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又來一個
比起阮修竹和阮行止的思慮, 徐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日晚間,徐氏獨坐在妝鏡前, 不必侍女服侍,親自擡手将烏鬓上的金簪玉釵一一摘下。不知怎的,她忽而想起了那日從宮中出來時,阮清绮附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 心裏不由一頓, 菱花銅鏡上映出的那張嬌面上似也微微的變了變。
但是,徐氏的動作仍舊是不緊不慢,只随手将手中的金簪擱到了一邊。
金簪簪頭磕在沉香木案上, 發出細微的聲響, 便如徐氏心頭那細微的動搖一般。
她很快便收斂起了面上的異色,仿佛是不經意, 随口與阮修竹說道:“說起來,櫻櫻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也是考慮婚事的時候了。雖說這回賞花宴不過是走個過場,可若是不将她的婚事定下,便是沒有這回也會有下回......與其如此,倒不如提前相看起來,日後也能有個準備。”
阮修竹聞言卻是不以為意:“急什麽?她還小呢,我本就想要叫她在家多留幾年, 很不必這樣着急。”
徐氏正擡手取下耳飾,聞言指尖微動,牽動耳垂上的耳洞, 竟是一陣鑽心的疼。但是,徐氏那張嬌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異色,甚至連聲音都是依舊含笑,只聽溫溫柔柔:“可憐天下父母心,老爺這心,我如何不知道?櫻櫻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做娘的只把她看作眼珠子心肝肉,自也舍不得她這麽早出嫁。只是,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對姑娘家來說,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這婚事最是要緊不過,便是一千一萬個小心也不為過。我們做父母的便是想要多留她幾年,也該早早相看起來,慢慢挑揀着,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反倒耽誤了孩子的姻緣......”
徐氏說得懇切,阮修竹也聽進去了些。只是,他沉吟了片刻,仍舊沒有松口,反倒順勢轉開了話聲:“行了,這事先放一放......馬上就要春闱了,依着行止的成績必是要金榜題名,你若得閑倒是可以先替他看看各家的姑娘,先把行止的婚事定下再說。”
徐氏與阮修竹多年夫妻,多少也知道些他的脾氣,聽他這般言語便知道阮櫻櫻的婚事是不好再提了。不知怎的,她心裏堵了口氣,不上不下,梗着難受。而阮清绮當初那話就像是一根細針,時不時的便要在她心上紮一紮,說不出的疼。
不過,阮行止的婚事确實也是要緊事。當初阮行止中舉時,便有許多人家便愛惜他的人才,有意結親。只是,阮修竹對自己的獨子寄望頗深,言傳身教。因他本人就是科舉晉身,心下也盼着阮行止能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得個好成績。所以,阮修竹當初便放了話,說是阮行止不中進士就不許提婚事。如今,眼見着就要春闱,以阮行止的成績,這婚事确實是需要考慮起來了......
徐氏膝下無子,平日裏多要籠絡倚重這個繼子。正因如此,阮行止的婚事就更需要注意了,必要挑個能與她站在一起的兒媳婦。
畢竟事關自己的以後,徐氏上了心,很快便壓下了心頭各色思緒,笑着嘆了口氣:“虧得老爺提醒,要不我都忘了這樁大事。”
嘆罷,徐氏微微側過頭去,順口問了問阮修竹可是看中了那幾家的姑娘?
