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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是頂天立地的铮铮鐵漢,縱橫沙場,戰無不勝,那張英俊的臉一沉便是暗含洶湧波濤,狹長的眸子折射出幽幽冷光,輕輕掃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可就是這個男人待她百般呵護、容忍克制到了極點,生病還要瞞着她。
只是那時的她若知道他病了,恐怕會笑得更歡快吧,指不定還要上門奚落幾句,最好是盼着他死了,自己也好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沒心沒肺的模樣着實是又可惡又可恨。
靜坐這許久,案桌上那壺茶水早被良宵全灌進了肚子。
沁涼的茶水泛着淡淡的清香,自喉嚨滑下心間,撫平了她的激憤情緒,至少她現在冷靜了下來。
這時小滿端茶進來,欲言又止:“夫人,您今日……”
良宵卻問:“老黑老沙可打你了?”
小滿老實答:“奴婢在中間,沒挨板子,不過苦了小圓,她站在黑大人身邊,堅實挨了一板子。”
“打得好!”良宵冷笑一聲,吓得小滿踉跄了身子。
她們自小跟在良宵身邊,十幾年的主仆情意,可謂夫人身邊最親近的人。
所以小滿才被吓到,夫人今日舉止怪異,主動抱了大将軍不說,竟連身邊人都開始瞧不慣了,她憂心自己這條小命,又止不住憂心夫人。
良宵自知吓到了她,緩和了神色拍拍她的手,道:“你們自小跟着我,也知我是個什麽脾性,日後我再慢慢同你解釋,切莫多想。”
“是,奴婢自是不會猜忌夫人的。”小滿應下,夫人短短一年來性情大變,喜怒無常,可對待她們是極好的,續滿茶水後,小滿便輕聲出了屋子。
良宵知道小滿是老實本分的,心思淺,又心軟,有些話輕易對她說了,只怕她不信。
譬如小圓是她母親花重金安插過來的利刃,最會蠱惑人心,最後直直要了她半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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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出便是小圓想出的招數。
先叫她暗地給給宇文寂安排幾個厲害的通房丫鬟,而後神不知鬼不覺的躲開,等過幾天再回來,便有正經由頭指責宇文寂為夫不忠不貞。
誰料宇文寂瞧都不瞧一眼,直接帶人去別院将她敲暈了扛回來。
手段直接粗暴,确實是大将軍才能幹出來的事。
今生她決不會再重蹈覆轍,害了自己害了将軍。
這麽想着,良宵去桌案前找來紙筆,将前世種種一一記下,細至何年何月,何人何事,但凡她知曉的,通通記下,末了,竟是寫滿了十幾頁紙。
半日随着過往雲煙一晃而過,良宵起身活動筋骨時已是酉時。
日落黃昏,雲染餘晖,恢宏氣派的将軍府籠罩在暖融融的金光下,愈發顯得尊貴大氣。
遙竺院穿堂垂花門外,幾個丫鬟鬼鬼祟祟的搬着一箱子物件往偏院走去,她不由得叫住她們。
疾步過來回話的是平日裏替她打理珠寶首飾的冬天,“夫人,您,您有何吩咐?”
良宵指着外邊那箱子問:“那是何物?”
冬天把頭埋得低低的,久久不語。
那是大将軍吩咐黑大人送來的珠寶,一整箱子的珠寶啊,價值連城,精美絕倫,是個女的瞧了都會心動。
可她們夫人瞧見了非但不會心動,甚至要大發脾氣,将東西丢出去再臭罵她們一頓。
遙竺院的東西向來是拿夫人的嫁妝置辦的,沾不得一點将軍府的東西。
但是大将軍差人送來的東西,她們怎敢不收,只得陽奉陰違,将東西好好放在偏院的空屋子裏,兩頭不得罪,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見冬天久久不答,良宵慢步走過去,邊問:“怎麽不說話?”
“這……”冬天硬着頭皮攔住她,“就是些廢置的物件,怕您舍不得便收拾起來放好,沒別的東西!”
良宵挑挑眉,心底有了思量,“是将軍托人送來的?”
