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好夢由來最易醒 (1)
是在哪個瞬間第一次對朗溪心動的呢?
杜骁曾經很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從小在娛樂圈中長大, 周圍大大小小都是顏值很高的藝人,導致他對美這種東西帶着一股天然的麻木。
沒成年的時候, 他一邊跑行程一邊上學,不管是圈內圈外, 向他示好, 甚至直白追他的女生都很多, 這些也有比當時的朗溪漂亮的, 也有那種身段不差很有背景的富家小姐,然而誰也沒能入的了他的眼。
搞得他當時同組合的兄弟都私下開他玩笑, 說他要麽是無性戀,要麽是gay,不然那麽多漂亮妹妹追他, 他怎麽都無動于衷。
當時的杜骁私下裏是那種很冷淡, 也很封閉自己內心的人,從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只一心搞自己的事業,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給姐姐好的生活。
可他沒想到的是, 這一切,在他二十三歲這年被打破, 只因朗溪的出現。
杜骁還記得那天的情景,他坐在學校辦公室老舊的沙發上,一邊等着符合獻血條件的學生過來, 一邊無聊地刷手機,中午陽光正好,灑在他黑色的衣褲上暖洋洋的,窗子半開着,稍作呼吸就能聞到窗外清新的空氣。
随後,一個莽撞的女孩子敲開門,走了進來。杜骁聽見聲響,停下動作,緩緩擡起頭,在看見她一瞬間,微微怔住。
那是一個梳着妹妹頭的小姑娘,因為來得匆忙,碎發都被風吹得炸起來,她穿着簡單T恤和緊身牛仔褲,看起來懵懵懂懂的,那一雙眼睛卻像是兩顆剔透的寶石一樣明亮又耀眼。
她也看到杜骁了,但似乎并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他。
随後,表示互相介紹,溝通。
果不其然,在杜骁摘下口罩自報家門時,她傻了。
并沒有什麽意外,那會兒的杜骁正屬事業上升期,算是大明星,很多人見到他都會是這些反應,更多人還會激動得尖叫。
按理說,在他眼中,朗溪就屬于那些人中平平無奇的一員,甚至不會引起他的任何多餘注意,可那天,當他坐車離開時,卻忽然想起她那雙眼。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開扇形的雙眼皮,褶皺深深淺淺,睫毛長長,眼波流轉時就像櫥窗裏的那些洋娃娃,可笑起來卻是彎彎的,閃着靈動的光,看着他的時候,又像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落着零零碎碎的星光。
而她的笑容,更是清甜得像是讓人解渴的泉水。
很奇怪,這麽靈的長相,說話做事卻又帶着一股嬌憨,這兩種都很少見的氣質混合在一起,讓杜骁記憶猶新,更在想起她那副傻乎乎可愛的樣子時,忍不住勾起唇角。
就連他當時的經紀人都動了把她拉進娛樂圈的心,當時他那話怎麽說的來着,好像是娛樂圈裏少見這種類型,基本出一個火一個。不過這個提議被杜骁否決了,那個小姑娘渾身透着一股單純,不适合在娛樂圈混,他也不想看她身上的氣質被這個浮躁的社會磨沒。
她是難得一見的小太陽。
溫暖明亮讓人忍不住珍惜。
後來,杜骁漸漸明白,自己之所以不想讓她進圈子,完全是出于私心,如果非常用一瞬間來計算,那可能就是見她的第一眼,她的笑容,就走進了他的心。
以至于後面的一系列接近,都帶着他的私心。
只不過他也是一個戀愛白癡,雖然看起來比朗溪成熟,但那張平靜的臉下,還是有忐忑不安。最明顯的一次,就是他在拍完戲回平江看姐姐,順便去學校找朗溪,卻在校門口等她時,看見她和一個男生有說有笑地出來。
雖然旁邊也跟着另外三三兩兩的人,但杜骁只注意到他們。
男生離朗溪很近,舉手投足有意無意地觸碰她,看得杜骁坐在副駕駛上心火熊熊燃燒。那會兒他們剛下課,正準備一起去吃烤肉,朗溪不知道杜骁突然回來,當然歡歡喜喜地參加。
可剛走出校門口沒多久,杜骁就給她打電話。
結果顯而易見,再好吃的烤肉,再熱鬧的飯局都比不過杜骁的一個電話,一句話。抛棄了那幫同學,朗溪興高采烈地上了杜骁的車。
但杜骁臉色并不好看,人冷話少,她以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說話。
卻沒想到,回過頭杜骁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談戀愛了?”
