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安珀在宇宙的另一邊

關于生父，路昭知道的不多。他的母親路薇二十歲的時候離開故鄉，到半人馬旋臂的科瑞斯坦工作，在那裏認識了一個叫穆懷遠的青年，兩個人很快陷入了熱戀。但是沒多久，穆懷遠離開了，他說他要回故鄉安珀做件事情，然後很快就會回來。路薇等了很久，等到肚子裏的孩子降生，穆懷遠都沒有回來，給對方留下的通訊號碼發了無數條信息，全都石沉大海。

當時路薇因為照顧孩子無法工作，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最後不得不向她的阿姨求助。朱莉姨婆放下了家裏的菜地和果園，第一次穿越太空，到陌生的星球上接回了自己的外甥女以及只有一個月大的小路昭。

路昭漸漸長大，困惑于自己沒有父親，“媽媽，為什麽我沒有爸爸？”

“你有爸爸的，只是他去了安珀。”

“安珀在哪裏？”

“安珀在宇宙的另一邊。”路薇嘴唇顫抖，“那裏很遠很遠。”

路昭發現母親很傷心，于是就把自己的困惑抛到了腦後，“媽媽，你不要難過。”

“小昭，我的好小昭”路薇抱着兒子，親吻他的額頭，“我确定當時我們是相愛的，至于後來他是改變心意了，還是身不由己了，都不能抹殺那一段感情，永無止境的猜測太折磨人心了，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只想知道他是否真的不要我們了……”

五歲的路昭還不能完全理解母親的話語，他輕輕摸摸母親的頭發，小大人一樣安慰道：“沒關系的媽媽，其實我并不是很想要一個爸爸，嗯，沒有也挺好的。”

沒有父親的路昭就這麽長大了，母親過世以後，他和朱莉姨婆一起生活。朱莉姨婆沒有孩子，獨自孀居在安靜的青石鎮裏，靠種植蔬菜和水果維持生計。路昭一邊上學，一邊幫助姨婆在田裏勞作，偶爾，他也會想起遙遠的安珀，在那裏有一個和自己血脈最親近的人。

原來，那個人也曾在星雲讀過書。

路昭撿起那枚徽章放在手心裏，上年除了星雲的校徽，就只有一個編號——SS2751。沒有帝國ID，僅憑一個名字，想要在茫茫宇宙中尋找一個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知道了那個人曾經在星雲讀過書就變得簡單了，一個學校裏不可能有那麽多重名，只要查到了ID號，再去找人相應就會容易一點。

路昭深吸了一口氣，把徽章放回了盒子，不，他現在還不想去查找，他有自己的生活，好好學習、順利畢業才是他的目标，至于從來沒有在他生命裏出現過的人，将來也無所謂什麽時候出現。

收好徽章，路昭把朱莉姨婆寄來的香腸放進冰箱，把腌菜罐收在櫃子裏，然後打開了那盒焦糖餅幹。溫暖又甜美的香味讓他想起了故鄉的冬季，窗戶玻璃上結出了晶瑩的霜花，壁爐散發出松枝燃燒的淡淡氣息，幾只貓咪在沙發靠背上優雅的走過，餐桌上是姨婆剛剛烤好的各種點心。

路昭拈起一塊餅幹咬了一口，和記憶中的一樣美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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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我想家了。

路昭

***

裝着徽章的小盒子被路昭收在櫃子最裏面，再也沒有去查看，只有不經意打開櫃子，他才會想起這個東西的存在。路昭的時間被讀書和打工占滿了，日子過得飛快，他已經開始逐步跟上了學習課程，上課不再像是在聽天書了，修車行的工作也漸漸得心應手，間或也會被老板教導一些修車技巧。

最後，他覺得他和喬邈邈好像也已經成為了朋友。

雖然喬邈邈總是很驕傲，帶着一種‘哎呀，我才不和你這樣的鄉下小子一般見識’的态度，還時常嘲諷路昭慘不忍睹的成績，路昭卻一點也不生氣，因為成績差是事實來着。而且，他在星雲除了機器人之外，也就只有偶爾能和喬邈邈聊天了。

“看在你這麽衰的份上——”喬邈邈說：“小爺我給你提個醒吧。”

“好。”路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根據我總結出來的經驗，年終考試科目中最好拿分的是戰争史，鑒于你不甚聰明的腦袋，你也只有這一科有考A的可能了。”

“哦。”路昭點點頭。

“為了考出好成績，我建議你重點關注其中與星雲軍事學院有關的章節，那些章節出題的幾率比較大。”

“是這樣啊。”

路昭醍醐灌頂的樣子取悅了喬邈邈，讓他心情大好，善意泛濫地把原本打算私藏的複習資料貢獻了出來。

“謝謝你，邈邈。”路昭道謝。

喬邈邈揮揮手指頭，表示這是小意思啦，然後他還告訴路昭‘有空要去學院歷史紀念館朝拜一次，據說去過以後考試就會很順利’。

“真的？”

