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好夢由來最易醒 (1)
朗溪回到酒店沒多久, 就接到韓果果的電話。她東扯西扯了半天, 将話題定格在杜骁身上。
她實在是太太太太好奇杜骁和朗溪一起吃飯是什麽樣兒了。
“尴尬呗,不然還能什麽樣。”朗溪一邊洗澡一邊和她打電話, 韓果果叽叽喳喳的聲音回響在浴室裏就像加了特效似的。
“啧,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敢明目張膽地帶着前妻吃飯就是叼哦。”
“更好笑的是叔叔居然不知道你們兩個曾經在一起過, 還想撮合哈哈哈哈哈哈!”
一提這個朗溪就頭大, 警告韓果果不許再念叨這件事, 不然她再也不和她說自己的私事了。
韓果果這才老實閉嘴。
朗溪洗完澡出來,打開電腦開始畫圖, 順便看一看大家的工作彙報。
韓果果憋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問,“你覺得杜骁現在怎麽樣?哎, 他退圈兒後我都好久沒見過新鮮的他了, 真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子。”
畫圖的手一頓,朗溪忽然想起韓果果到現在還沒脫杜骁的粉籍, 不忍心晾着她,她雲淡風輕道,“其實和以前沒什麽變化, 就是人比以前沉澱了許多,說話做事也沉穩不少, 會抽煙了也會喝酒了,也比以前會照顧人。”
說到這,她又想起之前杜骁送她回來的樣子, 一路上說的話做的事,都跟以前的他截然相反。
感覺這是他,但又不像他。
然而韓果果關注的點只有“杜骁會抽煙也會喝酒”,她頓時酸得要命,“我一想到他因為你學會了抽煙喝酒我就嫉妒得要死哦!!”
……??
朗溪翻白眼:“什麽叫他因為我學會了抽煙喝酒,別鬧了好吧,這三年他不一定談了幾個女朋友呢。”
“他不會談的!”韓果果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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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溪冷笑,“你別不信,他今天送我回來那紳士樣兒,沒女人調教過我是不服的。”
韓果果:“誰說紳士就是有女人調教過?萬一他是見到你想跟你和好呢?”
朗溪:“……”
她一摔筆,立刻否決她這個可怕的想法,“你可拉倒吧!你不如說他想在我這兒做衣服打個折兒更靠譜!”
韓果果狡辯,“這兩樣兒不沖突啊!”
“……”
朗溪徹底服了她。
韓果果乘勝追擊,“如果他真的還惦記你怎麽辦?你會答應跟他和好嗎?”
“當然不會,想都不要想!”朗溪忍不住怼她,“你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
韓果果安靜兩秒,忽然一本正經,“我就是有種感覺,他對你還沒死心。”
“……”
無語。
愛死不死,那都是他的事兒。
這個世界如此美妙,為什麽要那麽想不開去吃回頭草。
當天晚上,朗溪因為項目組的纰漏工作到很晚,以至于第二天根本沒有按時起來。她原計劃是去醫院陪朗振平的,朗振平見她沒來,便先給她打了視頻電話。
朗溪一邊接電話一邊洗漱,見他狀況不錯,倒也不那麽急着過去。
說着說着,朗振平突然提起杜骁。
說杜骁今早來問候他,還帶了很多水果和營養品。
朗溪有些意外。
又有點兒煩。
不得不說,自打昨天奇妙相遇後,杜骁這個名字在她耳邊出現的頻率實在有點兒高。
郎振平并沒有察覺出女兒的不對勁,繼續誇杜骁,說他一表人才,為人還細心體貼,還問她,兩個人加了微信沒有。
當然沒加。
怎麽可能加。
但朗溪又不能說兩人過去的關系,只将事情略過。
挂斷電話後,她突然有些不爽,不知怎麽,又想起昨天韓果果的話……她突然就不想去醫院看朗振平了。
反正醫院有別人陪,她的航班還在晚上,看不看意義不大,還不如收拾好準備去機場,打定主意,朗溪便坐下繼續工作。偏巧項目組這邊也遇到了一些困難,她跟着随便忙了忙,就忙到下午四五點。
朗振平知道她不來了,多少有些失落。
恰巧杜骁過來給他送晚飯,從朗振平的嘴裏知道這件事,臉上的笑都僵在了嘴角。
杜骁也以為今天朗溪會過來。
想到再見她,衣着随意的男人還特意換了一身明亮的衣服,出門前還讓高攀幫他弄了一下發型。
可現在——
這種感覺就像小朋友期期艾艾等着家長帶他去游樂園玩兒。
結果家長突然告訴他今天去不了。
杜骁知道,朗溪不想見他。
但在朗振平面前,他不想把這種失落表現出來。
朗振平苦笑,“其實小溪很對得起我了,畢竟我以前對她那麽不好,她現在肯給我花錢,照顧我生活,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聽到這些,杜骁眸色一頓。
說來慚愧,他曾經跟朗溪在一起三年,卻對她家裏的事所知甚少,就連她的父親母親叫什麽都不知道,更別提朗溪并不順的成長經歷。
其實也不是不關心,而是那時候的他太過高傲。
杜骁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能夠給朗溪足夠的庇護,和富足的生活,既然如此,為什麽要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呢?眼前的一切還不夠嗎?
