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脫逃

喬鴻影直接被鐘離牧拎到了自己的馬背上,東張西望地想要把插在西允騎兵屍體上的桀刺奪回來,剛伸手去撿,手腕再一次被鐘離牧攥住,往回塞了塞。

鐘離牧告誡道,“不必逞強,安靜點。”

喬鴻影內心崩潰,心想,“不拿刀怎麽殺你麽,叫我拿手摳麽!”

千鈞一發之際,一陣馬蹄踏地的震響,衛将軍領着吶喊的援兵沖回來,剛回來便看見鐘離牧的戰馬上上側身坐了一個異族少年。

“小心背後!是桀奴!”衛将軍驚詫大喊一聲,想都沒想,只是見着外族人就習慣性想殺,長矛破空之聲驟然傳來,喬鴻影看見那金甲将軍将一把鋒利長矛用力沖自己抛過來。

喬鴻影臉色驟變,右手一撐馬背,從鐘離牧的戰馬身上一躍而起,在破空飛來的長矛上踏了一步,從地上滾了兩圈作緩沖,借力跳到插着自己桀刺的那個西允騎兵屍體前。

“好疼!”喬鴻影心口驟然疼了一下,眼前突然變得模糊,什麽也看不清。

剛剛動作太劇烈,催動了體內的切心蠱,被這毒蠱反噬,喬鴻影痛苦地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鐘離牧被數十西允騎兵團團圍住,根本看不清界外的情況,也絲毫顧不上剛剛從自己身後逃走的桀族少年。

衛将軍一聲令下,十幾個天威兵沖過來,把失去反抗力的喬鴻影死死按住,拿鐵鏈鎖了起來。

衛将軍命令道,“把這桀奴關進戰俘牢,你們,去協助鐘離将軍!”

喬鴻影拼命擡頭尋找剛剛那個眉角帶疤的将軍,主帳前已經混亂不堪,戰火紛飛滿地屍身,身上毒蠱作用漸強,喬鴻影看到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最後被幾個天威兵給拖走了。

之後便是殘忍的嚴刑拷打。

————

喬鴻影回憶到這,望望坐在椅上的鐘離将軍,差不多明白這位将軍大人誤會什麽了。

“為何救您…那當然是因為…”喬鴻影咬了咬嘴唇,對着鐘離牧抛了個媚眼,“仰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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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媚眼抛得驚世駭俗傾國傾城男女通吃,随便換一個定力沒那麽強的,現在鼻血都要流出來了。

鐘離牧顯然屬于定力強的,對美人計無動于衷。

雖然确實有點美得晃眼。

“你的身份。”鐘離牧冷聲問。

“…”

鐘離牧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喬鴻影挫敗感十足,懶得再說話了,随口答道,“桀族,你不是知道麽。”

敷衍答過,開始一件一件脫衣服。

脫了上衣脫褲子,一身被抽得血哧呼啦滿是裂口的囚衣被扔到地上,喬鴻影渾身只剩下一個羊毛氈的底褲,白皙修長而滿是傷痕的身體因為劇痛而打着顫,顯得特別寥落可憐。

喬鴻影抱着自己快被刑具夾斷了的腿,低下頭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膝蓋上的傷口。

鐘離牧難以置信又難以接受地瞪大眼睛。

帶着晶瑩涎液的舌頭舔過膝蓋上翻開的血肉,然後順着大腿內側的血痕舔下去,舔到自己夠不着的地方,再舔另一處傷口,舌尖掠過的地方留下一道晶瑩濕痕。

鐘離牧出身将門望族,母家是書香門第,剛來邊境不久,還從沒接觸過異族的習俗。

此時看了喬鴻影的動作,鐘離牧簡直無法接受,起身快步走過去,扯住喬鴻影傷痕累累的手腕,警告道,“你…住嘴,不知羞恥,不開化的蠻族行徑。”

喬鴻影僵住了。

不開化。蠻族。不知羞恥。

喬鴻影一把甩開鐘離牧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繼續舔着胳膊上的傷。

眼睛裏含着委屈至極的淚。

營帳裏突然安靜下來,鐘離牧看着眼裏轉淚獨自蜷縮起來舔傷口的喬鴻影不知道說什麽,只見喬鴻影舔着舔着就不動了,抱起兩條腿蜷成一小團,兩道淚順着臉頰流下來,滴到虎皮榻上。

鐘離牧眉頭又皺了皺。

許久,喬鴻影吸了吸鼻子,睫毛上沾着水珠幽怨地望着鐘離牧,哽咽道,“你才不開化,你全家都不開化!”

說罷又委屈地嘟囔,“我每天都會洗澡,才不是不開化,我很幹淨的麽。”

鐘離牧才明白剛剛那番話讓這小孩傷了自尊。

“是我失言。”鐘離牧偏過頭低聲道。

喬鴻影不依不饒,顫顫地扯住鐘離牧的衣裳,啞聲道,“我們沒有醫館,不會制藥,不舔傷口我就死了,你還想怎麽樣,誰都像你們中原一樣會…養…膘呢,就知道…使…喚奴隸,吃肉吃酒,喜歡錢和女人。”

喬鴻影說漢語說的不太順當,有的地方要停下來想想這個詞是不是這麽用。

所以可憐委屈裏還莫名夾帶着點蠢。

鐘離牧輕嘆口氣,本想叫人拿些傷藥進來,忽然想起來這小孩讨厭中原人使喚奴隸,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低聲道,“在這等着。”

