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是我在做夢吧
路昭和馬庫斯循着信號來源走到了一條通道。
“這裏信號最強了。”馬庫斯指着接收器的屏幕說,他又轉身嘗試了一下,“應該在左邊。”
這時路昭調出了飛船結構圖,“左邊是動力艙。”
“怎麽會是動力艙呢?”馬庫斯表示懷疑,“一般不應該在救生船庫嗎?”
路昭再次确認,“可這裏确實是動力艙啊。”
既然如此,馬庫斯也沒再猶豫,呼叫延輝幫忙打開了動力艙的大門,兩人走了進去。動力艙結構複雜,各種管道設備密布,偏偏進來以後信號時斷時續,變得非常不穩定。因為目前照明系統使用的是備用電源,光線有點昏暗,一時間也看不清遠處有什麽。
“如果能重啓主動力系統就好了,現在根本找不到嘛。”馬庫斯抱怨。
“延輝學長說沒有辦法通過智腦啓動。”路昭回答。
“那就去現場看看吧,也許可以用機械方式啓動。”馬庫斯轉動手裏的光源,指着動力控制室的方向。
“可是——”路昭想說這樣會不會太花時間,但馬庫斯已經走過去了。
動力控制室也沒有任何異常,但是人工啓動無效果,馬庫斯就說要拆了控制臺的蓋板,“裏面應該配有手動閘,你先等會兒,我去外面找工具”,他把信號接收器遞給路昭,自己出了控制室。
路昭等了幾分鐘,聽到腳步聲響起,以為馬庫斯回來了,但是進來的卻是冀恒。
“學長怎麽過來了?”路昭很意外,複仇者不是在飛船外面嗎?
冀恒沒有回答,反而問路昭,“你在做什麽?”
“馬庫斯學長想拆掉控制臺的蓋板,他去找工具了,學長沒有見到他嗎?”
冀恒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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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昭走到門口,剛想出去看一眼,本來打開的大門突然就自己關上了,按了開門鈕,但是卻毫無反應。
路昭打開牆上的通訊器,“喂,有人嗎?延輝學長?王瓒學長?”
通訊器裏悄無聲息,好像并不是工作狀态。
冀恒也察覺事态有異,走了過來,“聯系不上嗎?”
“是的——”路昭話還沒說完,船體陡然發生了劇烈的震動,然後是一陣沉悶的爆炸聲,他的身體飛了起來,在失重狀态下急速旋轉。
冀恒的第一反應是撲過去抱住路昭,以防後者在混亂中受傷。路昭第一反應是看自己的智能手環,五十五分鐘,是他們進入神使號後所用的時間。
時間不多了!
顧不得多想,路昭伸手去摸自己口袋裏的刀,因為是演習,所以大部分人并沒有随身攜帶真正有殺傷力的武器,但在知道要來神使號之前,路昭就去廚房摸了一把刀藏在身上。
現在算起一個小時之前,他們還沒有進入神使號,一切還來得及。
冀恒抱着路昭在艙壁上撞了幾圈,終于抓住扶手固定住了自己,他的另一只胳臂還圈在路昭腰上。
“路昭,你沒事吧?”冀恒問。
懷裏的人發出一聲悶哼,身體似乎痙攣了一下。
“你受傷了?”冀恒放開路昭,将青年的身體轉了個方向,然後他看到一把閃着金屬色澤的刀柄正插在對方的胸口上。
成串的血珠從那裏湧出,漂浮在四周的空中,暗色的血霧襯得青年的面龐慘白如雪。
一時間,冀恒失去了呼吸,他眨了一下眼睛,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路昭……
是我在做夢吧,噩夢……
因為害怕對方動不動就尋死,冀恒做過很多類似的夢,路昭舉槍自盡,路昭從樓頂一躍而下,路昭用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現實總歸是現實。
冀恒的心髒先他的大腦一步感受到了錐心刺骨的疼痛,是活生生被掏出一部分的劇痛!
“不——”冀恒猝然抱住了路昭的身體,伸手去捂對方傷口的血流,“不要死,路昭,堅持住——”
路昭的嘴唇微微張開,細碎地、含糊地說了一句‘沒事’,然後就合上了雙眼。
***
複仇者還守在神使號入口,十二面體飛行器正在緩緩接近。
星雲號艦橋上的阿德裏安察覺異常,“冀恒你怎麽了?”因為耳機裏忽然傳來了複仇者機甲駕駛員大口喘氣的聲音。
冀恒沒有回答。
“冀恒?聽到請回答!發生什麽事?”
“等一下!”冀恒的聲音終于出現了,“快給我接十二面體的通訊信號!”
阿德裏安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辦了,然後他聽到冀恒對飛行器上的人說“停止前進”。
十二面體飛行器停了下來。
王瓒:“怎麽了,為什麽要停?”
冀恒:“有危險。”
王瓒:“你發現什麽了?”
