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告別

後來，溫唐去監獄看過顧弈白一次。

聽說是顧弈白苦苦哀求又動用了手上僅剩的那點最後的關系，才讓人給溫唐帶來了信息。

他想要見她。他還有話要說。

時隔六年。這是溫唐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上一次在這裏，發生了她這輩子都不願意回想的事。

溫唐甩了甩頭，努力将這些記憶從腦海中驅除。

她坐在玻璃窗前。看到了窗後的顧弈白，這麽多年。她看過很多樣子的顧弈白。英俊的，氣宇軒昂的。兇狠的，狼狽不堪的。

唯獨沒有看過這樣的顧弈白，顧弈白坐在裏面。身上穿着統一發放的囚服。胡子沒有刮，頭發也是亂糟糟的，眼角清晰可見的血絲。這樣一個落拓的顧弈白。

他整個人都好像被人抽去了筋骨一樣，軟塌塌的。沒有力氣。

溫唐拿起了聽筒，顧弈白看見她拿。也跟着趕緊拿起聽筒。

先是沉默的幾秒鐘。

“小唐，我……我沒有想到。你真的會來。”

顧弈白的聲音很啞，竟然還帶了一絲微弱不可分辨的哭腔。

溫唐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

“小唐，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麽。可能，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也是最後一次見到你了吧。”

顧弈白突然定定地看着溫唐，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的樣子狠狠地複刻在自己心中。

“我，當年逼你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很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寧願不要做這個處心積慮得來的顧家的繼承人，我只想做一個普通的男孩，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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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我不知道，這六年，你是怎麽過來的，我常常麻痹自己，我想将你從心裏徹底剔除，可是我做不到，每年到了那一天，我總會想起你，想起自己是怎樣殘忍的毀了你的一生。”

“我其實一直都很清楚，我從未愛過沈衣衣，可是，我唯一不确定的事，就是我是否愛過你，我不敢說自己愛你，我不配愛你，小唐，我真的好後悔……”

顧弈白說着說着，竟然流下了眼淚。

旁邊的獄管提醒他還有最後一分鐘，顧弈白一下子雙手握緊了聽筒，急聲道。

“小唐，最後還有一句，這些年來，我從未苛待過唐唐，我一直告訴他，要做一個很好的人，我一直告訴他，你是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的母親叫溫……”

“時間到了。”

顧弈白還沒來得及說完剩下的話，就被獄管帶走了。

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溫唐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無人能懂，溫唐也不能看懂。

溫唐放下聽筒，一個人走出了這座關着沈衣衣，也關着顧弈白的監獄。

她擡頭看天，碧藍如洗，陽光透過那些樹葉細細碎碎的縫隙漏了下來，漏進了溫唐的眼睛裏。

她只覺得眼睛有些澀澀的，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那一天，溫唐在樹下站了很久很久。

後來，寧遠州接手了整個顧氏的産業，他一直未曾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公司裏面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顧弈白的事。

顧氏最亂的時候，這位神秘的顧家長子突然出現，引領着衆人度過了這一段危機，商場上從來只看能力，寧遠州出色的表現力，令大部分人都很是信服。

溫唐帶着唐唐去了英國，沒有告訴任何人的，偷偷溜走了，寧遠州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