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裴允記性不是很好。

對于不重要的人他向來不記在腦子裏，被突然攔住挑釁的事情不少，裴允都用萬能句做開場白——你是哪位手下敗将？

朝他扔椅子的高個子男生緩緩走了出來，耳下有一道疤痕。

他動的同時，店內吃着燒烤的幾人也站了起來，跟在了他的身後。

裴允眯了眯眼，心說真是巧了，正好認識。

一挑十輝煌的履歷中，這位在傳說裏，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外號叫刀疤李，是領頭人。

刀疤李歲數也不大，比裴允大兩歲，早就辍學跟外面的小混混一起混，在這片校區很有名，有名之處在于光挑瘦弱的小男生收保護費，收完了還揩油，十分惡心。

裴允自小到大都沒少因為容貌打過架，他剛到附中時，就被刀疤李盯上了。

刀疤李暗中觀察了他很久，被裴允一開始在學校乖巧的态度蒙騙，在某個晚自習結束的夜晚，把他堵在巷子裏。

刀疤李饞他很久，那次沒帶小弟，就是想好好快活快活。

後來呢？

刀疤李刻意不去回想，但始終忘不掉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在眼前放大，而後揪着他的衣領，按着他的臉狠狠砸在了水泥牆上。

耳邊是裴允老神在在的聲音：“你是刀疤李？就是那個只敢挑人落單時候下手的慫包？”

滿腔旖旎心思灰飛煙滅。

刀疤李為了養傷，好幾天沒出門，他越想越氣，傷好了以後召集了手底下的小黃毛們，再一次堵了裴允。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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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李想起舊事，看着他三中的校服，咬牙切齒道：“我早就去附中找過你，你竟然轉學了。”

附中晚自習結束更早一些，刀疤李腦子不知道變通，只帶着人往附中校門口一戳，這些天竟也沒碰上。

裴允對刀疤李的出現心裏沒什麽波瀾，只是覺得煩，耽誤他挑選燒烤。

他勾了勾唇，和藹地說：“你是嫌我最近過氣了，專門來送流量？”

刀疤李氣得半死，“送你媽的流量啊，你有種再報警啊，再報一次警啊，一挑十你居然能吹得出口！”

他當然想過澄清，想對人說裴允有多王八蛋。

但很可惜，刀疤李信用破産，根本沒人信。

整條街倏地安靜了。

刀疤李的聲音回蕩在小街上方，他嗓門大，仿佛自帶了個喇叭，吼得原本偷摸吃瓜的群衆唰地伸出了頭，好奇地望過去。

一挑十。

這個詞流傳在這片校區已久，所有人都知道附中有個神人，一挑十毫發無損，沒有被處分。

原來是因為報警了？

那麽沒爆點？

衆人矚目的裴允看着刀疤李，“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刀疤李：“我怎麽了？”

裴允：“我本來以為，你就算只敢對落單的小弱雞出手，也好歹是個男人。我理解你面子上過不去，但你怎麽能這麽說？輸不起？”

刀疤李被他的無恥震驚了，“操，你要臉嗎？”

吃瓜群衆：“哦——”

他們心裏更傾向裴允，因為他好看。

刀疤李的話也讓他們心存疑惑，都想看看裴允怎麽說。

裴允什麽都沒解釋，他解開了領口的扣子，向刀疤李勾了勾手，“速戰速決，我餓了。”

刀疤李顯然是來找事的，對着黃毛們一揮手，向裴允逼近。

胖猴被推到了一邊，他不像裴允喜歡獨來獨往，認識不少人。

他原本打算叫人，但裴允說不需要。

接下去，小吃街所有人都看到氣焰嚣張的刀疤李團隊被裴允打得哭爹喊娘。

所有人都恍惚了。

刀疤李臉朝地，也恍惚了。

裴允打架動作很幹淨利落，少年一貫含笑的眉眼染上了戾氣，招招不留情。

無論過去一挑十是真是假。

但衆目睽睽之下，裴允坐實了傳說。

黃昏下，風卷起了塵沙，小吃街一片寂靜。

裴允坐在刀疤李的身上，拍了拍他的背，“我覺得沒什麽成就感。你們真的很菜。”

他原本還以為有些棘手，誰知道小黃毛那麽不禁打。

裴允覺得不過瘾，對着他們的破綻一頓吐槽，甚至連發型服裝都評判了一番，發絲飄揚的角度不夠好看，衣服的條紋間距不規整等等。

刀疤李沒想到承受完肉|體攻擊，還要承受精神攻擊。

他掙紮了幾下，發現掙脫不開，恨恨道：“你給我等着。”

裴允伸了個懶腰，懶懶道：“歡迎。”

刀疤李還想再放幾句狠話，下一秒，他和裴允齊齊僵住。

有人喊：“警察來了！”

躺在地上的一個小黃毛顫抖着手臂，舉起了手機，“老大，你別怕，我報警了。”

刀疤李：“……”

裴允：“……你從哪撿來的活寶？”

刀疤李也被震撼了，他身上一輕，是裴允從他背上站起來了，他一喜，正想起來，背上猛地一沉，又被壓了回去。

他惱怒地扭過頭，裴允把一張桌子壓到了他身上，然後帶着胖猴轉身就跑。

刀疤李：“……”

就這樣一耽擱，警察來了。

警察一看，還是個熟面孔，“又是你啊，帶走帶走。”

刀疤李掙紮道：“還有一個人，他跑了……”

