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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陳村長辦六十大壽好不熱鬧,請了許多人置辦了許多酒肉,打算好好地熱鬧幾天。

第一天從村長家幫廚回來,莫小碗弄到了一塊醬豬肉,捕快大人要吃肉,可是就這麽一塊肉,她有些頭疼。但凡家裏有些好的,都是先給弟弟吃,這塊肉若是給了捕快大人,弟弟就沒得吃。她跟她爹娘奶奶一樣,小瓢年紀小,他們素來都是疼他的。于是她将這塊醬豬肉一分為二,一份留給小瓢,一份送進了柴房。

當裴遠看到那塊半個巴掌不到的醬豬肉時,一陣無語,便是當零嘴也才夠塞個牙縫而已,但是,聊勝于無。

“幫我沐發。”他說。

莫小碗一愣:“沐發?”她反應過來,就是洗頭發,什麽沐發?說的那麽文绉绉的。

他雙腿不能動彈,若是擦身還可以自己動手,但是沐發就難了。

莫小碗點點頭,他這些時候都沒洗過頭發,再不洗大概該長虱子了。

她出去用盆子打了熱水進來,又找了些皂角,端了個小板凳坐在他床邊,擺開了架勢,小手一揮,道:“躺下吧!”

裴遠看了她一眼,到底有些不自在。他素來沐浴更衣都是打小跟到大的随身小厮伺候着,從來都不要丫鬟。

現在……也只能将就了。

他只能乖乖躺下,将頭靠在木板床的邊沿上,長發垂順,落入了水盆中,氤氲的熱氣打濕了他的後頸。

一只小手開始溫柔又不失力道扒拉他的頭發,一股奶奶的香氣傳到了鼻端。

果然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這麽大的人了還一股奶奶的味道。他挑了挑眉,心裏想着。

莫小碗幫她爹洗過頭,也幫她弟洗過頭,所以手法還算熟練。

跟她爹和弟弟不一樣的是,這位捕快大人的頭發光滑又細密,烏黑又亮麗,竟然比女人的頭發還好。

她心裏啧啧地贊嘆了一聲,這頭發是怎麽保養的?

她是個盡職盡責的人,洗頭發自然十分認真。裴遠感覺到十根溫柔的手指輕輕的按揉着他的頭,閉上眼,依稀記起了童年時母親給他洗頭的感覺。他突然……有點想他娘了……

莫小碗正低頭洗的認真,驀地對上了那人睜開的眼睛,她不由得一呆。

這人有一雙烏黑深沉不可見底的眼睛,一看見,仿佛就要被吸進去一般。

那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看的她心中“咯噔”一下,慌道:“你……你看什麽?”

“我想起了一個人。”

莫小碗好奇:“想起誰?”

“我娘。”

無數個問號從她的頭頂飄過,莫小碗惱火地翻着白眼,倘若不是因為她做事向來不喜歡做一半,這會她肯定要罷工了。

“我有那麽老嗎?”她自然是不服氣。她多大,他娘多大?

裴遠合上了雙眼,沒有回答她的話。

莫小碗皺了皺鼻子,不忿地哼了一聲。

沒有香胰子和發油,裴遠第一次用皂角洗了一次頭,但是洗完的确十分舒爽。

莫小碗替他擦了頭發,他便坐起來靠在牆邊晾頭發,莫小碗端着盆子出去時,驀地回頭,那人正好看過來,莫小碗一呆,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裴遠蹙眉:“你笑什麽?”

莫小碗擺擺手,抿着嘴巴出去了,到了外頭裴遠還聽到一陣詭異的笑聲。

她到底在笑什麽?男人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問號。

莫小碗擱下盆子,坐在自家的門墩上,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還是忍不住笑。他方才那副樣子,長發披肩眉端微蹙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家美人等着歸家的良人呢!要怪,就只怪他長得太清秀。

“美人……哈哈……”莫小碗再次抱着腰好生笑了一頓。

擡頭,看到他爹從外頭進來,她急忙止住了笑意,不然叫家裏人看到,無緣無故的笑,以為她成了瘋丫頭。

莫老實手裏扛着一根木頭,莫小碗看他這兩天起早摸黑地做木工,卻又不見有哪個主顧上門,禁不住好奇的問:“爹,到底是給哪家做木活啊?”

莫老實神秘又憨厚的笑笑:“過兩天你就知道了。”說着抱着木頭到後院去忙碌了。

莫小碗歪着腦袋撓撓頭,爹到底在幹嗎?

