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經過節目組商定,夏霜為秋榮“挑戰一件不可能的事”的特別任務,正式敲定為:秋榮不可能完成的——登高運動。

運動選址在一間東京有名的半戶外攀岩競技館內進行,場館既有寬闊的觀衆席,也附帶一塊豪華LED大屏幕,為豐富活動形式增添光彩。

是日,夏霜第一天正式訓練攀岩,原本,為了不向秋榮劇透,節目組要求他在民宿呆着,不和夏霜一起出工,但因為秋榮自認為身負“替夏霜介紹對象”的光榮使命,一大清早,他起得比雞還早,厚着臉皮蹭上了夏霜出發去片場的商務車。

這兩天,夏霜被自己對秋榮的小小邪念搞得茶飯不思,晚上睡不好,早上起不來,困得眼皮像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只能趁着坐車的間隙補補覺。

結果,夏霜的美夢計劃被秋榮攪和了個稀爛:秋榮拉着夏霜看各種各樣女孩的照片,夏霜視若無睹,默默塞上耳塞,結果被秋榮一把拔掉,在耳邊嗡嗡作響。

“你之前說你喜歡姐姐,我回去掘地三尺,終于給你物色到幾個還不錯的Omega!”

“這個呢,娃娃臉,嗓音嗲,身材不錯,在電影學院做老師的,工作穩定,考慮一下!”

“不喜歡啊,那這個呢,高冷禦姐,氣質文藝,唯一的缺點是同行,可能會有點忙!”

……

秋榮喋喋不休,絲毫不理會夏霜死人一樣的臉色,像玩“陌陌”一樣在手機屏幕上不停往右劃拉着女孩子的照片。

夏霜瞪着秋榮一張一合的嘴,臉上寫着四個大字“煙視媚行”,內心反複靈魂拷問:“我,一個好端端的國民愛豆,為什麽,會犯賤,喜歡上,秋榮,這個傻子?”

劇組抵達攀岩館後,夏霜終于逃出生天,把口幹舌燥的秋榮甩在一邊,穿上護具,吊上鋼繩,全身心投入到緊張的攀岩訓練中。

只見輕盈的夏霜,在場館老師的指導下,徒手爬到攀岩牆頂端,工作人員控制着鋼繩的另一端,再将他緩緩降下,周而複始。

夏霜的背影因為黑色護具綁帶的包裹愈發顯得修長纖細,秋榮很是欣賞以及花癡地打量了一番,心想:“弟弟生得真周正啊,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下一秒,秋榮立馬打住了自己危險的想法:“我怎麽能如此見色起意呢?給弟弟介紹姑娘才是正經事啊!”

夏霜自然沒聽見這人的瘋言瘋語,否則可能會在半空中氣得原地爆炸。

經過了一個上午的訓練,夏霜得到了教練“天賦很高”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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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場休息時間,秋榮好容易等到夏霜回到地面,躺在一塊軟墊上做拉伸運動,于是他乘虛而入,悄悄爬到夏霜身邊。

夏霜一睜眼,就看到秋榮一張大臉和自己面對面,蒼蠅一樣“嗡嗡嗡”傳道受業着。

夏霜一個激靈,站起身,和秋榮保持2米的距離,一條筆直的細腿往秋榮眼前一橫,自顧自做起了開胯運動。

秋榮乖巧地雙手呈上一張照片:“這個怎麽樣?”

夏霜避無可避,看了一眼,撇嘴:“不怎麽樣,網紅臉。”

秋榮“呵”了一聲:“要求真高。”

秋榮飛速思考了一下,用排除法計算着,夏霜嗲的不要,文藝個性的不要,化妝過度的不要,那只剩一種,清純可人的素顏美女……于是,秋榮很痛心地翻出一個女孩的微信朋友圈,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最後心一橫,奔赴刑場般大義凜然道:“最後一個私藏,給你了。”

夏霜看秋榮扭扭捏捏的樣子,頭一次好奇起來,這姑娘是何方神聖?能讓“大公無私”的秋榮也不舍得和自己分享?

