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夏霜放在床頭的手機高頻震動着,來電顯示“萌萌”。
浴室裏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無人應答。手機屏幕暗了又亮,電話不知疲倦地反複打進來。
夏霜洗完澡,揉着脖子走出浴室,看到一串未接來電,心髒咯噔一下。
萌萌的聲音帶着哭腔:“你爸從澳門回北京了,這次的欠款金額特別大……咱們給不給?”
夏霜攥緊了床單,關節咯咯作響,強壓着憤怒和焦躁:“他答應過我,上次是最後一次的……”
萌萌怯生生地說:“還款期限是這個月月底。”
夏霜:“多少?”
萌萌報了一個天價。
夏霜閉上眼睛,天旋地轉。
湧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為什麽?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別的孩子擁有無憂無慮的童年,而他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惶恐中度日。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叛逆過,一次也沒有。”夏霜自言自語,聲音很輕:“但這次我累了,我不想再繼續了。”
“不給。”他斬釘截鐵地說,“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然後他切斷了通話。
自以為做了一個潇灑的決定,夏霜依然失眠了。
他盯着空蕩蕩的天花板,想象着父子反目之後可能的連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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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可能會死——他不難過。
他三歲時父母就離異了,後來父親犯事蹲了大牢。打從記事起,他跟母親相依為命,他的父親幾乎沒有盡到一天做父親的義務。他出道紅了,終于可以盡孝的時候,母親因病去世,吸血鬼一樣的父親出獄,成了他終日不絕的夢魇。
他可能會失去財富,失去舞臺——他害怕。因為他是Omega,只能依靠財富和社會地位稍微掌控自己的命運。
很多記憶的片段,在他腦海中一一閃現,最後定格在秋榮給他的一個擁抱裏。
他笑自己,真是可憐可悲,那麽多人幻想他,仰望他,但沒人給過他一個真實的擁抱。
哪怕秋榮再讨厭,是不是往後回想起來,這一個月,也是血雨腥風之前的美好呢?
半夜十二點,夏霜抱着一條被子和一件衣服,敲開了秋榮的房門。
秋榮哈欠連天地扶着門框,眼睛并睜不開:“怎麽了?你又失眠?”
夏霜把衣服塞給他:“你的衣服,已經沒有你的味道了。”
夏霜說過,他睡眠質量不好,兩人信息素剛融合,拿帶着秋榮氣味的衣服鋪在卧室裏,可以安眠。
秋榮把衣服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好像确實如此,他轉身預備回卧室:“那我再給你換一件……”
夏霜拉住他的胳膊:“不。”
秋榮:?
夏霜盯着他的臉,盡量不露出太大的表情:“不用麻煩,你……房間大,我和你一起睡。”
夏霜來敲門之前,也沒有把握秋榮會不會答應,他內心打鼓,只是表面上裝得鎮定。
秋榮打量了他好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他一把攬過夏霜的脖子,豪邁地把人往懷裏帶:“我說啥事兒呢,有啥不行的,來來來。”
秋榮下身就穿了條四角褲衩,上身是一件白色薄透的U領T恤,露出大片鎖骨和胸膛,他貼上夏霜的時候,滾燙的體溫就直截了當地傳導到夏霜的皮膚上,暖烘烘的。
夏霜被秋榮帶到床上,給他讓出半邊兒。
夏霜暗自開心,卻又隐隐失落。
“他倒是行得端坐得正,真不避嫌。”
夏霜窸窸窣窣鋪開自己的被子,他穿了無袖背心,細瘦的左手臂正對臺燈直射,一排針孔清晰可見,秋榮皺眉:“你又用抑制劑了?”
夏霜滿不在乎地嗯了一聲。
秋榮:“你要瞞到什麽時候?”
夏霜鑽進被子,露出半個腦袋,沒說話。
秋榮也躺下,關上燈:“哎,賺那麽多錢幹什麽呀你。”
夏霜沾上枕頭就困了,秋榮被他攪合了一番,卻沒有睡意:“願意跟我講講你是怎麽長大的嗎?”
夏霜迷迷糊糊地搖頭:“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兩人聞着彼此的氣味,睡得異常安穩。
第二天清晨,秋榮是被電話吵醒的,接起就是導演一通劈頭蓋臉的狂罵:“你和夏霜跑哪兒去了?煤氣中毒了嗎?”