冬天見已經瞞不住,只得惴惴不安的點頭。
實則不用冬天說,良宵也大約猜到那箱子是怎麽來的,宇文寂罰她禁足後心有不忍,想要求和才送來讨她歡心,只不過前世是一天後才送來的。
今生或是她表現太過乖順,這東西夜裏就送來了。
猶記得前世送來那日,她氣得将東西一并砸了扔到書房外的庭院,甚至撕碎了好幾本軍務冊子,此舉更是惹怒宇文寂,一怒之下竟将她關在書房。
當夜兩人言語間多有争吵,都在氣頭上,誰也不肯讓步。偏她沖動,想也沒想就單方面的同将軍動起手來,相互推搡間,她怕癢這個弱處被将軍大人死死拿捏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貓被撓得不像樣,最後沒力氣的軟了身子,卻歪打誤撞的勾起大将軍的谷欠念。
嬌弱如她自是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此後,這場和離之戰不再是良宵占主動地位,那夜就是一切可恥的開始。
思及此,良宵渾身一顫,下意識捂住隐隐發疼的胸口,又摸摸陣陣發麻的鼻子,趕緊甩開這些思緒。
今生她已決心改過,斷然不敢再任性嬌慣的晾着大将軍,他給了這個臺階,她便順着下,決不能重蹈前世覆轍,賠了自己又落不着好。
于是良宵吩咐道:“将東西搬去好好放着,再……再去找個有名望的算命先生來。”
“夫人您要找算命先生?”冬天下意識問。
良宵莞爾一笑,“對,就是算命先生,最好要會解夢的,聽明白了?”
冬天忙不疊點頭,揮手叫人将東西擡進正院。
眼看着幾人把箱子擡走,良宵躊躇片刻,又仰頭瞧瞧天色,冬天以為她是餓了,忙道:“再有半個時辰就要傳晚膳了,夫人要是餓了,我去叫他們早些傳?”
“不急,先随我去趟書房吧。”
冬天身子一抖,夫人今日不僅将東西收下,還這般和顏悅色的說要去大将軍的書房,她原是将軍府的下人,遠不如小圓小滿知曉夫人的心思,這廂只得忐忐忑忑的跟着。
卻見夫人先是繞道去了廚房吩咐膳食,而後才往書房方向去。
剛走一半,主仆倆就在石子夾道上迎面碰上大将軍。
這小道徑直相通遙竺院與書房,在此遇上,兩人要去的目的地不言而喻。
察覺到良宵臉上極快閃過的異色,宇文寂背在身後的大掌驟然攥成拳頭,眸光忽暗。
這會子怕是等不及要來作賤奚落他,虧他精挑細選送了一箱子珠寶去,早該知道這女人向來對此不屑一顧,偏他放心不下,生怕今日罰禁足罰狠了,眼巴巴的送上門給她罵。
于是他先一步開口,語氣頗為冷沉:“我正要找你,有什麽話去遙竺院說。”
良宵一想也是,方才将軍送了東西過來,定是要來尋她的,便點頭應下,聽話的往回走。
大将軍人高腿長,邁一步相當于良宵兩步不止,三兩下便走到了她前頭。良宵有意加快步子攆上去,卻無奈于常年緩步慢調養成的習慣,走得急了便有些喘。
可大将軍好似存了心的要甩開她。
良宵眼看追不上去了,索性停下來,委屈的叫住漸行漸遠的男人:“将軍!”