朗溪被他問傻了,也不懂什麽意思,但好在她立馬否認,杜骁的臉色這才舒展開來。後來杜骁每每想起這一瞬,都覺得自己當時真是又笨又蠢,哪有追女孩子這樣追的,冷冰冰高高在上的,不知道還以為要給人家當爹呢。
不過還好,朗溪是當時神經挺大條的,也沒想過杜骁對自己真動了心,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不過杜骁卻是記住了那個男同學的臉,私下還讓當時的助理過去幫忙調查一下,結果他的确沒想多,那個男生确實在追朗溪,只不過朗溪把他當哥們兒,而且還拒絕了好幾次。
璞玉就是璞玉,即便沒有被完全打磨也足夠吸引人。
直到這時,杜骁才認清情況,對于朗溪,他必須先下手為強。
但氣人的是,這丫頭好像對誰都笑嘻嘻的,對他雖然也是,但杜骁總分不清她這份熱情裏,是否因為他是明星這個光環,以及他平時裏對她的關照。
他那時是那麽高傲的一個人。
又怎麽做親口去問一個小姑娘喜不喜歡自己的話?
畢竟當時為了看他演唱會的粉絲能排滿一整個足球場。
可他也憋不下去。
思來想去,他只能打個痛快的直球,不過這個直球他自覺打得很明顯,但在被很多男生更直接追過的朗溪眼裏,他這頂多叫帶她出去兜風和相處。
加上她本身在杜骁面前就沒那麽自信,自然不敢想那麽多。
不過兩人相處的過程還是很開心的,大半夜,兩個人全副武裝逛超市,吃路邊攤,看夜場電影,還壓馬路,無論哪件事拍到,都足以讓當時的杜骁糊掉。
他是個很謹慎的人,知道這樣做可能帶來的後果。
但他忍不住。
更別提當時他姐姐的情況也不好,他希望朗溪賠在自己身邊,聽她說話看她笑,心情就會自然而然地舒服許多。
也許他早該明白的,他和朗溪之間的關系,從來都是他更需要她,可到頭來,他卻親手弄丢了她。
後來,就是他的新戲開拍,跟着去了橫店,也趁着朗溪給她送襯衫的借口,他叫朗溪來橫店,跟着,兩個人就發生了第一次。
說實在的,第一次借着生病做這種事,杜骁後來想起來也太過不恥和沖動,但那個時候他年紀也不大,嬌軟的心上人就在身旁,他又怎麽忍得住。
而那個迫切的,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和她在一起的心,更是讓他頭腦一熱做出了把人拉進懷裏強吻的事情。
接下來的發展便是順水推舟了。
兩個人都初.經.人事,彼此都有些戰戰兢兢,卻又因為互相喜歡,誰也沒有克制得住,特別是杜骁,一向理智的男人第一次發現自己在朗溪面前如此不理智。
到後來動作有些掌控不住力道,弄哭了她。
他不會哄人,只知道把她的眼淚親幹,迅速退出來。
再後來,就是抱着她去洗澡,兩個人摟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他去拍戲,下午一回來,發現朗溪跑了。
杜骁第一次慌了。
但他又不敢把這件事跟任何人說,只能在心裏憋着。
他想,原來朗溪真的沒那麽喜歡自己。
杜骁失落了幾天,也一直在等朗溪回自己消息,可她沒有,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他這才真真正正地急了,于是抓緊趕了幾天的戲,請假回到平江。
大晚上,他開車到朗溪學校,把人叫了出來。
跟着,他表了白。
兩個人終于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杜骁在那個時候真的很幸福,就像在一坐孤島上,過着不知所雲的庸碌人生,沒有目标也沒有方向,卻忽然有一天在海上看到了一葉扁舟,漸漸向他靠攏。
他終于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可以快樂起來。
也因此有了簽對賭協議,賺快錢然後退居幕後的想法。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和朗溪在一起,只是他吃虧就吃在完全不會表達上,有什麽想法也都是默默的,不喜歡和別人說,以至于後面的工作行程越來越多,兩個人聚少離多,矛盾也顯露出來。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時間也無法回頭。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年少輕狂買單,他也不例外。
見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神迷茫,朗溪收斂表情,稍稍有些擔心,“杜骁,你還好嗎?”