糟了,沒有夏霜叫他起床,兩人妥妥起晚了。
等等,夏霜……?
“吵死了。”一條裸臂從被窩裏伸出來環住他的脖頸,緊接着是一具微涼的身體,緊緊貼着他的下身。
少年越過秋榮,替他挂了電話,一頭栽倒在他懷裏。
夏霜睡覺極不老實,秋榮房間的空調溫度開得低,後半夜,夏霜幹脆鑽到了秋榮的被窩裏。
夏霜的眉眼很好看,淺淺窩在懷裏的樣子特別秀色可餐。無袖背心虛虛地挂在身上,該露的,不該露的,恰到好處地勾起人的好奇心,讓他忍不住想要将手伸進去,在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摸上一把。
秋榮又不可避免想到了些更龌龊的事,比如那一夜,這雙修長的腿是如何環上他的身子,腰肢随着他的撞擊一下一下厮磨挺動……
秋榮任是再擺出好兄弟手拉手的大方态度,也阻止不了生理反應……他硬了,而且是對着自己的“好弟弟”硬了。
秋榮的心涼了半截:秋榮你大爺的,你還是個人嗎?
夏霜睡得像個植物人一樣,秋榮最後是拍着臉把人抽醒的。
夏霜醒來的第一句話是:“我怎麽睡那麽久?”
秋榮扶着門進了廁所,半天沒出來。
一路上,秋榮口中振振有詞,夏霜問他在幹什麽,只曰念清心咒。
夏霜:又搭錯哪根筋了?
司機把商務開得那叫一個雞飛狗跳,在盤山路上繞了九曲十八彎,才終于趕上今天的拍攝。
目的地是一間松竹掩映的古樸美術館。
迪士尼的過山車cut讓秋榮上了熱搜,他哭喪的截圖産出一系列沙雕表情包。
于是,導演組格外重視起今天的拍攝,就劇本跟秋榮反複确認。
夏霜一顆心被他爸的事牽着,不是很在狀态,坐在化妝鏡前閉目養神,蘭姐調動了幾次,都沒什麽回應。
今天是本周最後一次劇情直播,任務是二人在美術館的手工作坊做根雕。
夏霜跟秋榮蹲在地上削了一個小時木頭,戴着厚厚的手套,把粗犷的根莖去皮,削到光滑。夏霜手酸眼脹,還聽日本老師叽裏咕嚕用日語講了好久的“禪”。
老師:“再把長的削成圓的,一小時。”
夏霜:……
因為耗時太長,這一部分是不帶直播的,但執着的日本老師表示必須親力親為,不可以代勞。
夏霜想說,秋榮你在搞笑嗎,扭頭看到秋榮已經把手裏的木頭削出了弧度,于是識趣地閉了嘴。
秋榮已經熟練掌握了三把小刀,兜裏揣一把,手裏攥一把,脖子裏挂一把,一邊削一邊吹着木屑,看着真像那麽回事。
夏霜依樣畫葫蘆,笨手笨腳。
兩人坐在蒲團上,落地窗外的陽光明媚,秋榮痞氣地擡了擡下巴:“弟弟,聊個五塊錢的?”
夏霜默許。
秋榮:“我小時候的志願就是當個手藝人,沒事兒畫畫呀,做個手工呀,你別笑,我爸因為這個沒少打我,說我沒有Alpha氣概。”
“我家是演藝世家,按說應該六七歲就出來演戲才對,但我是硬拖到大學畢業才被我爸逼着去演戲。我當時對表演有偏見,這行不就是小白臉吃軟飯嗎?”
夏霜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笑了,這麽說也沒錯。
“其實我不愛表演,可能就是天分,導演好,團隊好,我做了應該做的,出來的結果就都不算差。”
“後來也膨脹過,我當年的脾氣,別說吃軟飯了,我連陪影視公司老板吃個正經應酬的飯都不行。”
“我也憤青過,憑什麽我走在路上沒人認識,憑什麽我得了獎也賺不到大錢……哈哈,比咱們第一次相遇吵架的時候恐怖100倍。”
“後來,很偶然的一次機會,我收到一封信,有一個女孩跟我說,她是個農村的孩子,看了我演的一部講邊陲小鎮的電影,真的努力考出了大山,去改變了自己的生活。”
“當時我就說秋榮你真的太混蛋了,你不愛電影,你憑什麽覺得你該有紅毯香車豪宅美酒?全世界欠你的?”