宇文寂步子狠狠一頓。
往常她最不喜歡與他同行,但凡碰上需要一起出席的皇宮宴會,定是要獨乘一輛馬車,他單獨乘一輛。
現今他最懂得怎麽照顧她的心思,便是自己退一步,成全她的心意。
然而現在女人含嬌帶怯的叫住他,話裏透出的委屈叫人憐愛,單單兩個字便擾亂他所有思緒。
将軍大人終于猶疑的轉過身,這才發覺兩人間已拉開好大一段距離,他擰緊眉頭大步往回走,卻見那女人邁着小碎步跑過來。
随着她的動作,發髻上通體瑩白雕琢細致的珠花簪前後晃動着,蕩漾出令人心醉的幅度。
大将軍驀的想起初見那年,她年紀尚小,有一頭如綢緞般的墨黑長發,跑過他身邊時也是這樣晃動,暗香浮動,嬌顏勾人,誰料最後直直晃到心裏去了。
可惜那時他于馬上奔馳,邊關告急,百萬将士跟随他出征,只匆匆一眼亦是驚鴻一瞥,便疾往險境裏去,再得勝歸來時,他仍舊立于馬上,威風凜凜,英姿勃發,颔首接受江都城百姓的敬畏仰望。
烏泱泱的人群中,一眼就瞧見那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好似長了些,身子也高挑了些。
一晃已過六載,是該長大了。
聽說擁有那長發的姑娘是良國公府的三姑娘。
真正的意外之喜是皇上說,良國公府的三姑娘早心屬于你,特地托她姨母玉妃來跟朕求個恩典,成全了小女兒家的心意,你看如何啊?
他原本想稍作安頓去求親的,此番自然是歡喜應下。
哪料八擡大轎娶回來的不是心屬于他的小嬌妻,而是長滿了刺可勁紮他的小刺猬。
而後那撥亂心弦的墨發與近在眼前卻遠若天邊的少女,就成了最遙遙無期的念想。
宇文寂出神這一會子功夫,良宵已經小跑過來,“走吧?”
正是仲夏,日頭雖已落山,地上積留的熱度不減,她額上,鼻尖,都泛着細小汗液,嫣紅唇瓣微張着,小口吐氣,想來是跑的急了。
宇文寂斂下那些心思,從懷裏掏出一方帕子遞給良宵,再往前走時果然慢了下來。
兩人隔着一兩步的距離回到遙竺院。
焦急等候的小滿見夫人與将軍相安無事,連忙叫人傳晚膳。
佳肴一一呈上,良宵局促坐下,握着那方帕子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待下人陸續退下,屋子裏只剩她們二人,氣氛更為冷凝。
宇文寂瞧着滿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陷入了沉思,面色清冷,劍眉星目,深邃眼底藏着化不開的猶疑。
良宵瞧着,心裏直打鼓。
“将軍?”她小聲開口,“你用膳了麽?”
“未曾。”
“那,那正好,快坐下吧。”
宇文寂遲疑的應了一聲“嗯。”坐在良宵對面,垂眸便清晰瞧見桌上的菜肴,燒雞,烤全鵝,紅燒豬肘子,黃焖鯉魚……大魚大肉,只有一點兒綠,還是擺盤裝飾用的。
看着倒像是他平日喜歡吃的,可他沒忘記,這女人吃素。
“叫廚房重新做幾樣清淡的小菜來。”
“不用麻煩了。”良宵急忙道,這菜本來就是她特地吩咐廚房按他喜好做的。
此話後,兩人相對無言,耳邊只有碗筷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宇文寂細心挑着魚刺,盛滿一小碟便給她遞過去,見她神色平平的接下,心中免不了詫異,緊捏住筷子的右手因太過用力而指尖發白。
待女人一點點将那碟子裏的魚肉吃了下去,他才倏的松開手,緊崩的神色有瞬間緩和。
可想起待會要說的話,才将緩和的臉色又霎時繃緊,頓了頓,他開口:“城郊那些別院已經叫人賣出去了。”
“賣了?你給我賣了?”良宵撂下筷子猛地站起身,話裏的驚訝意外夾雜着些許氣憤,好似她往常發脾氣那般,自然而然的呈現出來。
見狀,宇文寂半閉了眼眸,掩飾下內裏的痛心與不忍,他比誰都知曉又要有一場激烈的争吵,他不願打破這樣的祥和,哪怕只是片刻。
可該切斷的心思決不能心軟。
那別院不賣了去,難不成要留着任她下回再逃跑麽?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太過激憤,像極了往時争吵那樣,良宵深吸一口氣,重新坐下,盡量放緩了聲音問:“那是父親給我的嫁妝,你……你要發賣還是做什麽,至少該問問我啊!”
宇文寂頹然一笑,咬牙切齒的反問她:“你今日離開可問過我?”
他真正在意的不過是她這個人,這顆心,哪怕不在他身上,也斷不能離開半步。
良宵被這話一噎,頓時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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