可現在,杜骁并不這樣想。
愛一個人,是要打從心底了解她,懂得她,這樣,才可能真的知道她心裏需要的是什麽。
思及此,杜骁忍不住開口,“她小時候過得很苦嗎?”
這會兒朗振平情緒上來,有些剎不住車,“也不能說苦,畢竟她媽媽在的時候,我們的小家還是可以的。但自從她媽媽因病去世,我和劉運芝結婚後,這孩子的性格就變了。”
“的确是我不對,我在她媽媽沒去世多久就娶了別的女人,讓她覺得我對不起她媽媽,可是我那時候也沒辦法啊,賺的少,又累,家裏不能沒有女人,我自己也照顧不好她。”
“哎,其實說來說去都是我的不對,自打我和劉運芝結婚後,對她就忽略許多,那時候我也是信了別人的話,說女兒沒有用,早晚是外人,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小兒子身上。”
“高中的時候,朗溪想學畫畫,但學畫畫太貴了,光是買材料就好大一筆錢,我攢了好久,才攢出一點錢給她,但沒想到被劉運芝發現了。”
“我做的最大錯事,就是在劉運芝搶走那幾百塊錢的時候沒阻止她,小溪也就是因為這件事對我心寒,在高一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
“好在當時她阿姨在幫她,她住在學校,自己出去打工學畫畫,到後來,就考上了平江大學。”
“哎,現在她能有這樣的成就,是應該的,她真的是一個很努力的孩子,而我……真的是一個很差的父親……”
“我不配她對我這麽好。”
“我真的不配。”
……
…………
直到朗振平吃完飯,在醫生的囑托下休息,杜骁都沒從泥潭般的情緒自拔出來。
這會兒杜瑤正和老公在醫院的操場散步,有說有笑的,杜骁随處靠在一棵樹下,一邊抽煙,一邊反複思考之前朗振平的那些話。
朗振平說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
那麽他呢。
他又何嘗是一個好丈夫,好情人?
如果不是親口聽他說,杜骁現在都不知道朗溪居然是這樣摸爬滾打長大的,更不知道畫畫對她來說這麽重要。
杜骁驀地想起朗溪當年說自己收到霍卿offer時候的樣子,臉上全是開心的笑,眼睛也亮晶晶的。
可他呢?他說了什麽?
虧他三年前還雲淡風輕地要她留在自己身邊做造型師,想起來簡直可笑至極,可笑到杜骁現在恨不得穿回去給自己一個耳光。
他有夢想,朗溪就沒有嗎,同樣是夢想,他又有什麽資格蔑視?
就因為他有錢?
就因為他覺得朗溪不能成功?
就因為他認為朗溪理所應當留在他身邊?
然而結果呢?
結果就是她受夠了,離開了,勇敢無畏地往前走,只有他一個人留在過去不斷掙紮。
如果他是朗溪,他也不會喜歡這樣一個固執霸道又不會尊重人的男人吧。
掐掉煙,男人有些煩。
終于意識到自己曾經有多麽惡劣。
在原地略顯焦灼地轉悠了幾步,杜骁還是沒忍住,拎着車鑰匙上了車。
機票訂在九點。
朗溪七點半就提着行李箱從房間出來,時間匆忙,她并沒有提前約車,想随便打個出租車去機場,結果沒想到一出酒店,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朗溪腳步一頓。
男人穿着淡青色熨燙妥帖的襯衫和休閑西褲,修長的身姿随意地靠在車上,指縫中夾着猩紅一點,整個人看起來慵懶又陰郁,卻又有種非常醇厚的魅力。
見朗溪出來,杜骁第一時間掐掉煙。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杜骁已經走上前接過她的行李箱放在後備箱裏。
朗溪十分不解地看着杜骁,“你這是做什麽?”