夏霜定睛一看,照片裏是一個白衣藍裙白球鞋的長發女孩,黑色的齊肩直發,很是知性清純,和先前那些妖豔賤貨果然不一樣。他愣了一秒,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點評并拒絕,說長腿吧,她有;說年齡吧,也合适;說氣質涵養吧,她也都滿足;說胸吧,也不是很小;若是再提一些以她為對立面的要求……只會是敗壞自己的審美了。

秋榮看夏霜破天荒地沒有第一時間發表評論,以為很是有戲,于是興沖沖地說:“哥沒騙你吧,是很漂亮吧?”

夏霜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用複雜而銳利的目光,凝望着秋榮的雙瞳:“你很喜歡她?”

秋榮給他一嗆,差點噎死:“什……什麽?”

夏霜移開目光:“沒什麽。”

秋榮:“……那你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夏霜聳聳肩:“确實不差,但是沒感覺。”

“……你還沒感覺?”秋榮一口老血憋在喉頭:“聽我一句勸吧,年輕的時候太挑三揀四,當心老了挑花眼變成大齡剩男。”

夏霜無所謂地又平躺在墊子上,優哉游哉地問:“她演戲好嗎?”

“?”秋榮錯愕:“這個姑娘是個有文化的,新晉情感女作家,微博上粉絲可多了,機場書店經常可以看見她的新書。”

夏霜故意說:“我偏偏就喜歡圈內的,還特別喜歡演員了。”

秋榮:“哈?”

“我喜歡什麽樣的我都說過了,自己對號入座吧。”夏霜少爺樣地望着天空。

秋榮伸出自己的10根指頭,一根一根地數着:“喜歡長腿的。”

夏霜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嗯。”

秋榮:“胸大的。”

夏霜:“嗯。”

秋榮:“有點年紀的。”

夏霜:“嗯。”

秋榮:“還喜歡演戲好的。”

夏霜饒有興味地起身,微笑,循循善誘道:“嗯。”

秋榮伸出一根指頭,繞了一圈,終于指向了自己的心口,在夏霜期待的眼神中,秋榮開口了:“那我跟她商量一下,能不能跨界轉個行?”

夏霜:“………………”

夏霜,卒。

夏霜化悲憤為健身,中飯也不吃了,躺在軟墊上做了100組仰卧起坐。

耳機裏是昨晚下載好的深夜情感電臺節目,女主播用催淚的沙啞嗓音在他耳邊呢喃道:“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最好的選擇就是把愛留在心裏,優雅轉身……”

夏霜險些漏氣,一把扔掉耳機,心裏堵得直喘。

荒唐!連個電臺節目都要跟自己作對!

不明所以的秋榮剛吃完工作餐,順着Alpha的本能,玩笑似的摸上夏霜後頸的腺體,夏霜敏感地一哆嗦,狠狠打掉秋榮的手:“別碰我。”

秋榮讪讪地縮回手:“咋啦?”

夏霜紅着眼睛:“你能不能不要天天跟我這麽親密,你知不知道避嫌?”

“……”你每天跟我一起睡、坐我大腿、叫我哥的時候怎麽不惜肉如金啊,秋榮腹诽,委屈巴巴地說:“哥只是看你一個人悶着無聊,想跟你分享一下哥的戀愛經歷,你工作這麽不穩定,還是不要找一個圈子的比較好,哥是過來人,不會害你的。”

“……”夏霜反正也是自暴自棄了,面對鋼筋一樣筆筆直的直男,他自知無計可施,便擺擺手,随便他怎麽大放厥詞,愛咋咋的。

秋榮神秘兮兮地把夏霜拉到沒有人的角落,夏霜以為他又要發表一通安利演說,沒想到,秋榮這會兒卻是口吃了,快把額前一塊頭發抓禿了:“我其實……跟這個姑娘談過戀愛。”

夏霜沒想到是這個走向,頓時火冒三丈,想殺人:“秋!!榮!!”