他往裴允跑遠的地方一指，整個人都淩亂了。

前方早已經沒有兩個人的身影，只有一個拖着車賣老冰棍的老爺爺。

警察無語道：“你想說你跟這個老爺子打了一架？別廢話，趕緊的。”

刀疤李不死心：“他叫裴允，是附中……啊不是，三中的學生。”

警察：“不知悔改，還給別人潑髒水，連人家的學校都說不清，閉嘴。”

刀疤李：“……”

我終是承受了太多。

裴允跟胖猴拐進了一家麻辣燙店，捧着大塑料碗挑菜。

“其實燒烤跟麻辣燙也沒差別。”裴允自我安慰了一句。

吃不到燒烤，胖猴也有點可惜，“裴哥，下次你來吃飯，戴個口罩吧。”

裴允點了點頭，“也對，我這張臉還是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不低調。”

胖猴：“……”他并沒有這個意思。

拿好菜，付了錢，兩個人取了號碼牌随便找了個空位坐。

胖猴還惦記着刀疤李的事，說：“是不是我給你報信的那次？”

胖猴跟裴允真的搭上話，就是給裴允報信。

那天他剛好請了假，出校門時間還早，偶然間看到刀疤李召集了小黃毛，聽他們的談話得知，想找裴允麻煩。

胖猴本着幫同班同學一把的心理，給裴允發了條QQ消息。

第二天裴允找到他，笑眯眯地說：“有件事需要你幫個忙。”

然後，胖猴就給裴允寫了一年的垃圾帖。

一挑十的帖子也最早是由他充當路人，寫下了“實錄”，宣傳得人盡皆知。

可以說裴允的校霸，是他倆自己營銷的。

“那你那天晚上真的報警了？”胖猴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壓低聲音問。

“老板，加個飲料，等會兒付錢。”裴允向收銀臺喊了一句，撈了瓶桌上的玻璃瓶裝雪碧，一邊開蓋一邊說：“對啊，我那天手扭了，不方便。”

胖猴沉默了，“裴哥，你真是給我驚喜。”

他沒想到裴允的臉皮真的可以這麽厚，無中生有一點都不帶臉紅的。

裴允抱了抱拳，“過獎。”

其實沒什麽別的理由，就是煩。

裴允剛讀高一那會兒，是真的想好好學習，洗心革面不打架了。

省得鐘蘭心一天到晚對着雲南白藥心痛。

刀疤李找上門的時候，裴允就覺得煩。

幹脆幹一票大的，直接把名聲打出去，一了百了。

一挑十的噱頭傳出去之後，打架的次數驟減。

裴允也發現了新樂子，發現寫垃圾帖比打架好玩多了。

他口述，胖猴以路人角度發帖。

越寫越多，越發越多。

名聲越來越響。

裴允想起了一件事，“剛才你想說什麽？貼吧我有我跟秦晝的什麽？”

胖猴也想起來了，拿出手機給他看，“你們的cp樓。”

标題：弱弱問一句，有嗑學神X校霸的嗎？

主樓：樓主是他們的同班同學，校霸跟學神當同桌我還捏把汗，怕學神吃虧，我暗中觀察了好幾天了，感覺他們好甜啊，看起來關系很好的樣子。先不說大家都知道的爸爸事件，我發現他們除了上廁所，基本都黏在一起，話不多說，放幾張圖。

裴允刷了一下，發現圖片都是偷摸抓拍的，有些比較糊。

第一張圖片，他趴在桌上，臉朝着秦晝不知道在說什麽，一只手還揪住秦晝的衣角。

第二張圖片，是在食堂裏，他把自己買的肉夾給秦晝。

第三張圖片，秦晝略帶無奈地摸了下他的頭……

照片拍到了很多小細節，裴允刷着刷着，自己都要信了在跟秦晝談戀愛。

胖猴擠眉弄眼，“你有什麽感想？”

裴允有點渴，拿起雪碧吸了兩口，咬着吸管說，“還挺好嗑的，你看這個眼神，含而不露，訴說着隐晦又缱绻的相思之情。”

胖猴：“……”

裴允總覺得哪裏不對，“為什麽我看起來那麽小媳婦？”

胖猴：“那得問你自己，為什麽一到學神面前就軟。”

裴允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說：“總不能我一看到他就硬吧？”

胖猴：“…………”

這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這個貼除了圖片，還有一些他們的日常段子。

有編的，也有他們倆人的對話。

有好多裴允自己都不記得了。

78L：這倆人真的太為所欲為了。大課間做完操回去，學神問他想喝什麽飲料，裴允說飲料哪有你甜，學神的表情真是啊啊啊啊啊！！

98L：學神不是身體不好嗎？有次他咳嗽了一聲，裴允急得不行，各種噓寒問暖，一會兒是難不難受啦，一會兒又是喊他們空調打高點。

99L：我本來只是進來看一下這對有點獵奇的組合，沒想到有點好嗑，繼續繼續。

100L：太好吃了，求持續更新！

樓已經蓋到三百多層，裴允看得津津有味，把網頁收藏了。

裴允：“沒想到我那麽甜，就這你們還說我單身臉？”

胖猴已經不知道做什麽表情了，“不然呢，你現在在跟學神談戀愛？”

裴允：“……”

也沒有。

胖猴返回了貼吧首頁，忽然拍了拍裴允，“裴哥，你打架的視頻有人上傳了。”

裴允一怔，拿起手機想看看，就進來了一通電話。

來電顯示：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