杜骁朝她偏偏頭,“送你去機場。”
朗溪:???
不過轉念一想,這可能是她那死心眼兒的老爹拜托杜骁的,便也沒怎麽磨叽,乖乖地坐上去。
心想去機場就去機場。
反正也是最後一面。
有了上一次,她這一次坐在副駕駛上倒沒覺得多尴尬,不過一個小時的路,把他當個網約車司機也挺好。
然而杜骁卻并非只是來送她一程這麽簡單。
醞釀了好一會兒,男人忽然開口,“今天我陪朗叔叔吃了頓晚飯,他跟我說了一些你過去的事。”
朗溪原本還在放着空,突然聽他提起這茬,一愣,“怎麽突然說起我。”
杜骁目視前方,一副專心開車的模樣,“你今天沒去看他,他有點兒失落。”
朗溪恍然了下,“哦,我忙着工作就沒過去。”
反正不能明說是因為不想見到你……
杜骁“嗯”一聲,“他沒怪你,就是忽然情緒上來,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
朗溪垂下眼,不說話了。
這并不是朗振平第一次表達對她的內疚,在兩人剛聯系上時,朗振平就已經對她說過很多次對不起,朗溪原本以為自己聽見父親道歉,會覺得心裏舒服,但慢慢的她發現,她并不需要這種無力的道歉。
傷害已經造成了。
她現在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沒必要再翻來覆去地掀開傷口。
杜骁見她不吭聲,側眸望了她一眼。
今天的朗溪依舊漂亮。
她化着精致得體的妝,纖長濃密的睫毛就像兩片黑羽般輕輕顫抖,發絲柔順地披在肩頭,露出圓潤白皙的耳朵,微粉的耳垂上,墜着一顆紅寶石耳環。
稍稍吸氣,還能聞到她身上清淡的香氣。
心尖兒顫了顫,杜骁回過頭,提着一口氣,嗓音沙啞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你過去的事兒,我沒想到你的家庭背景是這樣。”
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朗溪擡起頭,默默看向杜骁。
不知道是不是車內光線昏暗的緣故,她總覺得這個男人面色有些不對勁,身上那股勁兒就跟喝了酒似的。
朗溪有些懵,不由得繃緊身子,“你想表達什麽。”
氣氛頓時變得尴尬。
朗溪咬住舌尖兒,有點兒後悔信口開河,這不上杆子給自己找麻煩嗎!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無論這男人說啥,她也只能受着。
只不過她怎麽都沒想到,在安靜幾秒後,杜骁接下她的話茬,說出的居然是一句破天經的話——
杜骁:“對不起。”
朗溪:“………………”
杜骁在說什麽??
對不起?
是在和她說嗎???
是嗎???
朗溪不可思議地定睛看他,兩只大眼睛眨巴得跟動畫片兒裏的卡通人物似的,就這麽看了好幾秒,确定自己不是出現幻覺,她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氣,“你——”
“也許我早就該說了。”男人下颚線緊繃,像是在拼命克制某種情緒,“我不知道畫畫對你來說這麽重要,更不知道你為了你的夢想付出了那麽多努力。”
話鋒在此處停頓,杜骁轉過頭,對上她的視線,眼底有光在閃爍,“朗溪,是我不夠尊重你。”
“是我對不起你太多。”
直到朗溪上了飛機,她都沒能從杜骁的那番話中掙脫出來。飛機起飛之前,她忍不住給韓果果發了條信息,随後才在空姐的提示下,關掉手機。
剛抵達平江,她的手機就被韓果果的信息擠爆——
韓果果:【我靠我他媽說啥來着!!!!我說啥來着!!!!我就說他對你餘情未了!!!!】
韓果果:【杜骁道歉哈哈哈哈哈他居然也會道歉?你說你怎麽不錄音呢?要是我我肯定錄音還要設成起床鈴聲每天輪一遍爽到飛起!】
韓果果:【哎,也不是說他是杜骁就不能向人低頭,就是單純針對你們倆現在這種擰巴的關系,以我過來人的經驗來說,男人道歉必有貓膩兒,你就給我瞧好吧。】
韓果果:【反正我覺得如果這男人以後願意為你做舔狗,也不是不能要的哈哈哈哈】
……
…………
朗溪從機場出來,上了林尋的車,這才大致看了一下。
結果一秒就被她的感嘆號刺激得太陽穴嘣嘣跳。
她不過随便和韓果果提了一嘴,怎麽都沒想到韓果果反應這麽大。不過也不怪她大驚小怪,杜骁跟她道歉的時候,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麽說呢,這種感覺就很奇妙。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強勢又霸道,似乎永遠不會低頭的男人,在重逢後,居然和她說對不起,關鍵是朗溪也沒覺得自己做了啥能讓他有這麽大的反思啊?