秋榮看到夏霜足以殺死人的兩道鐳射光,默默往後挪了一步,底氣不足地說:“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剛上大學那會兒,她還是一個小妹妹,我們互相欣賞,我那時候是個浪子嘛,你懂的,我們肯定沒法在一起的,但她是我唯一一個分手後還做朋友的女孩。”

夏霜已經開始磨刀:“你談過的,你特麽還介紹給我?”

秋榮振振有詞道:“我談過,才知道她是真專一,真性情,真的好。”

夏霜不齒道:“包括睡過,活好嗎?”

秋榮臉上有點挂不住了,在他看來,夏霜雖然偶爾毒舌,但本質是個善良的小孩,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口出惡言,實在不是他應該有的所作所為。

秋榮:“……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夏霜更嫉妒了:“哦?你竟然沒睡過?”

秋榮:“我不是對誰都那麽禽獸的好不好,那會兒的戀愛特別純情,就拉拉小手,接接吻什麽的,誰說男女之間一定要上床啊?”

夏霜的心突然就涼了,也忽然就鑽了牛角尖:原來,你風流,你純情,你可以和所有人上床,包括我,但你分得又是那麽清楚,不喜歡的,一次親吻都得不到。

秋榮啊秋榮,你到底把我夏霜當什麽人?

到底是年輕,更沉不住氣一些,夏霜三步并作兩步,在秋榮驚恐的眼神中無限逼近他,扯過他的衣服領子。就在秋榮剛要喊出你幹嘛離我這麽近救命啊殺人啦的時候,夏霜清秀的五官迅速放大變形——夏霜蜻蜓點水地,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秋榮的嘴唇。

夏霜移開嘴唇後,沒有松開秋榮的領子,而是定定看着秋榮驚懼的表情,似在回味。

這是夏霜的初吻,他再一次在心裏确定了——這感覺不壞。

秋榮則是徹底五雷轟頂,兩只本應該握住夏霜胳膊的手懸在空中。

夏霜注意到這個動作,心底一陣凄涼:呵,現在不敢碰我了吧,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同性吻了一下,心裏一定是很惡心的吧。

“如果覺得惡心的話,就不會再來煩我了吧。”夏霜這麽想着,眼睛一閉,心一橫,把頭湊了上去,用力堵住秋榮接下來想說的話。

第二個吻,姑且算是舌吻吧,只是夏霜沒有任何經驗,全憑本能和蠻力,又帶着小小的委屈和不甘心,不小心咬破了秋榮的下唇。

夏霜吻得投入,越吻越深。

秋榮剛剛聞到一絲血腥的氣味,便一把推開夏霜,然後撬開夏霜的嘴,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嘴唇上沾染的一點點血跡擦幹,他捏着夏霜的脖子,仔仔細細嗅着他的氣味,觀察着他的瞳孔和呼吸。秋榮是懵的,他沒有跟男人接過吻,但是他知道如果夏霜接觸到他的血液,在拍攝現場發情——那可就無法收拾了。

好在,夏霜只是有一點點情動,體溫和意識都是正常的。

夏霜放棄抵抗,放棄解釋,等待來自秋榮的審判。

秋榮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這個舉動在夏霜看來成功刺痛到了自己。

秋榮:“那個……剛才為什麽親我?”

夏霜:“讓你閉嘴,挺有效果的。”

夏霜裝作不在乎地歪頭挑眉,其實,他的心髒一直在怦怦亂跳,跳得他快要瘋掉了。

夏霜突然害怕了,他害怕聽到秋榮口中說出任何拒絕的話,他慌忙轉身,腳底發軟地快速往反方向走,秋榮如夢方醒,在他身後叫了一聲:“小夏……”

夏霜頓了頓,轉過頭,狠心說:“別跟着我,再來,我就再親你一下。”

秋榮似乎成功被威懾到了,緩緩收回剛要邁出的腳步,夏霜看着他這一系列行為,悲從中來:呵,果然還是,不喜歡我。

秋榮似乎站在一條看不見的邊界線上,望着夏霜,表情茫然,無辜又委屈:“小夏,就算你不喜歡我給你介紹的女孩,你怎麽能這麽欺負我呢?”

