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口是心非

蕭景廷略坐了一會兒, 眼見着阮清绮真就是說做就做的人,也就沒有在坤元宮多留, 起身便要往外去。

阮清绮才在榻上擺好動作準備做瑜伽,見他轉身就走,頭也不回,還是有些沒忍住, 偷偷的在心裏呸了一口:雖然知道他肯定是為了德妃和黃明悅的事情來的, 雖然知道事情解決後他留這裏也沒什麽事......可,他這一聲不吭就擡腳走人的态度也太氣人了!

阮清绮氣鼓鼓的在心裏罵了幾句狗皇帝,忽而又想起一事, 忙不疊又開口喚了一聲:“等等!”

蕭景廷聞聲頓住步子, 回頭看她。

阮清绮此時的姿态有點怪,是标準的駱駝式, 跪立在榻上,雙手扶在腰上,身體向後伸展,仰頭朝上。

蕭景廷看了一會兒,沒法與阮清绮對視,只得默默的收回了目光,問道:“什麽事?”

阮清绮吸氣呼氣,調整呼吸, 也調整了下自己的動作,這才将自己先時看見阮櫻櫻時起的念頭給說了:“我覺得,我那二妹妹與燕王的事情, 或許可以換個思路。”

蕭景廷站在原地,沒有應聲,等着她把話說完。

阮清绮也沒賣關子,直接道:“我觀二妹妹她甚是羨慕我如今尊位,只怕心裏也正想着去做燕王妃。當然,她并不知道燕王與燕公子是同一個人.......所以,若将她的心思戳破了,到了燕王跟前,她又與那些貪慕虛榮的女人有什麽區別?”

要知道,瑪麗蘇小說裏的男主女主之間那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的,千難萬險總能在一起。雖然她和蕭景廷已是提前有了準備,想法子攔上一攔,可這種男配女配給添堵的事情書裏又不是沒有,到了最後也只能成為促進人家感情的小插曲——《相府嬌女》裏,蕭景廷這惡毒男配最後不久自己餓死成全人家了?

所以,阮清绮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一直有些放心不下。直到今日眼見着阮櫻櫻為地位榮華心動,她才心念一動,換了個思路:與其這樣千方百計的攔着,倒不如直接對症下藥,趁着這兩人感情不深,直接從他們之間的感情下手,徹底了結後患。

燕王如今對阮櫻櫻是有些好感,但那是因為他是以燕公子的身份與她相交,阮櫻櫻對他的善意與情意都是出自真心,是單為他這個人,而不是看重他的身份地位。因此,阮櫻櫻才會顯得特別,燕王才會對她另眼相看。

可若是将一心想做燕王妃的阮櫻櫻引到了燕王跟前,燕王少不得要懷疑阮櫻櫻此前做派,那些好感也都要打個折扣。

蕭景廷聞言倒是一怔:他倒還真沒想過這個。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并未将燕王與阮櫻櫻這點兒兒女情長看在眼裏,若非要防着燕王與阮家聯姻,他都懶得去管。正因如此,他對此并不似阮清绮那般的戰戰兢兢。

便是聽了阮清绮的主意,蕭景廷也不在意,随口道:“不至于此。如今你家中既已得了消息,自有手段,倒還不必這般費神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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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不等阮清绮應聲,蕭景廷負手于後,就這樣闊步往殿外去。

阮清绮未出口的話又給堵了回去,氣得不行,只憋得一張雪面漲紅。激動之下,她險些沒維持着自己的動作,身子後仰,差點就要摔下榻去。

最後,還是只能默默的在心裏罵皇帝——誰叫他這麽狗?!

與此同時,阮櫻櫻也在阮家裏拉着徐氏抱怨阮清绮對她的輕慢與羞辱。

阮櫻櫻到底還是知道輕重的,沒在宮裏鬧開了,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回了家裏。一直等到見着徐氏滿含慈和寵溺的眼神,阮櫻櫻才覺得一直梗在胸口的悶氣稍減了些:果然,無論外頭怎麽變,無論阮清绮怎樣,家裏人也還和以往一樣的愛着她,寵着她,永遠向着她......