被這話拉回神,杜骁神色一滞,這才從回憶中抽離回來。
朗溪低下頭,看了看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抽出手,“你既然不舒服就多躺一會兒,不着急的。”
杜骁捏了捏空拳,慢慢爬起來,“我沒事,好很多了。”
氣氛瞬間有些微妙,朗溪第一次來他的新家,很是局促,心念一動,忽然想起帶來的水果,忙走出去,聲音漸遠道,“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幫你切點水果。”
杜骁沒說話,而是放緩動作下床,順便揣測該用什麽狀态面對朗溪。
不能看起來精氣神兒太好,怕她發現貓膩,但也不能搞得太柔弱,以免她說句“不打擾你休息了”轉身就走。
這個尺度不好把握,杜骁舔了舔塗了粉底幹澀的唇。
朗溪在別人家不好亂動廚房裏的東西,只能随手将一盒紅提和草莓洗幹淨,然後端到客廳的餐桌上。
杜骁捂着腹部走出來,看起來像是大病初愈一般,拉開椅子坐下。
之前齊遠說的時候,她真沒覺得杜骁能生多重的病,畢竟和他在一起好歹也三年,這男人病最重的一次就是兩個人第一次那晚。而後都沒有再生過什麽病,可謂是身強體壯,她是真想不到他也有這麽病恹恹的模樣,還是胃病。
朗溪把水果推到他面前,問,“胃還不舒服嗎?”
杜骁動了動唇,扯出微笑,“我好多了,特別是見到你。”
“……”
朗溪尴尬地別開他的目光。
杜骁忽然想到自己不該是這個反應,忙補充道,“那個,你怎麽會突然出現,我剛剛睡着了所以什麽都不知道,見到你也很意外,以為是做夢,所以才拉住你的手不放……”
朗溪趕忙接話,“是齊遠。”
她低下頭,将平板拿出來,“我之前給你發圖稿,結果他給我回電話,說你生病了在睡覺,說我如果着急的話,可以過來把你叫醒。”
“我想了想,還是挺着急的,就幹脆過來了,”朗溪推了把眼鏡,莫名尴尬,“順便看看你的情況。”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來。
總覺得再說很容易引起誤會。
然而靠在椅子裏,單手把弄着草莓的男人卻漸漸勾起唇,那笑容,好像他從中聽出了什麽,半響,他才道,“謝謝你關心我,更謝謝你能來。”
這話說得十分真誠。
倒讓朗溪不知該說什麽了,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沒什麽的,同事生病我也會去看。”
輕而易與就與他撇清關系。
杜骁垂下眸,無奈輕笑,他咬了一口草莓,“嗯,很甜。”
看他這樣子沒什麽事,朗溪也拉開凳子坐下,打開平板,将之前發給他的草稿找出來給他看,“這就是我這兩天重新做的設計圖,因為匆忙,所以上色沒有很細致,但我可以保證,做出來的效果絕對比圖上好很多。”
杜骁見狀,有些怔愣,接過來平板,卻沒心思看,只是故作懵懂道,“能不能再等一會兒,我——”
朗溪忽然想起,“啊,你還沒吃飯?”
杜骁:“……”
他的确需要找個借口讓她多留一會兒,但被她提前說出來了,不光說出來,她還善解人意道,“你胃病還沒好,應該吃些溫軟的,你家裏有什麽食材嗎?用不用……我幫你做?”