這就相當于一個曾經處處瞧不上你的人忽然被你啪啪打臉後再跟你服個軟兒說寶貝兒你真棒。
就很懵逼。
而且在朗溪的印象中,杜骁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這句話。
對她更是。
不管何時何地,他都是高高在上,也永遠沒有錯。正因為這樣,朗溪從不跟他争執,不是不想,而是覺得争執不過,所以即便當初分開的時候,她也不想分辨誰對誰錯。
也不知道哪個名人說的,能分開的就不是對的人。
既然不是對的人,那就不要花時間磨磨唧唧。
朗溪不知道他是出于哪種心态說出這句話,也不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麽,單純就是覺得意外又懵逼,懵逼之後又有那麽一絲難以言喻的舒爽……
不過韓果果說的對,男人道歉必有貓膩兒。
所以她并沒有沉浸在舒爽中,而是在杜骁将她送到機場,提出互換聯系方式時,再次豎起防線,果斷拒絕。
本就該相忘于江湖的人,為什麽還要互相留聯系方式?做彼此生命中的死人不好嗎?
杜骁沒說話,但眼底的暗淡卻出賣了他的心。
朗溪沒等他反應,拖着行李箱轉身就走。
直到現在,她都覺得自己當時的表現簡直無懈可擊,甚至可以拿百花獎最佳女一號。
可能對自己的表現太過滿意,朗溪臉上的表情有點小爽,正開車的林尋從後視鏡看她,好奇道,“想什麽事兒呢?這麽高興?”
高興?
朗溪立刻板住臉,否認,“我高興嗎?我不高興啊。”
林尋笑了笑,“我看你心情不錯的樣子。”
朗溪:“……”
她那明明是得意。
不過不管是高興還是得意,都不代表她願意被一個不算多熟悉的男人盯着表情看,而且還是這種喜歡自作主張瘋狂出擊的男人。
有一說一,這個林尋還真是行動力巨強。
倆人還沒聊兩天,他知道朗溪要回來,二話不說就跑到機場去接——完全不管朗溪同意不同意。
還美其名曰是驚喜。
根本喜不起來,她是真覺得剛下飛機時候蓬頭垢面的見人挺尴尬的。可人家畢竟是好心,還是韓果果介紹的,朗溪也不能把話說得太直白。
經歷過杜骁,朗溪真的不喜歡太強勢的男人。
而且現在剛回國,她很看重這邊的事業。
更不會随随便便談戀愛。
但不管怎樣,成年人之間,表面關系還是要維護一下的。朗溪只能一路上陪着林尋尬聊,偶爾在傻乎乎地笑兩聲。
好在路途不遠,很快就到了家。
朗溪一進門,整個人都輕松下來,迅速卸下行李準備洗完澡後迅速開電腦工作,可當她站在鏡子前,剛準備卸妝時,卻突然發現,霍卿送她的那對兒紅寶石耳墜,丢了一只……
兩天後,遠在平江的杜瑤終于生了。
是個七斤八兩的女兒,哭聲很大。
眼見母子平安,一家人的心都跟着落了地。
杜瑤算高齡産婦,杜骁不放心她,就多留了一天,可即便他看起來再怎麽淡定如常,杜瑤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都不用猜,就知道一定跟朗溪有關。
自從那天杜骁送完她回來,臉色就一直陰沉着,別人都以為那是他天生沉默,可杜瑤卻知道,這笨小子一定是在心上人那兒吃了癟。
這世界上,也就只有朗溪能有這個本事。