“人活着,說到底不就為了那麽點意義?我說不清意義到底是什麽,但名利,肯定不是我們該去窮極一生追求的那個意義。”
“現在我愛電影了,好好對待作品,好好打一份工,雖然看到你們這些財富新貴還是會很生氣,但是我真的想明白了,各人有各命,我沒有賺錢的命。”
“畢竟,人生還很長,我有好多好多夢想還沒實現呢!”
秋榮直起腰,難得溫潤地對夏霜一笑:“你呢?”
夏霜啞然:“……我……我不知道我我為了什麽。”
秋榮眼底的笑意更深:“那麽多人喜歡你,你多幸運。”
夏霜埋下頭,不說話了。
遠處,攝像機就位,緩慢靠近。
導演喊開始,氣氛正好。
老師:現在,想象一下,送給對方一樣他最需要的東西,然後刻出來。
夏霜茫然地和秋榮對視。
秋榮勢在必得地沖他壞笑了一下,馬上埋頭作業,看來早有準備。
夏霜遲疑了很久,看着手中圓滾滾的木頭,第一次試圖去理解秋榮:“他需要什麽呢?”
他的一生都在為別人,他連自己需要什麽,都沒有時間想過。
夕陽西下,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作品終于完成了。
導演安排夏霜先展示自己的禮物。
面對鏡頭,夏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慌亂而局促的神色。
他的臉很紅,手心甚至都出了汗。
秋榮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開,搶過來一個帶着體溫的小東西。
原來夏霜雕刻的是一只小鳥。
“很好看啊。”秋榮仔細端詳:“有翅膀有腿的。”
這是什麽形容詞?
攝影機慢慢推近夏霜的眼睛,那裏面有閃爍不定的明滅光亮,老師在鏡頭後問:“為什麽會想要送秋榮這只木鳥呢?”
“……我覺得秋榮很自由,希望他一直這麽自由自在,但可以飛向更高的天空。”
秋榮燦爛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特別好。”
重場戲時刻,秋榮拿出自己的禮物,飛速塞到夏霜的手裏,然後招呼攝影老師務必要捕捉夏霜的臨場反應。
夏霜看着手裏一個圓圓的……土豆……一個鼻子,兩個眼睛……表情有點破裂:“這,這是什麽?”
秋榮惱怒道:“多啦A夢啊!”
夏霜:“哦……哦?”
秋榮:“咳,我想刻一個時光機,但是手工不太行。”
“時光機?”夏霜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是什麽劇情。
秋榮清了清嗓子,無比正經地調整了自己的聲線:“那一天在迪士尼,你說你小時候不喜歡米老鼠,但節目之後,其實我們玩得很開心。”
“後來我想,你不是不喜歡米老鼠,而是在你應該擁有的年紀,你沒有得到過他們。”
夏霜睜大了眼睛,雙手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你出道那麽早,那麽成功,錦衣玉食,物質上什麽都不缺。但是,可能最平凡的生活,對你來說卻是奢求。”
“我希望你可以用時光機,穿越去你回不去的童年,找到那只你沒有擁有過的米老鼠。”
“像個孩子一樣,發自內心地去歡笑,去過屬于自己的人生。”
“少一點點煩惱,多一點點快樂。”
秋榮走上前去,把不知何時穿上草繩的“時光機”挂在夏霜脖子上,虔誠如授勳儀式。
夏霜直愣愣地,以一種幼犬的眼神望着秋榮。
“咔!”
“留白!”
導演和編劇紛紛起立鼓掌,說這個臺本很棒,寫出了走心的感覺。
秋榮捏捏夏霜的臉:“你的演技很不錯啊。”
夏霜滿腹委屈。
滾燙的兩顆眼淚啪嗒,啪嗒砸在夏霜的手背上,他慌忙掩面,哽咽着對導演說:“對不起。”
夏霜同手同腳地落荒而逃,蹲在牆角,屈膝而坐,放聲痛哭。
秋榮追過去,示意鏡頭別再圍追堵截,他跪在地上,安撫地揉着夏霜的頭發:“怎麽了?”
夏霜號啕大哭,哭得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小孩子:“你做的時光機的很醜!”
“像個土豆!”
秋榮:“……那你還給我。”
夏霜立馬警惕地握緊拳頭,護在心口:“你說好送給我的!”