喬鴻影看着鐘離牧掀開營帳的棉簾走了出去。

“也是一個混蛋漢人。”喬鴻影掙紮着從榻上爬起來,腿骨傷得有些重,喬鴻影只能忍着劇痛半爬半走往通風窗那邊摸索。

再拖延下去,切心蠱會要了自己小命,只能暫且回桀族了。

喬鴻影剛爬上窗臺,身後就傳出一聲咳嗽。

“你想去哪。”鐘離牧問。

喬鴻影被抓了現行,無奈靠在窗臺上,“我吸氣困難,到外邊吸吸氣。”

鐘離牧扔給喬鴻影一個包袱,喬鴻影懷疑地打量了一番鐘離牧,又懷疑地打開懷裏的包袱。

裏面一絲不茍地整齊排列着自己原先穿來的桀族衣袍,一顆拴着紅繩的六眼天珠,兩個銀镯子,還有幾個裝着藥的小瓶子,外加幾塊中原特有的精致酥點心。

喬鴻影奇怪地看了一眼鐘離牧,“什麽意思…”

鐘離牧表情上沒什麽波瀾,淡然道,“你不算戰俘,想走就走吧。”

喬鴻影滿眼警惕地打量這位冷冰冰的将軍,從包裹裏撿出那顆六眼天珠重新系回脖頸上,又撿出一個銀镯子丢給鐘離牧。

鐘離牧接下那枚銀镯子,皺眉道,“我并非要你回報。”

“随便你,你們中原煉的銀子不好的…有些西域的毒試不出來的。”喬鴻影回頭輕笑,眉眼彎彎的,重新把包袱系好背起來,一手攀住窗沿,飛身跳了出去。

鐘離牧靜靜望着喬鴻影消失的地方,回過神來,看了看手中的銀镯子。

銀镯上镌刻着咒語一樣複雜的桀族真言,內側則刻着歪歪扭扭的‘喬鴻影’三個蹩腳的難看的漢字。

“誰見幽人獨往來,缥缈孤鴻影。”鐘離牧冷厲的表情緩和下來,眼神溫柔如水。

與此同時,喬鴻影正坐在鐘離牧的營帳頂上,穿戴好了衣衫,倚靠在角落裏,一臉糾結地看着包袱裏的點心。

糾結了半天,喬鴻影拿起一塊酥餅,開始一顆一顆摳上邊的芝麻。

“吃,不吃,吃,不吃…”摳一顆往嘴裏放一顆。

芝麻摳完了,答案是不吃。

“哼…”喬鴻影把點心塞進嘴裏,拿起下一塊。

剛剛那個不算,重新算一卦比較好。

“鐘離木頭…別讓我再看見你我警告你。”喬鴻影不屑地哼了一聲,叼着酥餅,拎起包袱起身,忍着渾身的劇痛隐沒進了夜色中。

————

乞爾山,桀族老巢。

喬鴻影回來時格外憔悴,剛蹲下身從淺河裏捧了些水喝,微微波動的河面映出一個少年的古銅色臉龐。

是桀族的大王子,笑盈盈地拍了拍喬鴻影的肩膀,用桀語說,“你回來了,那漢人将軍的頭有沒有帶回來?沒有帶回來的話,阿爸不會給你解蠱法的。”

大王子臉色十分差,他不認為喬鴻影應該活着回來,也不想讓他回來。

這個喬鴻影在桀族人眼裏是個異類,而且是個不會打架的瘦弱的廢物,大王子很不待見這個異類,只因為他母親是送來和親的中原公主,可汗對這個喬鴻影便多關照了些。

喬鴻影抹幹臉上的水痕,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雙手合十朝着大王子行了一禮,用桀語回道,“放心,我還給阿哥帶了些禮物。”

大王子詫異地看了一眼喬鴻影,對中原人的好奇心驅使探頭往喬鴻影腰間的鹿皮袋裏望了一眼。

誰知,剛剛解開袋口,那鹿皮袋裏驟然竄出一只拇指大的毒蜂,毒蜂嗡嗡猛撲到大王子臉上,喬鴻影眼看着那毒蜂把刺紮進大王子眼睛裏。

大王子捂着臉在地上痛苦打滾,嘴裏狠毒咒罵,“喬鴻影!你想幹什麽!你害我!”

喬鴻影一腳踩在大王子胸口,目光輕蔑地掃過大王子全身,美豔危險的一雙眼睛斜睨着大王子,笑道,“啊,那切心蠱誰給我下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大王子噎了一下,繼續捂着眼睛哭嚎,“是誰!不是阿爸嗎!”

喬鴻影眼中笑意更甚,“可汗可沒你這麽下作。怪不得我找遍了領地也沒找到母蠱,原來是在你身上,阿哥,你真是我的好阿哥,你送我那碗奶茶我想都沒想就喝了,沒想到你下手這麽狠。”

母蠱在大王子體內,對宿主沒有傷害,卻能控制喬鴻影體內子蠱的動靜,看來大王子早就存了殺心,在喬鴻影深入天威營時催動子蠱,根本就沒想讓喬鴻影活着回來。

母蠱一死,子蠱便自然解了。

喬鴻影掰開大王子的嘴,兩根手指夾着薄石片伸進去往舌根上劃了一道血口,又在血口上抹了一把九巴蛇的毒液。

“你們都不把我當人看。”喬鴻影把沾血的石片扔到淺河裏,緩緩走了。

大王子到死也不明白,這個一直懦弱平庸的有漢人血統的喬鴻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毒辣。

喬鴻影嘴角淺淺勾起,“蟄伏十七年,早就想報仇了。”

自從喬鴻影的母親去世,喬鴻影在桀族處境艱難,如果喬鴻影沒有為桀族贏得利益,他母親就無法天葬,只能和低賤的壞人一起土葬,這是桀族的規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才是真小喬……只對自家小攻賣蠢的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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