這說親不僅是要挑姑娘本人,還得挑姑娘的娘家。雖說阮修竹口口聲聲讓徐氏去相看,可徐氏心知自己也只能在阮修竹劃定的範圍內選人罷了。
果然,阮修竹早有成算,徐氏這般問,他便開口說了幾個人家。頓了頓,他又額外補充道:“娶妻娶賢,這幾家的家風便很好,宜家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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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點頭應下,心下琢磨着這幾家的适齡姑娘,倒也顧不得計較阮櫻櫻的事情了。
轉瞬間,便到了賞花宴的日子。
這回,徐氏不好陪着阮櫻櫻一起入宮,只得握着她的手,細細的與她叮咛道:“此回賞花宴有皇後在,你也不必太擔心了。有什麽事,只管去與皇後說,到底是一家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皇後只你一個妹妹,自是會照顧好你的。”
今次可不同上回。上回是在坤元宮,邊上多是皇後的人,真出了什麽事也鬧不到外頭去,多少也算是自家事,肉爛在鍋裏,阮清绮自然是有恃無恐。可這回的賞花宴卻是把京中适齡閨秀都請了去,若是阮清绮真就不管阮櫻櫻,放在外人眼裏就是她冷淡庶妹,少不得要生出許多非議,說不定就有人要借此大做文章,令阮清绮難堪。
所以,哪怕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阮清绮當着衆人的面也要維護住阮櫻櫻這個妹妹。若阮櫻櫻真在宴裏出了事,第一個丢臉的就是阮清绮這個做姐姐、做皇後的臉。
正因如此,阮家上下雖擔心阮櫻櫻因着這回賞花宴與燕王扯上關系卻也不擔心阮櫻櫻會在宴上出事——有阮清绮這做姐姐的看着呢。
只是,阮櫻櫻想起上回的事,還有些後怕,吐了吐舌頭,抱着徐氏的胳膊,小聲抱怨起來:“大姐姐那樣子,哪裏會管我?可別再叫我遇着蛇,我就謝天謝地了.....”
徐氏擡手戳了戳她光潔的額頭,嗔她一句:“你這孩子!這是什麽話?!你們是姐妹,她又怎麽會不管你。”
阮櫻櫻還欲再說,徐氏已經把她推進了車裏,笑着道:“好了好了,小祖宗,可別再耽擱了。趕緊上車吧,千萬別誤了時辰。”
阮櫻櫻雪腮鼓鼓的,噘着嘴,依依不舍的拉着徐氏的手,想要接着撒嬌。
若是換做往日,徐氏對阮櫻櫻自然是很有耐心的,很願意慢慢哄着她的。只是,不知是想到了阮清绮當初的那句話還是介意阮修竹那含糊的态度,又或者真就是年紀漸長少了些耐心,徐氏如今也懶得與阮櫻櫻多說了,該說的都說了,她敷衍着把人哄上馬車後便與左右使了個眼色,示意車夫駕車,口上則是道:“你乖些,娘在家裏等你呢。”
不等阮櫻櫻應聲,馬車便載着車廂裏的阮櫻櫻,往宮裏去了。
......
因有徐氏這一番的交代,阮櫻櫻雖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還是提前入了宮,先去坤元宮與阮清绮請安。
雖說阮櫻櫻上回入宮時,阮清绮便瘦了許多,但還是比不得如今明顯。阮櫻櫻見着阮清绮現下的模樣,整個人都看呆了,險些忘了行禮,還是邊上的宮人咳嗽了一聲,她才委委屈屈的上前行禮。
今日賞花宴乃是阮清绮這個皇後入宮後的第一次亮相,阮清绮自不想在這種時候折騰出什麽來,便也伸手扶了阮櫻櫻一把:“自家姐妹,很不必多禮。”
阮櫻櫻聽着這話倒是覺得舒服了些,只是仍舊不免擡眼去看阮清绮瘦了一圈的臉龐,一時忘了路上打好的腹稿,不禁開口問道:“大姐姐,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話才出口,阮櫻櫻便忙掩住唇,神色羞怯,心情也有些複雜難免:阮清绮入宮後便好似變了個人,越發的陌生起來,每每見面,都令她心中五味交雜,不知該如何面對......
阮清绮倒是神色自若,擡眉斜睨了她一眼,反問道:“瘦了不好嗎?聽你口氣,你倒像是盼着我一直胖下去?”