想着捕快大人那幅美人圖的樣子,她忍不住想再去看一眼,好好的笑一回。她笑話那人自然不能讓那人發現,她便假裝拿了個蒲扇進去給他扇頭發。

門出來時她是虛掩着,進去時随手一推,“咯吱”一聲門就開了。

她的腦袋先進去了,然後看到……捕快大人正在換衣服……

他的上面光溜溜,沒有一件衣裳,蜜色的肌膚,寬肩窄腰,胸膛肌肉勁實,仿佛一只蓄力待發的小豹子,而他的雙手正搭在褲腰帶……

莫小碗探頭進去時,他解腰帶的手驟然僵住,擡眼,對上了一雙水汪汪黑葡萄般的大眼睛。

一瞬間的寂靜,空氣為之凝滞……

他望着她,她望着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啊——”莫小碗突然叫了一雙,捂住了雙眼,手裏的蒲扇落到了地上,她飛快地轉身出去,順手還将門帶上了。

裴遠籲了一口氣,幸虧褲子還沒來得及脫……不然……虧大了……

莫小碗到了井邊,打了清涼的井水洗了一把臉,水的冰冷讓她的頭腦變得清醒,也讓她臉上的熱度迅速地降溫。

她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方才看到的情景卻怎麽也消失不掉,仿佛還在眼前不斷的重現。

打赤膊的男人她不是沒見過,夏天的時候,田裏地裏,很多男人都會打着赤膊幹活,一個個又粗又黑,就跟塊碳頭似的。村裏人常年幹農活,也長得結實,不過肌肉都跟鐵疙瘩似的,毫無美感。

今兒看到的這情景,她的腦海中居然蹦出“好好看”三個字,優美而富有吸引力的線條看的她吞了一口唾沫……

她使勁敲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用力晃了晃腦袋,不行,她不可以有這麽邪惡的想法,她是一個冰清玉潔天真無邪的純真少女!

“我好像看到他的腹肌了……”她的嘴巴裏突然冒出這句話,她吓得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要想……不能想……

晚飯是莫小瓢送進來的,裴遠不驚訝,那丫頭尴尬了,不敢見他了。

莫小瓢十分淘氣,進來了便不想出去,拿着他的樸刀各種花樣地使,差點沒将柴房的木壁給戳爛了。

裴遠五指微微曲起,耐心已經被這個淘氣鬼耗光了,倘若是從前,但凡惹他煩的,直接便給剁了。可是遇到這麽個小不點,他還真沒法把他給怎麽樣了。

“刀!”他向莫小瓢伸出手,臉色冷峻如同冰封。

莫小瓢玩的開心了,一回頭瞧見他的臉色吓了一跳,心裏打了個寒顫,乖乖的把刀遞到了他的手中。

裴遠放好了刀,指着門,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你,可以出去了。”

“可是舅舅,我還想……”莫小瓢還想說些什麽,看到他越來越冷的臉,只得老老實實灰溜溜的出去了。

莫小瓢出來了,心裏不忿,便跟他姐告狀:“姐,舅舅怎麽這麽兇?你之前老給他送飯,他也這麽兇嗎?”

莫小碗正在刷碗,瞟了他一眼,笑道:“你惹他煩了吧?”

“我不過就是玩了一會刀。”

莫小碗溫和道:“他在養傷,你別再淘氣去惹他。養傷的人需要安靜,知道了嗎?”

莫小瓢想了想,到底還是點了頭:“可是舅舅真是娘的親弟弟嗎?怎麽性子差了……這麽這麽遠……”他張開手臂比了一個長長的距離。

莫小碗忍不住笑起來:“有人說龍生了幾個兒子,每個都長得不一樣,就是同一個爹媽生的,性子也會不一樣的。”

莫小瓢一臉狐疑的望着他姐,撇撇嘴:“姐,我發現你一直在替一個人說話。你挺喜歡舅舅的吧?”

莫小碗一怔,心裏“噗通”跳了一下,撇開臉,啐他:“小家夥,旁邊去別打擾我做事,他……他可是咱們親人,怎麽能……不……不喜歡……”

莫小瓢出了廚房的門,撓頭嘆息:“他要是不那麽兇,也許我也能喜歡上他呢。”

待得莫小瓢出去,莫小碗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哼了一聲,誰喜歡他?能喜歡他那樣的人,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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