像是終于回到了自己舒适并且熟悉的環境中,阮櫻櫻松氣的同時,心下加倍委屈起來。她先是怯怯的擡起眼去看徐氏,然後又垂下眼睫,眼眶微紅,淚珠簌簌的往下落。

她就這樣,默不作聲的立在徐氏跟前,只默默的掉着眼淚。

徐氏見狀不由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攙住了阮櫻櫻,忙不疊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阮櫻櫻徑自哭着,見徐氏問起也就只是搖了搖頭,哭得臉都要紅了,簡直都要背過氣去。

徐氏到底是看着阮櫻櫻長大的,見她這般模樣,心下多少也能猜着些什麽,一面兒低聲哄勸着,一面轉目掃了眼左右侍立的丫頭婆子們。

這些丫頭婆子也都甚是乖覺,立時便會過意來,行過禮後便默默的推了出去。

等人都退下了,徐氏方才扶着阮櫻櫻坐下,低聲道:“可是宮裏出了什麽事?”

阮櫻櫻連忙搖頭,抽抽噎噎的道:“沒,沒有。”

話雖如此,阮櫻櫻那雙淚盈盈的眸子裏卻分明含着欲語還休的委屈,就等着人來問。

徐氏自是十分了解阮櫻櫻的性子,見狀不由嘆了口氣。

外頭那些市井村夫總愛揶揄女人口是心非,徐氏對此不置可否,但也覺得阮櫻櫻自小便一點兒口是心非的小毛病。

記得阮櫻櫻小時候,但凡阮修竹或是徐氏給她些好東西,她便愛端出孔融讓梨的模樣,一面推拒,一面說“長幼有序,還是先給姐姐吧”。自然,阮修竹和徐氏這做父母的是不會依的,只得接着勸她,如是再三,阮櫻櫻最後才會半推半就的收了下來。回過頭來,阮修竹還要贊她懂事乖巧,真是面子裏子都有了。

便如現下,阮櫻櫻顯然就是要告狀的,可徐氏問起來,她口上還要說沒有,面上眼淚不止,委屈巴巴的小模樣,分明就是等着徐氏接着往下問。

以往,徐氏看着阮櫻櫻多少總帶了些濾鏡,便是知道阮櫻櫻這些口是心非的毛病也只覺得她這是嬌慣出來的別扭脾氣,小姑娘家臉面薄,心口不一的,便是有些口是心非但心還是好的。所以,徐氏一直都是看破不說破,帶着些縱容意味的配合。

有時候,她仔細回想,多少也能察覺到阮修竹也是這麽個類似的心态——以阮修竹的眼力和城府,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阮櫻櫻的小心思,可這到底是自己寵出來的女兒,自是怎麽看都覺着好,也就慣性般的接着寵。

只是,大概是上回阮清绮與她說的那句話又或者是其他什麽原因,徐氏的耐心不知不覺便少了許多,此時再看阮櫻櫻這模樣,心下竟有幾分膩歪。但是,考慮到家裏另外兩人對阮櫻櫻的看重,徐氏還是不得不耐下性子,溫聲問道:“可別哭了,你這眼淚掉得我心肝都要碎了。小祖宗嗳,你倒是說句話,說說宮裏究竟出了什麽事?可是皇後為難你了?”

這後頭一句話,可算是徐氏特意遞到了阮櫻櫻腳下的臺階。

阮櫻櫻擡手擦着眼淚,抽抽搭搭的,但總算還知道借着臺階下來,便小聲的将宮裏的事情說了。

當然,阮櫻櫻着重要說的不是黃明悅落水這事,而是阮清绮忽視她,冷淡她,不僅沒把她這個妹妹待在身邊,宴上出了意外也都沒理會她......