冀恒什麽都沒發現,除了剛才那個夢,那個真實到不容置疑的夢,他只能說這裏太異常了,而且複仇者也沒有發現生命跡象。
王瓒不甘心:“就這麽放棄?”花那麽多時間和力氣,結果只是跑來看一眼。
冀恒好似想了想,提議道:“那等延輝解鎖之後,我一個人進去吧,你們還是退出安全距離比較好。”
“學長!”路昭突然喊了一聲,“既然有危險,學長也不要進去了!”
“你也覺得有危險?”
“嗯,大概吧,有點很不好的預感,學長你知道……我、我有時候預感還挺準的。”
冀恒沉默。
王瓒在問路昭什麽預感,路昭支支吾吾。
“好。”最後冀恒說:“全體撤退。”
機甲、戰機以及飛行器都回到了星雲號,冀恒下令全速朝着大祭司進發。
星雲號又恢複了原來的節奏,因為這次繞行,他們還需要七個小時才能達到那顆氣态巨行星。
“大祭司那邊應該有旋光的接應飛船,也許他們有辦法可以聯系外界。”阿德裏安看着艦橋內的光屏說。
冀恒沒有說話,他貌似陷入了某種沉思的狀态,雙臂環胸盯着光屏上的一個小點,眼珠都沒有轉過。
阿德裏安瞄了瞄冀恒,“怎麽了,感覺你回來以後就怪怪的。”
冀恒沒有作出解釋,他突然轉身離開了艦橋。
在乘員艙找到了要找的人,冀恒說:“路昭,跟我過來一下。”
路昭站起來,有些不安地問:“學長什麽事?”冀恒面上布滿陰霾,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但是冀恒沒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裏,帶着冷冽的評估打量着路昭。
乘員艙裏還有不少人,坐在路昭旁邊的維娜也感覺到了冀恒身上的低氣壓,她看一眼路昭,又看一眼冀恒,小聲嘀咕,“路昭你惹到學長了?”
路昭心裏發憷,他回想今天的經歷,好像并沒有什麽不妥,冀恒已經走出了艙門,他只好跟了上去。
走到上層船艙,冀恒打開了艦長室的門,這個房間一直空着,裏面沒人。
冀恒站在門裏,路昭站在門外。
“進來。”冀恒命令。
路昭遲疑地進了門,室內環境很好,裏間大概是艦長休息室,外間是辦公兼會客用的,面積不小,地板鋪着深藍色的地毯,正中有旋光的校徽圖案。
等路昭進了門,冀恒就把門關上了。
路昭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這時候的冀恒看起來很陌生也很危險,是真正的危險。
冀恒關好了門,看着站在藍色地毯上的青年,那就是他小心翼翼喜歡的人,他連說一句‘喜歡’都要瞻前顧後、躊躇不決,唯恐自己的表白吓到了對方,因為這個人的脾氣太古怪了,溫順的時候很可愛,像小綿羊,能讓人的心軟到融化,極端起來卻很可怕,會變得冷漠而殘酷,而且殺人不眨眼。
雖然,殺的是他自己。
“學長到底有什麽事?”路昭忍受不住室內的氣氛,先開口了。
冀恒上前一步,開門見山就問:“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吧?”
“什麽,我不明白。”路昭搖頭。
冀恒再上前一步,盡管腳下的地毯非常柔軟,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神使號上有炸彈,你知道的是不是?”
路昭的眼睛瞪大了,“學長你說什麽?”
“你說你有預感,其實那不是預感,是真實發生過的吧?”冀恒一把抓住了路昭的雙肩,咄咄逼人地追問
“所以,瀚海高原那次你才會舉槍自殺,所以,宿舍那次你才會拿刀抹脖子,是因為這樣一來,你就可以改變過去吧?所以……剛才在神使號裏,你把刀插入了自己的心髒!!”
路昭驚疑交加,顫聲問道:“你怎麽會記得?”
“我記得,我當然還記得,也許是因為……我曾經親眼目睹過吧,在資源星基地的倉庫裏。”冀恒的雙手控制不住地戰栗着,心口痛得無以複加,“所以,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并不是我的夢!”
路昭腦子一片空白,他最大的秘密被人知曉了,伴随着這個認知的是席卷而來的恐懼,他會被抓起來,他會被關進實驗室,他會被強迫去死無數次……
看着青年因為恐懼而蒼白的面頰,冀恒殘忍地想:原來不管多麽可怕,不管多麽痛苦,對方都不會死,那些絕望冷漠、那些慷慨赴死其實只是一種逃生手段而已,在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時候,對放心裏想的卻是如何擺脫自己吧?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麽要苦苦忍耐?!
一手環住青年的腰,将人拖進懷裏,另一手卡住對方的後頸,冀恒狠狠吻了下去,這個吻,狠厲而狂暴,攜着難以言說的憤怒和悲傷,放肆掠奪,幾乎要将對方吞吃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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