已經很久沒見過朗溪對自己這麽溫柔,杜骁霎時沉浸其中,完全不想破壞此刻兩人的氣氛,以至于睜眼說瞎話,“額,确實沒吃。”
他偷偷摸了摸剛被齊遠塞得滿滿的胃,低低嘆了口氣。
朗溪本不想對他這麽溫柔,但一來他在生病,二來嗎,她一門心思想通過這次審核,心想着說不定表現好一點他就會放過自己。
這麽想着,她已經站起身,“家裏有面條嗎,我可以給你煮碗面,再熱一杯牛奶,你一邊看設計稿一邊等就好。”
語落,她擠出一個笑,各種暗示他趕快工作。
杜骁也不傻,當然體會出她的意思,于是點點頭,“都在冰箱裏。”
說着,他拿過平板,開始心不在焉地看。
而朗溪卻撸着袖子鑽進他跟齊遠剛收拾好的廚房,開始給他做蔥油面。杜骁趁她不注意,偷偷瞥了一眼,心想千萬不要被她發現那個鍋剛剛還煮過排骨。
不過看着那個身影給自己忙碌的模樣,杜骁又忍不住開心。
雖然也的确是為了工作。
但他總感覺,朗溪在心底深處還是在意自己的。
至于她這兩天完全沒搭理自己——
杜骁垂頭看向平板上精致的畫稿,兩天就能出這麽多,質量這麽好,說不定都沒時間吃飯睡覺,還哪裏有時間回應他。
男人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一定是太敏感了。她這麽累,他覺得自己更應該好好看她的設計稿。
趁着他認真看圖的功夫,朗溪很快便做好蔥油面,煮了一杯熱牛奶放到他跟前。杜骁看着滿滿一大碗色香誘人的面,又看了灌了一大杯的熱牛奶,頓時覺得壓力好大。
早知道他又何必把那碗飯吃掉。
杜骁忍不住扶額。
可這個動作在朗溪看來,卻以為是頭疼,此刻她猶如一根箭繃在弦上,生怕杜骁一個不行,她今晚的稿子就不能定,一時間不免神色焦急道,“你沒事兒吧?”
杜骁見她如此關心自己,神色一晃,“沒事兒。”
朗溪念叨,“沒事兒就好。”
杜骁:“……”
怎麽感覺她好像不是在擔心自己。
杜骁又看了看畫稿,突然明白了。
原來是在擔心工作。
也罷,這陣子把她折磨得夠嗆,雖然大家對工作都是精益求精,但杜骁也舍不得她這麽老勞累下去,于是将平板挪到二人中間,“吃飯先不急,我們先說工作的事兒吧。”
果不其然,他一說這話,朗溪瞬間大喘氣,眼睛都亮了起來。
杜骁淡笑着醞釀一會兒,誠實道,“如果說之前我是覺得你給我的東西差了一些靈魂,那這一次,從裏到外,我都很滿意。”
“你不愧是現在行業內設計師的領頭羊,稚姐沒有看錯人。”
想過這次的設計稿會過,但完全沒想過能得到這麽高的評價,朗溪瞬間怔住,完全不知道說什麽。
自打真正邁入這行,她這一路,收到過不少評價,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還是好的居多,甚至還有許多業內大師的認可,可無論是誰的肯定,居然都沒有現在這一刻讓她鼻腔酸澀,甚至有種想哭的沖動。
其實也不奇怪,因為這次肯定她的人是杜骁。
這個曾經在她的世界永遠高高在上,像神一樣,她永遠在仰望的男人。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從來都看不起你的人,突然有一天真的看到你的努力,認定你的成就,這遠遠比別人誇要來得撼動。
朗溪忽然想起三年前,杜骁和潘月婷說得那番話——“她還年輕,有些坑要跳過才知道。”
然而事實卻證明,她并沒有跳進坑裏,相反,還成就了一番事業。
所以,杜骁曾經是錯的。
想到這,朗溪仰起頭,伸手扇了扇風,一點兒也不想眼淚掉下來。
杜骁看到她這幅樣子,也收斂起神情。
他明白朗溪為什麽會這樣,他也曾經體會過。
剛接觸表演的時候,他的演技非常生澀木讷,被網友嘲過,也被經紀人數落過,說他不要妄想做實力派,好好當偶像。
可他不服輸,硬請老師專門指導,又在一次次實戰經驗中努力提升自己,這才有了曾經的成就。
想到這些,杜骁很觸動。
原來曾經他所受到的打壓,他竟然原封不動地壓在自己最愛的人身上。
夢想,未來,一切的一切,在曾經的他眼裏,都不如留在他身邊重要。
杜骁眉頭微蹙,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真的,真的很想穿回去狠狠打三年前那個狂妄自大的自己一巴掌。
男人将指節握得發白,表情愈發難看。
朗溪整理好心情,見他這樣,忍不住關切道,“杜骁,你還好吧……”
杜骁看着那碗冒着熱氣的蔥油面,嗓音沙啞道,“我很好。”
跟着,他拿起筷子,開始吃面。
朗溪不知道怎麽回事兒,總覺得現在的杜骁有點壓抑,她猜他可能是生病生的,并沒想過這其中的源頭是自己,只是開口勸慰道,“其實呢,說再多都沒用,人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好身體,就算賺再多錢,身體壞了也花不掉啊。”
杜骁沒說話,大口吃面。
朗溪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覺得這男人好像莫名憂傷,不知道是不是女性柔軟的一面再次被觸動,她于心不忍,又多說了幾句,“你有時間呢,可以多回去看看姐姐,看看家人,或者出去旅行什麽的,多放松心态對自己也好,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難過,但人總不能一直緊繃着的,要學會調節自己。”
說到這裏,她感覺自己也詞窮了。
杜骁卻忽然擡起頭,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此時桌子上方的吊燈被夜色趁得十分溫暖明亮,連帶氣氛都跟着升了溫。
男人漂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因為你。”
朗溪一愣:“?”