夏霜看到他這幅樣子,又要上火:該死的混蛋,停止散發你的魅力吧。

這天,兩人坐在回酒店的商務車上,秋榮破天荒地安靜了一路。

夏霜以為自己已經明白了秋榮的态度,反而放寬了心,塞上耳塞,拒絕交流。

其實,跟夏霜接吻的那短短的一分鐘裏,秋榮的第一反應不是惡心,而是單純的shock。

雖然,夏霜将那個吻解釋為一個惡作劇,是對自己盲目安排相親行為的抗議,但是,秋榮明明在那個吻裏感受到了一種兩情相悅——夏霜的吻很青澀,但是也很投入,像雨後淡淡的青草地,像柔軟的羽毛拂過心尖,撩得他的心癢癢的,想要更多。

他作為一個情場老手,感受過無數次法式舌吻,卻在一個新手的吻裏,大腦空白了一分鐘。

當秋榮再看夏霜的時候,心裏就多了一種做賊心虛。那個吻太短暫了,短到他不能去印證自己的想法,難道他要跟夏霜說,我有些感覺沒确認清楚,想找你再接個吻,好嗎?

秋榮癱坐在椅子裏,後背一陣陣冷汗:這這這……夏霜到底是怎麽了?

回到民宿,夏霜很默契地将自己的被子搬離了秋榮的房間,一個人回到一樓去睡,秋榮以為夏霜真的生了自己的氣,卻也不敢哄,任由他離開,關上房門。

後兩天的訓練,兩人也沒在一起。

一方面,秋榮想和夏霜避免尴尬,另一方面,他也要為下一周自己的任務做準備,于是秋榮連續兩天和蘭姐泡在一塊,喝咖啡,打牙祭,撓頭想臺本,愁眉苦臉。

然而,看着臺本上的白紙黑字,秋榮滿腦子都是夏霜那天的反常态度,連蘭姐都看出了秋榮的心不在焉。

當蘭姐拿出一疊夏霜的打印背景材料後,秋榮突然來了精神,一半是因為公,更多是因為私地脫口而出:“蘭姐,你了解小夏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蘭姐:“他這麽有名,他的出道履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吧。”

秋榮:“當然不是說臺面上的這些,而是……”

蘭姐翻開資料,一一細數:“我這裏有一些粉絲提供的背後的故事,當然,肯定不是絕對的秘密,只是作為普通觀衆不太會關注的部分。”

秋榮:“您說。”

蘭姐:“比如,秋榮的身體受過很多傷。”

剛出道的第一年,因為太累,從演唱會的升降臺上掉下來過,手肘骨裂,但為了演出效果,他愣是爬上舞臺堅持唱跳完了一首歌。

出道第二年,因為隊內人氣原因,收到過私生飯送來的饞了膠水的飲料。

出道第三年,遭遇過很嚴重的車禍,鬼門關門口走過一遭。

秋榮的眉頭越皺越緊:“我以為這種狗血故事都是用來虐粉編的。”

蘭姐用一種“你還是很天真”的表情搖搖頭:“你以為呢,偶像的從業環境一直都這麽惡劣啊。”

秋榮沉下臉來,不說話,蘭姐于是提出了新的疑問:“還是想想咱們下周的臺本吧,什麽對于夏霜來說,是不可能的呢?”

夏霜啊……秋榮語塞了,好像兩人關系剛破冰,他天天粘着自己躺大腿那會兒,自己覺得還是挺了解他的,小孩心性嘛。但是,一想到前幾天他突然的喜怒無常,突然的翻臉,秋榮就覺得這個人……變得複雜而模糊起來,想不通,想不透。

秋榮突然問:“你知不知道他父母的情況?”

蘭姐:“好像他小時候的紀錄片裏一直有母親出現,後來母親病逝了,父親倒不知道。”

秋榮斟字酌句地說:“他跟我說過,他的雙親都死了,他是孤兒。”

“哎?”蘭姐一頓,顯然沒做好準備:“是這樣嗎?”

“父親啊,真不知道……”蘭姐看着手中夏霜寫真集上幹淨無憂的臉孔,說不上話來。

所以,接下來的臺本,應該怎麽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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