“沒,沒有。”阮櫻櫻連忙為自己解釋道,“我就是有些吃驚。”
“這有什麽好吃驚的——你自己不也瘦了許多?”阮清绮揚了揚唇角,嗔怪般的看她一眼,眼裏似有深意。
畢竟,阮櫻櫻之所以會瘦,也是因着上回在坤元宮遇蛇,出宮後驚吓過度加之心情郁郁,病了一場,這才瘦了下來的。
阮櫻櫻有些心虛,被阮清绮這般一看,面上的無辜險些要撐不住,只得讪讪然的低了頭,小聲辯解道:“我,我......”
阮清绮挑了挑眉,等着她說下去。
然而,阮櫻櫻卻難堪的頓住了聲,眼眶微紅,低垂着濃長的眼睫,泫然欲泣,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阮清绮頗是膩味,不過也沒再說下去,順勢便道:“行了,馬上就要開宴了。走吧。”
阮櫻櫻點點頭。她得了徐氏的話,索性便厚着臉跟在阮清绮身邊,一意要與阮清绮這個姐姐親近。
阮清绮這幾日本就不大舒服,一見着阮櫻櫻更是頭疼不已。
偏阮櫻櫻不僅時時黏在她身邊,見人時,雪白嬌嫩的臉上神情楚楚,仿佛是被人欺負了,受了委屈一般。旁人自是不知就裏,難免要多看幾眼,少不得又要往阮清绮處瞄上幾眼,懷疑她把自己妹妹怎麽了。
阮清绮越發覺着自己風評被害,都要懷疑阮櫻櫻是借機報複上回坤元宮遇蛇之事。也正因此,當阮清绮見着易國公府上的兩位姑娘上前請安時,不由眼前一亮,緊蹙着的眉心都松了許多:她這個《相府嬌女》裏的惡毒女配,在宮裏苦熬這麽久,可算是碰到同行了。
要知道,如《相府嬌女》這樣的瑪麗蘇狗血小說,肯定是少不了惡毒女配的。雖說阮清绮這個惡毒女配前期在阮家時頗給阮櫻櫻添了些堵,到底不成氣候,且中期還入了宮,自己挨餓受虐不說,戲份也是銳減,頗有些後繼無力。故而,阮清绮入宮不久後,《相府嬌女》裏又冒了個惡毒女配,主要是負責給阮櫻櫻與燕王的感情路找麻煩。
而這個身負重任的惡毒女配就是易國公府上的六姑娘易爾蓉。
比起阮清绮這個重達兩百斤的重量級惡毒女配,易爾蓉卻是個硬件軟件都不輸人的厲害角色。她出身易國公府,乃是易國公的嫡幼女,易貴太妃是她的嫡親姑姑,燕王是她的嫡親表哥。
當年,燕王遲遲不婚,易貴太妃便起意過要給娘家侄女牽個線兒。當然,這裏的侄女指的是易爾蓉的長姐易芳菲。只可惜,燕王品位特殊,沒瞧上易芳菲,倒叫當時陪着易芳菲一起去見燕王的易爾蓉對這個大表兄有了印象。
之後,燕王看中了燕王妃,燕王成婚時,易爾蓉還未滿十歲,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跟着去王府湊了一回熱鬧,心下很是羨慕這個燕王妃這個表嫂。再後來,燕王妃早逝,易爾蓉漸漸長大,不知怎的竟是對燕王這個表兄起了些心思,芳心暗許。
正因如此,易爾蓉一直都十分注意燕王身邊的動靜,又因她與燕王有一層表兄妹關系,一向頗是親近,反倒比其他人更早的注意到燕王與阮櫻櫻之間的往來,後來更是給這對男女主添了不少的麻煩。
阮清绮此時見着易爾蓉,忽而心念一動,心下暗道:按照蕭景廷的說法,前不久阮櫻櫻就在慈恩寺與燕王碰了一次面,兩人私底下還說了不少話,多半是互有好感,說不定已經磨磨蹭蹭的想要要戳破中間那層窗戶紙了.......就是不知道,易爾蓉現下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些了?
這般想着,阮清绮看着易爾蓉的目光裏也帶了些打量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女配見女配,兩眼淚汪汪233333感謝在2020-03-18 23:45:07~2020-03-19 23:55: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閃啊閃 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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