杜骁:“因為你而難過。”
朗溪:“……”
沒想到引火上身。
如果是以前,杜骁一定沒法這麽淡定如常地說這樣發自內心的情話,可現在,杜骁覺得整個人通透得宛如一碗清水,在朗溪面前,他不想做一絲一毫的遮掩——
“因為你的冷淡,你的愛理不理,我很難過,然後才忍不住喝酒,結果喝得胃炎犯了,剛剛也在難過,是因為我忽然想起曾經的自己有多過分。”
“……”
“剛剛不說,是因為覺得有些丢臉,可轉念一想,也沒什麽能比親手把你弄丢更丢臉。”
話音在這裏停頓下來,杜骁忍不住伸手,将掌心覆在朗溪手上,“對不起。”
“還有,”男人淺淺地吸了一口氣,“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很喜歡你。”
直到從杜骁的單元樓裏出來,朗溪神志都有些發懵。
她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杜骁不像是生病,反倒像喝了假酒,吃個面都能說得天花亂墜,還說什麽喜歡自己,顯得自己多有文化嗎?搞得場面都跟着尴尬。
好吧,尴尬的只有她。
畢竟她從沒聽過杜骁說喜歡自己,他這麽突然來一下,搞得她完全不會了。
由此看來,這男人真是下血本追她。
這種不要臉的話都能說。
吓得朗溪立馬抽出手,還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玻璃杯,暧昧的氣氛就這麽被她毀了,好在也是被她毀了,不然她真怕杜骁等會就過來抱她,這男人高高大大的,她可扳不動他。
收拾好碎掉的杯子後,朗溪立馬将話題又扯到工作上,氣氛這才降下溫來。最終杜骁選了第二版,就是那版需要印染的,如果是這樣,這套主角的戲服就要專門定制了,跟着花費的時間也會多起來。
但杜骁并不介意多出那幾天,為了效果好,他寧可等。
不管怎麽樣,工作進度還是順利的,朗溪不免送了一口氣,然後立馬找了個時間不早的借口提出回家。
杜骁順理成章地提出送她。
于是二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
來到小區,朗溪轉過身跟杜骁說再見,“你回去吧,多睡一會。”
杜骁搖了搖手裏的車鑰匙,“我不困,開車送你回去。”
“……”
她的确沒開車過來。
不過她還是想拒絕,因為這一晚上,兩個人已經相處得夠多了,她可不想再和杜骁待下去。兩個人并排走着,杜骁見她粉唇微動,像是在小心嘀咕什麽,忍不住垂頭笑,“怎麽,怕我啊。”
朗溪一擡頭就對上他的視線,“誰怕你了。”
杜骁哼笑,“不怕我剛才我碰你手的時候那個表情。”
這話說得朗溪想跳腳,“我剛什麽表情啊。”
杜骁挑眉,忽然弓着身子湊近,“就那種怕我過去把你吃掉的表情。”
朗溪:“……”
您觀察得可真是細致入微。
被說中心事,朗溪輕哼一聲,不理他往前走。
杜骁雙手插袋,邁着悠閑的步子在身後用笑腔道,“其實你不用怕,我就是想抱你,我也會經過你同意的,我可是正人君子。”
“君子個屁!”朗溪一聽這話就來氣,忍不住回頭邊走邊罵罵咧咧,“你要是君子,當初也不會裝病把我糊弄到手!”
