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胡老頭

“我還要去還自行車呢，你等着我點，我跟廚房那邊的人借的自行車。我先去還回去。你忙完了開車過來。咱們一塊走。”李泉指了一下旁邊破破爛爛的三八大梁自行車。

“喲，還有這種古董呢，行。那待會餐廳那裏見。”說完孫楊邊上了樓。

李泉騎着自行車往回食堂趕去，這自行車比剛才剛借過來的時候更難騎了。車把好像在剛才摔到的時候摔歪了。李泉下了自行車，然後跑自行車前邊矯正了一番。不過這車子感覺上也太不正了吧，剛才忙着辦事情，現在再看這個破自行車。這老胡頭什麽家庭情況啊要騎這種自行車。現在買個自行車能花幾個錢啊。

迎着春天柔和的陽光，在這坑坑窪窪的水泥路上，騎着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三八大梁。不知道什麽時候後邊跟了一只狗，是那種土黃色的家狗。并不是什麽名貴品種，不過倒是甚是聽話。只是跟着李泉一路小跑，也不叫也不咬的。

中途路過有一個車間。可能是下班了吧，一堆人從車間出來。有說有笑，不過

大多是年紀比較大的。偶爾有一兩個年紀比較輕的稚嫩面孔。

等到了醫藥廠食堂的時候，食堂裏面又開始忙活起來了，李泉把這自行車上了鎖，放回原位，其實李泉不太懂，這種自行車賣的話是不是還不如一把鎖值錢。

李泉來到後廚，然後看楊叔已經開始再忙了，打過招呼，寒暄了幾句，李泉問那個姓胡的師傅在那裏，然後楊叔告訴李泉在後邊鍋爐房，老胡是燒鍋爐的。

李泉繞道後邊，鍋爐房旁邊是一個大型的垃圾池，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一些生活垃圾的湯汁順着池子流了出來，不過像是剛打掃過，周圍都挺幹淨。

李泉繞進去，大門是沒有鎖的，鍋爐房裏“嗡嗡嗡”的聲音聽着讓人頭大，不是很懂如何能在這種環境下長期工作的，鍋爐房裏面很陰冷，這個天了，其實沒有很冷了，但是在這鍋爐房裏卻感覺跟寒冬一樣。

李泉看旁邊有一個門，試着敲了一下門。

過了沒一會，門打開了，是老胡頭，老胡頭點了點頭，示意李泉進去坐坐，李泉本來不想進去坐的，但是剛才買了一包煙想給老胡頭，算是答謝人家給用自行車的恩情吧。

老胡頭已經轉身進了屋，算了，還是進去坐一會，寒暄兩句，反正孫楊還沒有過來，坐一坐。

李泉跟着老胡頭進了屋，屋子不大，旁邊放着一張床，一個很老的那種辦公桌，上邊放着一套老舊的茶壺，然後是一摞摞的報紙，老胡頭找了個椅子坐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李泉坐。

“老爺子，什麽年紀了啊。”李泉拿出一根煙分給老胡頭。

老胡頭結果煙，點上，“不大，今年才6/4，顯老。”老胡頭一笑漏出一塊的黃牙。

李泉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張全家福，看樣子是老胡頭年輕時胡照的，穿的都不是這個時代的衣服。

“這是您愛人跟孩子啊。”李泉問

“嗯，老伴，孩子前些年的時候癱瘓了，在家卧床，這是30年前的照片了。”老胡頭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美好的事情，臉上有了笑容，臉上的褶子也舒展開來。

“奧，那老伴身體還好嗎？”李泉問。

“年紀大了也不中用了，要照顧在家的孩子，平時就撿點廢品，這兩年腦子還不太清醒了，時長一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好在這邊地方不大。附近的鄰居都認識她，出去找找總是能找回家的。”李泉發現這些悲慘遭遇人好像表情都不是很豐富，尤其是上了年紀的，好像除了生死真的沒有什麽影響他們的情緒了。

“那現在全家都靠你養了，不容易啊。”李泉有些尴尬，不知道說什麽，想把煙給老胡頭人就走。

“哪啊，已經4個月沒有發工資了，本來工資就低，還要給孩子治病，昨天家裏老太婆又開始絮絮叨叨，哎，沒辦法你說我這個年紀了也就能燒個鍋爐，幹點別的別人也不要，再這麽拖下去，我就真的要辭職做別的去了。”老胡頭說到這平靜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郁，随即又恢複平常。

“老伴還叨叨什麽啊，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況。”李泉說着掏出那包早買好的煙，想給了就溜，畢竟這些山高皇帝遠的事情，自己這個外人也确實管不了，而且自己還是窮B，現在看上去還不錯，可是就在半個月前自己還交不起房租，雖然說造化弄人，但是這造化着實稍微快點，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

“她倒是不是叨叨我，而是跟我叨叨她撿廢品那點事，說昨天在公園看到有個小夥子在喝啤酒，可能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從下午開始喝，一邊喝一邊哭，然後本來老伴想去撿那幾個易拉罐的，然後就在小夥子不遠坐着，後來小夥子看老伴一直坐着就開口問是不是有什麽事，然後老伴就說沒事，生怕招惹到心情不好的小夥子，又想了想最後還是說能不能把喝完的易拉罐給她，小夥子是好人，把所有的空易拉罐都給了老伴，還有兩瓶沒有開的，老伴說什麽都不要，然後小夥子又給老伴塞錢，老伴也沒有要，老伴昨天晚上跟我唠唠叨叨了一晚上，還是好人多啊。”老胡頭看了一眼李泉放到桌子上的煙，沒有說什麽。

聽老胡頭這麽說，李泉感覺到內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再也說不出話了，也沒有了想走的打算，或許聽聽老胡頭唠叨一會也挺好，生活給了這些人太多的不幸，可能對一些人來說，幾個易拉罐，沒那麽重要可是對于某些人來說，生活不過就是由這一個個易拉罐、礦泉水瓶撐起來的。

“你說我怎麽說也算個男人，家裏孩子躺在床上，還要花老伴的錢，有的時候真的想一走了之，可是剩下這孤兒寡母的不是更難了嘛。”老胡頭把披在肩膀上的破羊皮襖往上披了披。

“你就沒有跟廠裏說明情況嗎？”李泉有些憤憤到底說道，現在突然覺得有些人工資不發就是在謀財害命。

“說過，而且是當着孫樹才的面說的，聽都沒聽就把我趕出來了。”說道這裏老胡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兇芒，對是那種把人恨到骨頭的眼神，冰冷而又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