“騙你做什麽，你來星雲很久了，紀念館是不是還沒有去過？”

“是。”路昭承認，他平常都待在教室和宿舍，除了打工的時候會離開一下，其他地方都沒怎麽逛。學院歷史紀念館雖然經常路過，但那都是在打工的路上，沒有一次是紀念館開門時間，當然他也沒想着要進去。

盡管路昭并不太相信紀念館可以保佑考試順利這種唯心論調，不過他還是在考前一周抽空去了一趟。

學院紀念館外立面還刻意維持着一百多年前的樣子，遠看上去就是一座小型軍事堡壘，走近了才能看到修整過的痕跡。通過門口機器人的檢查，路昭進入了紀念館內部。

裏面很安靜，沒什麽人的樣子。

整個建築內部很高，天花板下方是一片巨大的星雲全息投影，加上四周璀璨的星空，讓人覺得仿佛置身于宇宙空間。

一個低空懸浮機器人悄無聲息的滑過來，“歡迎來到星雲軍事學院歷史紀念館，首次參觀請在此确認。”

一個光屏浮現在路昭面前，他看了一下上面的參觀須知，伸手點了确認。

“路昭同學，你好。”機器人收起了光屏，“請問參觀過程中是否需要解說？”

路昭覺得有個解說比較好，所以就點了點頭，“要的。”

很快，一個球形飛行機器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您好，002號講解員為您服務。”

“你好。”路昭說。

“路昭同學，請跟我來，我們先從第一部分開始。”機器人飛到前面引路，帶着路昭參觀起了紀念館。

這個紀念館的內容其實不止星雲學院的歷史，它包括了整個帝國的戰争史。第一部分從三百多年前帝國開拓時代講起，一直講到人們發現了安珀為止；第二部分是有關安珀的歷史，從最早的殖民時代到安珀發展成為帝國A級星為止；第三部分才是真正的學院歷史，這部分展區占地最廣，內容也最詳盡，展示手段應有盡有，包括各種全息投影、實物模型以及珍貴史料。

“請看，這是超越者2號星際戰鬥機。”機器人說：“當年廖行慎元帥的座駕，學院建校一百周年的時候由廖氏家族捐贈。”

“這是實物啊。”路昭驚嘆，這架戰鬥機已經一百多年了，此刻停泊在展廳中間，機身上的戰鬥痕跡依舊清晰可見。

“是的，百分百實物，當時廖元帥還是一位少校飛行員，他就是駕駛着這架戰鬥機擊落了十三架蟲族戰機，并且破壞了敵軍殲星艦的曲率引擎，從而使帝國軍隊在那次戰役中得以全殲侵略者。”

“好厲害！”路昭驚嘆，身份上他其實還是一名預備役軍人，可是卻一直沒什麽身為軍人的自覺。參加拓荒團雖然也是準服役狀态，不過拓荒團的氛圍更像雇傭軍而不是軍隊。因為并未打算正式參軍，所以當時掙下的貢獻點也就沒有用來兌換軍功，而是存了起來。

此時路昭是以平民的視角仰望着帝國的英雄，心情卻也難免有點小澎湃。

機器人繼續解說，“有統計表明，廖元帥一生擊落了超過一百架蟲族戰機。”

“這麽多啊！”路昭繼續驚嘆。

“廖元帥之所以能被稱為帝國戰神，可不僅僅是靠這些。”

有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路昭回頭，看到了一個星雲學生，對方穿着高年級制服，是個相貌精致英俊的青年。

青年打量了一下路昭，嘴角含笑，“同學，你是第一次來嗎？”

“是的。”路昭應了一聲。

“你好，我叫宗源，戰機系四年級。”對方自我介紹道。

“學長你好，我叫路昭，一年級。”路昭連忙回答。

“學年都快結束了才第一次來啊。”宗源語氣裏帶着點調侃，“還有一周就考試了，所以是來臨時抱佛腳，期望考試順利的吧。”

“不是的，是因為學習太緊張，一直沒時間。”路昭試圖解釋，“我也不信那個，考試和參觀沒什麽關系。”

“其實是有關系的。”宗源卻笑着說：“首次參觀紀念館可以在帝國戰争史的成績上加分。”

“真的？”路昭是真不知道這個。

“當然，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你在星網學院論壇上可以查到的，不過加分影響很小，成績主要還是看考試，所以考試也不能放松哦。”宗源又補充。

“我明白的。”路昭認真的點頭。

接下來宗源對路昭介紹了一下廖元帥的生平，“其實一個人要成為英雄，最重要的不是他的戰績，而是他的信念。廖元帥是個偉大的軍事家和戰略家，在帝國最危急的時候，他幾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轉了裏格海姆戰役的局勢，在那之後的十年，他一直堅守在對抗蟲族的第一線，直至為國捐軀。帝國承平百年，廖元帥功不可沒。”

宗源背手看向那架超越者2號星際戰鬥機，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走吧，我帶你去看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