽不出波動,“麻煩以後,沒事不要亂咬人。”

易然哼了一聲,“不給你留點痕跡,你都不知道坐在旁邊的到底是誰……”

他一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好在林渡就跟沒聽見似得,專心致志的逗着狗。

就這麽一路尴尬的回到家裏,兩人把東西搬上樓,林渡先把軟糖帶去廚房關好,跟易然一起收拾新買的日常用品,和準備晚上做的菜。

就光是“把東西放到該放的位置”這一項,就足足忙活了快兩個小時,林渡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從購物袋裏翻出一包蛋黃派撕開包裝,丢了一個給易然。

“吃點東西吧,我媽七點半才來呢。”他說,“我去看看軟糖。”

易然看着手裏的零食,總覺得對方跟抛骨頭喂狗似得,眼角抽了抽。“我跟你一起去。”說完把蛋黃派三兩下塞嘴裏,鼓着腮幫子低頭找到剛買的狗盆,又去廚房燒了一壺開水。

林渡買的狗糧都是進口的,易然從中抓了一小把用熱水泡軟了,等放到溫熱後混了點微量元素和鈣片粉進去,攪拌均勻的拿去了廚房。

林渡正在組裝狗用的飲水機,軟糖在一邊翹着尾巴舔碗裏的水,耳朵還沒立起來,耷拉在小腦袋上,顯得憨厚可愛。

……不過事實證明林總實在不擅長做這個,對着說明書折騰了半天也沒弄好,易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勾着他的腰将人弄開,“我來吧,你去喂狗……”

林渡的腰很細,不是那種纖弱無力的細,裹着一層均勻堅韌的肌肉,顯得精幹而有力。

他這一抱上去就有些舍不得撒手,滿腦子想入非非了各種畫面,加上林渡先前一直蹲着,此時被強行帶起身來,襯衫被掀起一塊,露出之下優美的腰線,白皙的皮膚晃得人挪不開眼……

正這麽想着,就覺得腰間一癢,竟是林渡在他身上掐了一把,說痛不痛,但總覺得有一股邪火順着下腹悄然而上,易然悶哼一聲,想将人放開,卻被林渡順勢頂到了牆上。

對方的力氣要比想象中的大,易然毫無防備,直直磕在了對方的掌心——林渡不知何時将手墊在對方腦後,順着這個姿勢湊上前,在那人唇角處輕輕一舔。

這一切在五秒內連續發生,等易然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方的膝蓋已經頂到了他的腿間,暧昧的摩擦着裆部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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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渡微微低頭,沖着那人的頸窩吹了口氣。

“呼……”

易然只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貼着那人掌心的頭皮一陣發麻,剛打算反客為主的做些什麽,就見對方順勢接過他手中的狗盆,彎腰放在兩眼發光的軟糖跟前。

易然紅着臉站在牆角,胸口起伏幾下,才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你……”

“先前是喝多了腦袋不清醒,你還真以為我好欺負啊。”林渡挑起眉梢,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小同志再接再厲……啊對了,如果你想洗澡的話得趕快,不然時間不夠了。”

易然:“……”

他黑着臉頭也不回的沖進洗手間,将冷水開到最大。

冰涼的液體撲頭蓋臉的落了下來,易然打了個哆嗦,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沒必要那麽紳士,對付這種欠操的人,就應該來蠻的……

結果光顧着想,失去了實施的機會——因為他才剛換好衣服出來,陳熏便帶着林夫人到了。易然只好濕着頭發跟林渡一起去接待兩位娘娘,端茶倒水低眉順眼,一口一個林哥叫得賊甜。

對此,林渡不動聲色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将人打發到廚房跟狗玩去。

結果剛坐下不到一會兒的林夫人也起身道:“說好了我來下廚,你老是指揮人家小然作甚?”接着不管說什麽也要親力親為,林渡自然只能順着她,給了易然一個眼神叫他別亂說話。

完了他就被陳熏拉到一邊,臉色不善的道:“我聽說你前兩天又去酒吧了?”

林渡:“……你從哪聽得消息?”

陳熏輕哼一聲,瞥了眼自己人模狗樣的好弟弟,“你管我從哪聽的……既然打算穩定了,就先把你那顆桃花亂飛的心給我收回來,別惹得到時候鬧分手,媽聽了傷心。”她頓了頓,“還有,少跟李平郞那幾個富家少爺來往,公事就算了,私下裏能不見就不見了,聽到沒?”

林渡被他姐一連串堵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開口:“姐,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

廚房裏,易然将活蹦亂跳的小狗崽攆去外頭,這才轉身幫林夫人洗菜。

他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了幾年,生活技能基本能點都點了,這會兒動作娴熟利落,林夫人看在眼裏,很是滿意。

“小然家裏頭是做什麽的呀?我看你這孩子這麽自立,肯定吃過不少苦吧?”

“吃苦不至于,只是會點家務。”易然将削完皮的胡蘿蔔放在水龍頭底下沖洗幹淨,瀝幹水擺在砧板邊備用,“阿姨這裏我來吧,您要做些什麽告訴我就行……”

“你這孩子……”林夫人笑了下,忽然又想到什麽似得,嘆了口氣,“小渡能找上你真是福氣了,哎,你是不知道他以前……”

“……以前怎麽了?”半晌等不到下文,易然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口。

林夫人有些猶豫的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別告訴他啊,小渡這個人,看着什麽都不缺,實際上特別沒安全感。”

“他上高中那會兒我跟他爹都忙,他姐也被送去學校寄宿,小半年都見不上一面……直到後來出了事。”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好幾天,那時候剛好趕上過年,傭人都回家了,直到後來我強行推了一場飯局提前回去……他已經餓到昏迷,手裏還抓着手機。”林夫人說到這裏時,聲音略微哽咽,“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在等一個人的電話。”

她不再繼續往下說了,一時間廚房裏只剩潺潺水聲。

易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等誰的電話?”