幾條轉賬信息就能讓這個在外面抗風抗雨的男人夜不能寐,無心的一颦一笑更能讓他三魂七魄丢個幹淨。
忍了大半天,杜瑤終于忍不住,“想回去就回去,不用非在這兒陪着我,而且你人在這兒又沒用,心都跑到別的地方去了。”
杜骁原本在看孩子,聽到這話,驀地一僵。
杜瑤繼續勸,“想做什麽就去做,猶猶豫豫可不是你的性格。能再次遇到就說明緣分沒斷,既然沒斷,就要抓緊了才行。”
當天晚上,杜骁腦子裏一直反複思考這兩句話。
待到沉沉睡去之時,他又夢到了朗溪。
只不過這一次夢中的她,變成了三年後的模樣。
微卷的長發,墨綠色的身影,身教體軟的朗溪抱着他,在他懷裏低語。
說的什麽杜骁聽不清,只覺得心裏高興,像吃了蜜也像喝了酒,他低頭看着朗溪紅撲撲的耳垂,沒忍住就咬了一口。
小姑娘在他懷裏嗚嗚嘤嘤的,沒一會兒兩人就親到一處去。
這不是杜骁第一次做這種夢,可這三年中,沒有任何一次比這一場更逼真,更讓他覺得醒來後的感覺是那麽讓人難受。
天光一亮,杜骁就醒了。
他睜着空洞眼望着天花板,過了好一會兒,拿出手機訂票。
中午出發,下午抵達北市。
原計劃是回北市就去公司開會的,因為最近雲拓投資的一個競選年輕演員的選秀節目就要投拍了,現在正在敲定人員的階段,很多投資方和娛樂公司都想往裏面塞人,但具體情況,還要等杜骁回來參與後再敲定。
結果路途都走到一半兒了,杜骁突然接到公司的電話。
正是策劃這檔節目的陳理事。
就是他說的,讓杜骁回來當導師,節目一定會爆。
杜骁以為他有什麽急事兒,很快就接了,結果沒說兩句,這人就提到一個名字——柯文雅。
此刻,北市一環某個大廈內。
男人躲在辦公室內,透過透明的玻璃瞥了眼坐在外面喝着茶的女人,十分為難道,“骁哥,我真沒招兒了,她就是不走,說有事兒求你,要等你回來。”
杜骁:“……”
求他?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過柯文雅這個人的名字了。兩人解約後,杜骁便将所有的聯系方式都删除,在圈兒裏,更是有她出現的地方,他一律不去。
而因為杜骁這個頂梁柱的離開,鼎力在圈內的地位一落千丈,一方面是真的沒幾個藝人能打,二來也因為管理不善,一些小藝人犯了無法原諒的錯誤導致公司賠了錢。
而後,杜骁另起山頭,也對鼎力有了不少沖擊。
但凡有什麽資源,有杜骁就不能有柯文雅,這是圈內大佬都知道的事。
就這麽明裏暗裏地打壓了一陣,加上柯文雅自己作死,鼎力就成了現在這副好死不死的模樣。期間柯文雅也找過杜骁理論,但杜骁根本沒搭理她,再後來也就不了了之。
杜骁以為柯文雅會恨死自己,根本沒想到她還會來這一出。
然而他不知道,現在鼎力這種不上不下,沒什麽藝人能賺到錢的關鍵時刻,她現在能求的也就只有杜骁了。
男人捏了捏眉心,問,“她想幹什麽。”
陳理事緩了緩說,“她最近新簽了兩個北影的新人,正打算捧呢,這倆人來我這兒面試了,但我知道您不待見鼎力的,所以沒給通過,她就想親自求你,通融一下。”
“通融?”男人冷嘲一聲,頓時覺得十分好笑。
一來是覺得現如今鼎力竟然沒落到這種程度,這種小資源也需要她親自出馬,二來是覺得,這個柯文雅一如既往地自我感覺良好。
他現在跟她是什麽關系?
他憑什麽給她通融?