秋榮:“……你,你怎麽這樣啊!”
夏霜又破涕為笑。
回程的路上,司機老王又開始點播張學友。
“如果要說何謂愛情,定是跟你動蕩時閑話着世情。和你走過無盡旅程,就是到天昏發白亦愛得年青。不相信當天荒不再地老不合時,竟跟你多相擁一次便愛多一次……”
秋榮哼哼依舊,夏霜卻聽出另一種況味。
他的心被戳出很多個窟窿,千瘡百孔,秋榮像一抹暖陽,照進來,密密麻麻,都是溫暖,都是希望。
他是本能的追光者,想要去了解他,想要去靠近他。
但是,秋榮的世界,是一個更廣闊的的天地,有雲,有泥。
而他的世界,沒有真實的腳踏實地的生活,離開舞臺,他什麽都不是了。
夏霜紅着眼框,想了很多,生出快樂,也生出了自卑。生出期盼,也生出了難過。
“我窮得只剩下錢了。”他嘆了一口氣。
秋榮完全不懂他的腦內活動,停下了唱歌:“怎麽了?”
夏霜一雙眼睛像容納着一池春水,看得秋榮打了個寒戰。
夏霜熱切地看着他,想和他做朋友,想和他親近,但是他一瞬間回到了19歲少年的本體,不會表演,不會拿捏,不知道該怎麽辦,笨拙得很可笑。
秋榮傻了,看着他因為笑而聳動的肩膀:“你怎麽了?”
“你貴嗎?”夏霜問。
秋榮:???
夏霜又問了一遍,秋榮的眼神由疑惑到惶恐,趕忙撩起他的頭簾:“你發燒了又?”
夏霜想到自己腦內的“包養秋榮”的沙雕廢料,自己把自己逗笑了,他捂着肚子,一邊笑一邊攥緊了胸口的那只“時光機”,彎起嘴角。
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一間居酒屋,下了車,整個劇組早早在包房裏候着他們了,秋榮一個多星期都沒開酒戒,立馬左擁右抱好不開心。
夏霜怯怯地拉着秋榮的衣角:“你喝醉會不會胡說八道?”
“你放一百個心!”秋榮大手一揮,把夏霜一巴掌拍向蘭姐那桌,夏霜欲言又止,只能埋頭吃花生。
酒過三巡,秋榮剛嗨了起來,浪完一桌,才想起來:“哎?夏霜呢?”
蘭姐跑來:“夏霜是不是不能喝酒?他剛才被導演強灌了一杯酒,去男廁所了,半天沒回來。”
秋榮的電話響了,是夏霜。
接起,聲音虛弱:“你來一下,幫我……”
秋榮登時酒就醒了,馬上揣着背包裏的除味劑跑去男廁所,最裏面一個隔間,秋榮貼着門,聞到一股Omega的香甜的味道。
門開了,夏霜半倚在牆上,喘着粗氣,像從水裏撈上的一樣,額發全都被汗水浸濕了。
“我第一次喝酒,對不起,沒想到會這樣。”夏霜垂頭哭了。
秋榮給他噴上除味劑,脫下自己的外套罩住他的頭,把人摻着快步走出居酒屋,随手攔了一輛車,打開後座,兩人跌了進去。
出租車以最快的速度疾馳向前,秋榮噴光了最後一罐除味劑,夏霜摸索着靠過來,躺在秋榮腿上,渾身哆哆嗦嗦。
秋榮報了酒店地址,拉着他的手,安慰道:“快到了,快到了。”
導演一個奪命連環call:“秋榮你去哪兒了?”
秋榮捂着腦袋,頭痛欲裂:“夏霜不舒服,我和他先回民宿。”
兩個人回到家時,秋榮抱着夏霜,眼睛裏已經被憋出了紅血絲。
夏霜的唇一路尋找着夏霜的脖子、耳朵,在他耳邊噴灑着熱氣:“渴……”
“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對我說話啊啊啊!”秋榮青筋暴起,咆哮道。
秋榮把夏霜妥善安置在床上,撞了兩回桌角,才在夏霜的箱子裏找到抑制劑。
夏霜又用奶音哼哼:“打針疼。”
秋榮抓狂:“那你要怎麽辦?”
夏霜裹緊了被角,虛弱道:“不是……不是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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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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