“好像,是他一個同學,年級比他低。”林夫人說,“那孩子跟他關系很好,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一聲不吭的就出國了,出國前答應了會陪小渡過年……”

結果少年時的林渡等了足足三天,直到大年初三的晚上被父母發現,也沒有等到對方一句新年快樂。

“在那之後……小渡就變了。”林夫人的聲音很輕,化在水聲中更像是在嘆息,“別人或許看不出來,可我覺得,他再也沒有真心待過誰……再後來我因為身體原因選擇在家休息,想試着彌補他什麽,可錯過的東西到底還是錯過了。”

“所以前幾年,他跟他爸出櫃,我死也要站在我兒子身邊。現在他年紀也不小了,周圍同齡的人也一個一個定下來了,他卻始終單着。我已經不指望抱孫子了,就想他找個人好好穩定下來,一輩子那麽長啊,誰敢說自己一個人能從頭走完還不覺寂寞?”

“還好他遇見了你……”

易然握着菜刀的手抖了一下,刀尖磕進了木質的砧板,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您過獎了……”小小聲回應着,卻只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死死壓着,沉甸甸的,讓人喘不上。

易然很想說阿姨其實我們不是那種關系……可面對林夫人溫柔慈愛的目光,那些話在喉嚨裏堵死了,到頭來“咕咚”一聲,咽回肚子裏。

他突然有那麽一絲絲的後悔,後悔不該利用這層關系賴在林渡的家裏,可一想到林夫人這番話不是對他說的,又覺得十分難以接受——糾結來糾結去,一不留神把自己饒了進去,等反應過來時四肢被縛,只剩個腦袋勉強能動。

所以他又點點頭道:“您放心,我會對他好的。”

至于這份好裏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卻是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可那位長相與林渡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夫人卻是信了,她微微笑着,笑得很幸福。

林夫人的手藝很好,以至于真到了食材下鍋的時候,易然只能在一旁幹杵着。

……哦,除去遞一下食材,又或是幫忙端起沉重的鐵鍋。

“我本來也什麽都不會,”林夫人用那只養尊處優的手抓了點鹽撒進鍋裏,“後來閑在家裏,實在待不住了,就去報了個廚藝班……”

她又斷斷續續的說了些生活中的小事,易然認真的聽着,心中幾度波動,到了後來,竟是愧疚得擡不起頭。

可就連這份愧疚,他也不敢表達的太過明顯,唯恐傷了面前這位善良母親的心。

易然這一輩子,從沒這麽矛盾過。

所以當最後一盤菜上桌,他大大松了口氣。

林渡正逮着意圖上桌的軟糖,擡頭時眼神與易然不經意間對上,兩人皆是一愣,似乎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端倪,軟糖夾在兩人之間,钴藍色的眼珠轉了一圈,嗷的撲進了易然懷裏。

後者慌忙接住狗崽,再擡眼時卻見林渡正望着他笑,那人穿着一身米黃色的休閑服,修長的身影攏在暖黃的燈光裏,柔和的不可思議。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晚點再說。”

一頓飯下來,氣氛還算和諧,等用完餐,易然自告奮勇的要去洗盤子,剛把洗滌劑倒上,就聽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林渡一手插在兜裏,越過他将抽油煙機打開了,“我抽根煙。”

易然這才發現他兜裏裝着東西,那是兩根女士香煙和打火機,他瞥了眼,啧道:“你怎麽抽這個?”

“……味道淡,我媽不喜歡煙味。”林渡輕車熟路的點上,吸了一口,“先前她都跟你說了點什麽?”

易然不知道從何開口。

“……我爸工作比較忙,所以我媽平時在家也沒什麽人陪着,見到小輩不自主要多唠叨幾句,你要是介意……”

“我有什麽介意的。”易然隔着煙霧去看那個人的臉,“這本來就是我自找的。”

“……是,既然是你自找的,那就麻煩做戲到底,過段時間我們分開的時候,我會找一個恰當的理由……唔!”林渡嘶了一聲,手指一抖,一節煙灰掉在了地上。他揉着被撞疼了的嘴唇,“你這小兔崽子怎麽……”

易然也疼的夠嗆,用舌頭舔了舔唇瓣,“你不是不讓咬嘛,那我只能親了。”

“……親?我覺得一顆隕石砸到了臉上。”林渡面無表情的吸了口煙,“剛才說到哪裏來着?”

“說到一個不可能的問題。”易然哼了一聲,低頭刷着手裏的盤子,泡泡糊了一手,“我們不會這麽快分開的。”

“……那是因為你還沒得手。”

“你會讓我得手嗎?”

“不會。”

青年咧嘴,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那正好,我就有理由纏你一輩子了。”

“小崽子……”林渡瞥他一眼,吐出白花花的霧,似笑非笑道:“你能忍得住一輩子不做?”

他點到即止的接了話尾,沒給易然敷衍的機會,“要不就是你打消這顆心,要不就是我玩膩了把你趕出去……總歸不會太久。”

“哦?這麽說,林叔叔多少對我還是有點意思的啊……”易然将手裏的瓷盤洗得叮當作響,他冷笑一聲,“要不你主動獻身一回,我立馬滾蛋。”

“真要是那樣做了,你反而會覺得沒勁不是嗎?”林渡偏過頭來,狐貍似得眼梢彎彎,透着一股游刃有餘的狡黠。“……知道什麽叫欲擒故縱嗎?”

他湊上前,将一口白煙噴在對方臉上,順勢含住了那形狀好看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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