還是這女人腦子瓦特了,想故意來他這兒找虐?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杜骁輕聲嗤笑。
半響,男人向後靠了靠,思忖兩秒後,他漫不經心道,“那就讓她等着。”
接着,對高攀說,“改道,去翟醫生那兒。”
翟醫生就是杜骁的心理醫生。
一位風趣幽默卻又不失專業水準的男人,在市中心有一家非常出名,且以高收費聞名的心理診所。
距離上一次兩人見面,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翟文生看到杜骁,還有一瞬間的恍惚。不過畢竟是老熟人,兩人很快便聊了起來。
只是沒聊幾句,翟文生便習慣性地單刀直入,“雖然我這裏現在沒病人,但不代表你可以跟我閑聊不計費,作為你的醫生呢,我的建議是有話直說,對症下藥。”
這話着實把杜骁噎了一下。
緩了兩秒,男人啞然失笑,“你不下海經商真是可惜了。”
翟文生打開病歷本,搖頭嘆息,“不行不行,還是做醫生清閑。”
杜骁垂眸輕笑。
既然話說到此,他也不再拐彎抹角,把心裏所想挑挑揀揀放到明面兒上,總結出來不過一句話,“我跟她重逢了。”
一聽到這,翟文生眉毛都挑起一根。
其實自打杜骁一進來,他就已經猜到幾分,只是沒想到倆人能直接碰面。
翟文生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杜骁點了一根煙,像是陷入某種情緒,慢聲道,“在平江,也是巧,她爸爸和我姐姐在一家醫院,然後就這麽碰到了,一起吃了頓飯,我送了她兩次。”
翟文生:“她現在怎麽樣?”
“她變化很大。”
“特別大。”
杜骁雙眼微眯,眼底缱绻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比以前稍微長了點兒肉,但一點也不影響她漂亮,反倒是多了點兒嬌媚。性子也變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內斂了,看起來朝氣蓬勃的,特別有自信。”
翟文生點點頭,“我聽你以前的描述就猜到應該是挺優秀的姑娘。”
“是啊,”杜骁笑了笑,“她其實一直都很優秀,是我一直不珍惜。”
“感覺她就像忽然長大了似的。”
“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說到這,杜骁停下,勾了勾唇,露出一絲略顯酸澀的笑,“她回北市的時候,我送的她,我跟她說了句對不起。說這話我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覺得曾經我很不尊重她的夢想,說過一些很打擊她的話,我現在想起來覺得特別抱歉。”
“她什麽反應?”
杜骁彈了彈煙灰,頓了兩秒,“沒什麽反應,就很冷淡。”
翟文生聳肩,表示遺憾。
杜骁到現在還能想起朗溪拒絕他要聯系方式時的表情。
小姑娘表情淺淡,幹淨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情緒,反倒是透着一股陌生的隔閡感,“別了,杜骁,沒必要。”
他的心當時就涼了大半截。
這話就跟一把刀子似的插在他心口,紮得他隐隐作痛,無處排解。
見杜骁這樣,翟文生安慰道,“其實這很正常。”
杜骁擡眸,“怎麽說?”
翟文生笑了笑,“你指望她怎樣?在你面前歡天喜地還是痛哭流涕,還是打你一巴掌說你終于意識到你曾經有多招人煩了?”
杜骁:“……”
翟文生觀察着他,“但這些都不是重點吧。”
杜骁冷俊不禁。
心想翟文生還真是名不虛傳。
男人掐掉煙,食指揉了揉眉心,低聲道,“臨走前,我找她要了聯系方式,她沒給,說沒必要。”
“其實拿到她的聯系方式很容易,我可以直接問她爸爸,但是我就是希望是她親自給的。”
“但很明顯,她不想。”
話音落下,翟文生:“……”
就這?
一臉如喪考妣來找他,就因為人姑娘不給他電話號碼?
您可太脆弱了吧!
不知為何,看着眼前模樣俊俏五官卻局促到飛起的大男人……翟文生特想笑,但他又不能笑。
首先,這是不遵守醫德的。
其次,多少還是給人影帝留點兒面子的。
硬生生憋了好幾秒,翟文生恢複面色如常,用人生導師的口吻道,“其實被女孩子拒絕很正常,不給聯系方式更正常,要平常心對待。”
杜骁頓了頓,聲音艱澀,“真的?”