見她提到這茬,杜骁一挑眉,“這你都能看出來。”
都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朗溪也沒什麽害羞的,吐槽道,“以前看不出來,現在長大了想明白的,你這人就是借着生病撒潑,你——”
說到這,朗溪忽然想到什麽,停下步子,轉過頭上上下下地看向米色休閑衛衣,灰色休閑褲的男人,“你今天生病不會也是裝的吧。”
杜骁:“……”
倒是沒想到她還挺機靈。
不過他沒什麽好慌的,演戲這事兒他在行,在朗溪的注視下,男人淡定道,“生個病還不允許人好了?”
朗溪觑着他。
杜骁滿眼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是你做的那碗面太好吃了,還喝了熱牛奶,所以現在好多了,你以後要是經常來看我,我身體會更好,到時候——”
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朗溪伸出手“啪”一下拍掉他的手。
疼得杜骁頓時收回來,表情擰巴地看着她,“不是吧,這麽兇。”
朗溪瞪他一眼,“注意分寸,杜先生!”
杜骁搓着手背,忍不住噗嗤一笑。
朗溪輕哼一聲,邁着六親不認的小步伐走在前面。
在這一刻,杜骁忽然覺得幸福滿滿。
真希望很快就能天天和她一起上下班。
……
杜骁的車沒有送進停車場,而是在停在小區外邊,他家的小區實在是大,兩人邊走邊說話,走了好一陣兒才到門外。
送歸送,但朗溪真不想坐他的車。
不然他又搞那種“美男給你系安全帶”這種低端無聊的色.誘行為,真是讓人怪不好意思。就在她思索着,找個什麽樣完美的借口不讓他送,轉機忽然出現了——
只見霍卿那輛熟悉的賓利施施從小區行使出來,穩穩在朗溪面前停下。
看到這一幕,朗溪頓時喜上眉梢。
霍卿搖下車窗,單手搭在車窗上,“嘿,美女,幹嘛呢。”
朗溪還沒來得及說話,杜骁已經開着車過來,停在她另一邊。
左邊邁巴赫右邊賓利,還是兩位顏值都很搶眼的帥哥,搞得周遭的路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朗溪不想招惹風頭,馬上轉過身對杜骁到,“不用你送了,我師傅來接我了。”
聽到師傅二字,杜骁神色一滞,這才發現霍卿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這的。然而還沒等他反應,朗溪立馬跑過去,坐上霍卿的副駕駛,“啪”一聲關上門。
發覺這兩人氣氛微妙,霍卿探出頭,看了眼眸光冷淡盯着他看的男人。
霍卿忽而一笑,“你好啊兄弟。”
杜骁板着臉,用行動告訴他,他不好。
霍卿是看明白了,感情是他的出現壞了人家的好事兒。
他回過頭,看向朗溪,“我是不是不懂事兒了。”
朗溪偷偷瞥了一眼杜骁,“沒什麽不懂事兒的,快快快,帶我走,我請你吃燒烤!”
被她這麽一催,霍卿撇撇嘴,側過眸再次對上杜骁的視線,一邊笑着擺手一邊搖上車窗,直到和杜骁互相看不見。
杜骁:“……”
男人舔了舔唇,被氣笑。
随後,他眼睜睜看着那輛賓利掉了個頭,迅速消失在流光掠影的街道上。
杜骁嘆了口氣。
看來把自己老婆追回來,還真是任重道遠。
說到做到,車開了沒一會兒,霍卿就把朗溪拉到一家看起來煙火氣息十足的路邊攤停下。
在老板娘的招待下,兩人選了個相對幹淨的地方,點了好幾十肉串,還有什麽雞翅腰子涮毛肚的一類,擺了一大桌。
霍卿這人雖然看起來矜貴又事兒逼,但其實是個蠻接地氣的男人,最喜歡的就是在國內和好朋友撸串。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來吃這東西了,一時間有些上頭,還點了幾瓶啤酒上來。朗溪也是個好喝的,就幹脆陪他開了兩瓶。
霍卿看她這架勢,笑道,“你去人家裏,連口飯都沒混到啊。”
朗溪一邊吃着肉串,一邊含糊不清道,“混個屁,我是去伺候人家的,又買水果又煮面的,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了一大碗,我都沒想起來我還沒吃東西。”
霍卿眉頭一挑,“嗯?不是他追你嗎?怎麽感覺好像你追他似的?”