然而,徐氏聽着這事卻微微的蹙了蹙眉頭,仔細的問了黃明悅的事情。

阮櫻櫻有些不快,但還是強忍着不快與徐氏說了。

徐氏思忖片刻,眼角餘光瞥見阮櫻櫻的臉色,連忙安撫她:“你放心,這事我會與你父親說的。皇後這回确實是太過分了些......”

這話可算是說進了阮櫻櫻的心裏,她低着頭抽噎了幾下,沒有說話。

徐氏安撫住了阮櫻櫻,這才哄着她回屋梳洗,笑着道:“這都是大姑娘了,都要說親嫁人了,還哭成個小花貓似的,丢不丢人呀?”

阮櫻櫻有些羞,雪面微紅,低了頭去撚自己的袖角,小聲嗔道:“娘你就會拿我說笑!什麽‘說親嫁人’的!我,我才不嫁人,我就要留在家裏,一輩子都留在家裏,就陪着爹娘還有哥哥。”

徐氏聽着這話,再看阮櫻櫻這神色,便知道她又口是心非了——不過,她本就只是随口說上一句,借此試探阮櫻櫻的态度,既阮櫻櫻自己也有此心,她的婚事也确實是該準備起來了。

徐氏心頭稍寬,不免又多了幾分耐心,面色稍緩,笑着哄了她幾句,把人哄了出去。

這日晚間,阮修竹從外頭回來,徐氏不假人手,親自上來服侍着他換下外衣,小心的将這事與他說了。

只是,徐氏這話才起了個頭,阮修竹便擡手做了個手勢止住了她的話,道:“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了。”

徐氏擡眼去看阮修竹。

歲月不曾在他臉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仍舊是面如冠玉,翩翩君子。燈光之下,他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異色,顯然是胸有成竹。

徐氏心知:阮修竹宮裏宮外都有眼線,如今宮裏出了事,他說不得早就得了消息,确實是不需要她多說。所以,徐氏頓了頓,很快便轉開話題,與他說起阮櫻櫻來:“今兒櫻櫻也去了宮裏,受了些驚吓,倒是與我說了許多。”

“哦?”阮修竹倒是提起了些興趣,轉眸看着徐氏,語聲裏終于帶了些關切的意味,“沒事吧?”

徐氏嘆了口氣:“我聽櫻櫻的意思,皇後待她很是不好......一家子姐妹,鬧成這樣,櫻櫻她這心裏肯定也是難受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瞧她進宮兩回,兩回都不安寧,也是怪可憐的。要不,過幾日去慈恩寺,捐些香火,好叫佛祖保佑一二?”

提起慈恩寺,少不了便要想起燕王,阮修竹眯了眯眼睛,便道:“燕王歸京,吏部又要京察,朝中如今正多事,你們這幾日也少出門,別去什麽慈恩寺了。省得出事。”

“出事?”徐氏有些不明所以,追問道,“出什麽事?”

此回京察,皇帝在後看着,吏部磨刀霍霍,自然是其意在他。阮修竹自然不可能就這麽看着自家黨羽一個個的被拔出,就這麽引頸就戮。所以,他便是沒事也要安排些事情出來。只是,這都是朝中大事,阮修竹也不便與許氏這等內宅婦人多說,至于燕王與阮櫻櫻之事更是不好直接說。

故而,阮修竹只是瞥了徐氏一眼:“不該問的就別問。”

想了想,他到底不放心阮櫻櫻,換下外衣後便要往外去,口上道:“罷了,我先去看看櫻櫻。”

徐氏氣得咬牙,心知勸不住,只得随他一起去了,心下更堵着一口氣,暗道:果然,還是要早些将阮櫻櫻的婚事給定下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點更心,麽麽噠,愛你們~感謝在2020-03-24 00:13:03~2020-03-24 17:3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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