翟文生用看大齡兒童的眼神看他,皮笑肉不笑,“真的假的能怎樣?能耽誤你惦記她嗎?”
杜骁:“……”
不能。
“所以說矯情什麽,”翟文生端起保溫杯喝了口水,眨了眨眼,“追就完了啊。”
杜骁一怔。
翟文生見他像榆木疙瘩似的,翻了個大白眼,指着自己的太陽穴,忍無可忍道,“喜歡就追,追不上硬追,她以前喜歡過你,現在就還有可能再喜歡你,別那麽悲觀,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覺得不可能,但凡你把你那用來投資拍電影賺大錢的腦子用在騙媳婦兒上,也不至于天天花錢來找我聊天兒!”
“……”
男人吹胡子瞪眼,就差拍桌子,“搞對象還要用我教嗎????”
從翟文生那兒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高攀一直在車裏等着,無聊得都要長毛了。
期間公司那邊又打來電話,問杜骁什麽時候回去,但他哪兒知道啊,他就一個跟班兒的,屁都不敢放。
可那邊真挺着急,便求了求他,讓他上去跟杜骁說一聲。
高攀還在猶豫呢,人就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高攀總覺得杜骁心情好了許多。
男人在副駕駛上坐好,順便給自己系上安全帶,高攀觑了他兩眼,小心翼翼道,“骁哥,剛公司來了幾遍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杜骁習慣性地摸出手機來看,果然有好多未接來電。
“嗯,那就回去。”他聲音輕輕松松的。
高攀:“額,那個,據說柯姐還在……”
杜骁表情一頓,側眸看向他,顯然十分意外,“這都快五點了,還沒走?”
高攀搖頭搖得臉頰肉直晃蕩,把陳理事的話重複給他,“她今天就是死活都要等你回來,還說你今天不回去見她,她晚上就去你家樓下堵你。”
杜骁:“……”
還真是癞蛤蟆一只。
杜骁微微蹙眉,向後靠了靠。
思索兩秒,他松松散散道,“那就回去見她一面。”
高攀不可思議:“啊?”
男人笑容莫測,“正好我也有事兒找她。”
帶着一肚子疑問,高攀拉着杜骁回了雲拓。
這會兒公司員工都已經下班,只有高層的辦公室裏還有人,其中柯文雅就一直待在陳理事那屋不走,一整個下午,地方都沒挪過。
聽到杜骁要回來,她立馬補了個妝。
負責盯着她的小助理都快無語死了,在小群裏瘋狂diss這位柯女士。
【靠,真是沒誰了,我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人,一下午指使我做這做那的,還讓我出去給她買星巴克!】
【也不看看現在鼎力都混成什麽樣兒了,還在這耀武揚威呢,白富美出身又怎樣,還不是要來求咱們骁哥。】
【知道骁哥要回來,居然還補妝,這老女人該不會以為骁哥會正眼看她吧。】
【不知道倆人曾經啥矛盾,不過就是鬧得很僵,我估計骁哥在她手下的時候沒少吃虧,不是說當年柯文雅還仗勢欺人想潛規則他嗎?】
【怎麽可能成功啊,我信骁哥喜歡男的都不信骁哥跟她有過一腿!】
【啊啊啊,不說了不說了,骁哥回來了!】
打完最後一個标點符號,小助理立刻把手機揣進口袋,小跑上前迎接一身暗色襯衫休閑西褲,氣度潇灑的男人,“骁哥你回來啦!”
杜骁“嗯”一聲,“柯文雅呢?”
小助理:……
還真是回來見她的。
她努努嘴,朝裏面的辦公室指了指,“在那兒呢。”
杜骁點點頭,又忽然想到現在已經下班,便通情達理道,“不早了,你早點下班吧。”
聽到這話,小丫頭皺巴巴的小臉兒立刻笑了起來,“謝謝骁哥!”
小助理一走,杜骁就進了辦公室,一擡眼就看到濃妝豔抹的女人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而屋裏唯一的辦公位上,正坐着辦公的陳理事。
柯文雅見到杜骁,立刻揚眉一笑。
陳理事見到杜骁就跟見到親人似的,立馬站出來,就差喊一句“骁爹”,杜骁猜到他這一下午被柯文雅磨壞了,非常善解人意地朝他揚了揚下巴,“你也早點兒下班。”
有了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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