朗溪喝了口啤酒,皺眉道,“他生病了嘛,其實這陣子我長胖了好幾斤都是他幹的,從早到晚送好吃的送花,我這幾天都沒怎麽花過錢。”
“啧,聽起來還挺細心,想不到他杜大腕兒還這麽深情。”霍卿搖頭笑,摸了摸朗溪的腦袋,“你這頭神獸終于有人要了。”
朗溪舔唇瞪了他一眼,“別搞笑了,我又沒說答應他。”
說着,她又拿過兩個地瓜片,“對了,你怎麽在這小區出來啊,我記得你在這兒沒房子啊。”
“是沒有啊,”霍卿哼哼,“但你的新師娘住在這啊。”
聽到師娘,朗溪立刻皺眉,“什麽??你談戀愛了?”
霍卿優雅地剝開大蒜,“嗯哼。”
朗溪:“……”
霍卿笑得婉約,卻止不住騷氣:“春回大地,萬物複蘇,這是一個戀愛的好季節。”
見他這副孔雀開屏的模樣,朗溪張了張嘴,這是錘了。不過她并不替他高興,畢竟他這人換女朋友如換衣服,她還記得前陣子陪他住在英國的金發碧眼姐呢,朗溪一邊吃着金針菇一邊道,“那你那個外國同居女友咋辦啊。”
“什麽同居女友。”霍卿翻臉不認人,“別開玩笑,我沒有。”
朗溪不屑地看他。
霍卿被她盯着,頓了兩秒,轉口道,“哎,那就是一個伴兒,她非得貼上來,那我總不能幹人家走是吧。”
朗溪輕哼,“那你回國,她聯系你了嗎?”
霍卿搖頭,“早不聯系了,她生活精彩着呢。”
想了想,他又道,“其實啊,我跟她就睡過那麽一次,那時候她經濟比較拮據,反正我房子也大,就讓她住下了,她也知道我不認真,大家就當朋友咯。”
雖然同在國外呆了幾年,但朗溪還是不懂他們這種長期在國外,性格很開放的人,睡一覺還能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想走拍拍屁股就走了。
也還好,霍卿是她師傅,不是她男朋友。
想到這,朗溪腦海中又忽然浮現出杜骁的臉,還挺意外的,這個在圈裏浮浮沉沉這麽多年的男人,不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個雛兒,就連三年後重逢,他依舊獨身,幹幹淨淨的。
她覺得自己這人,多少在感情方面是有些潔癖的。
自己什麽情況,也希望對方是什麽情況,不提別的方面,杜骁這潔身自好的性情,她倒是很欣賞。
霍卿見她思維放空,忍不住調笑道,“怎麽,又在想你那個一號追求者啊。”
這話說得朗溪一噎。
她不說話了。
霍卿慢悠悠吃着烤串,閑散道,“其實啊,我覺得杜骁不錯的,要長相有長相,要能力有能力,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圈裏地位是什麽樣,我捐二百萬,他捐五百萬,很可以了。”
又開始了。
朗溪翻了個秀氣的小白眼。
霍卿給她倒了杯酒,拿出長輩的架勢,“你不用跟我翻白眼,我是個男人,我看男人不會錯的,這杜骁雖然每次看我都跟看情敵似的,但我并不介意,這是應該的,說明他非常在乎你,我要是對你來點兒什麽動作,他都能氣得心肝兒刺撓。”
朗溪噗嗤一樂。
想到杜骁氣得心肝兒刺撓的模樣,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霍卿替杜骁嘆了口氣,故意道,“他要知道你私底下這麽沒形象,說不定會失望。”
朗溪抽出紙巾擦了擦嘴,沖他吐了吐舌頭。
可能是一時酒勁兒,也可能是聽他這麽一提,朗溪撓了撓耳朵,忽然輕笑一聲,“我什麽樣兒他沒見過。”
霍卿“嗯”一聲,沒當回事兒,卻聽朗溪繼續道,“要失望,也是我一直對他失望。”
言罷,霍卿擡頭,看見這丫頭神情稍顯落寞,這才品出話的意思,他拿簽子點了點朗溪,“什麽意思。”
朗溪有些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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