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心動

吳邪他們的學校，高一生和高二生在同一座教學樓裏上課，一半是高一是一半高二，吳邪有的時候去老師辦公室送作業，會特意上了四樓繞到高二那邊下樓，路過張起靈班級的時候，朝裏面看上一眼。

張起靈他們學習任務比從前重了許多，吳邪也很少能在籃球場上看到他，更不要說和他一起打球了。他十次路過張起靈班級後門往裏看，張起靈十次都坐在座位上埋頭看書。

吳邪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他不能自已地想把目光放在那個人身上。從在籃球場上初見張起靈，他遙遙地看着張起靈原地起跳，球在他手中劃出一道弧線落進籃筐的時候，從他不經意間和他對視，對上那樣一雙沉靜如墨的眼睛的時候，就一直都忘不了。

他想要更多地了解他，不只是向他學籃球，或者和黑眼鏡一起偶爾逃到學校周邊的小吃店開葷。而是更多的一些什麽，和他交流，注視着他的眼睛，說點什麽都好，哪怕什麽都不說也好。

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執念。

吳邪從辦公室下到二樓，樓底拐角的第三扇窗，他準确無誤地站在他慣常站着的位置上，看進去，這次卻沒有看到人。

今天怎麽不在？他下意識多看了一眼，教室裏的其他地方也沒有，他呼了口氣，轉身剛要走的時候，肩膀突然搭上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

他被吓了一個激靈，幾乎要跳起來，驚魂未定地轉過身，看見黑眼鏡正一臉壞笑地看着他，手上濕淋淋的全是冷水。

“你吓死我了！”吳邪再好的脾氣也要炸毛。

“別氣別氣。”黑眼鏡甩着手嬉笑道：“你在這看誰呢？來看你師父我啊？”

“你想多了。”吳邪沒好氣地反駁他。

“那是看誰？”黑眼鏡看起來笑的頗為沒心沒肺，眼睛裏卻藏着隐隐深意：“來看啞巴的？”

“……”吳邪噎了一下，沒能說出反駁的話，“我只是順路而已。”

“恩，順路。”黑眼鏡笑眯眯地點頭：“我每天這個點都能看見你，你從高一那邊順道這裏也是很辛苦的啊。”

“你是怎麽知道的？！”吳邪瞪大了眼睛看他。

“我就坐窗邊，一回頭就能看見你。”黑眼鏡得意洋洋：“想和啞巴打籃球就直說，還至于這麽拐彎抹角的。”

對，打球而已。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黑眼鏡的後半句話，吳邪竟然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你們在說什麽？”那道熟悉的，清冷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

張起靈站在他們身後，捧着十幾本練習題，微皺着眉頭看他們，“是有什麽事嗎？”

不打籃球時候的張起靈一板一眼的，雖然他打球的時候也不多話，不過他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個老幹部了。

吳邪突然有種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忐忑心情。

黑眼鏡摸摸鼻梁，開口道：“啞巴你那是什麽語氣，來找你玩的都被你吓跑了。”

張起靈看了看吳邪，微微舒展了眉頭，想露出點更親和的表情來，奈何動作僵硬又不自然，吳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張起靈沒生氣，眼裏也微微閃過笑意。

“今天下午班級有測試。”張起靈道。

“哦……”吳邪撓撓頭，說：“那就下次有時間再說，我知道你們現在挺忙的。”

“測試結束之後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張起靈接着說。

“……？”吳邪愣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是……

“課間操的時候過來找我們，恩？”

張起靈的嗓音屬于那種很低沉的男低音，最後那個尾音哼出來，吳邪耳朵裏好像被一片羽毛掃過，用班級裏的女生們的形容大概就是，簡直蘇上天際了啊。

吳邪不想承認自己被張起靈這麽輕易地就給撩到了。他結結巴巴地點頭應承下來：“恩，行，那就……那就我下午下課了去找你們。”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了，聽着背後黑眼鏡突然爆發出來的笑聲也知道他剛才表現得有多狼狽。

簡直是太丢人了！

吳邪捂着發燙的臉走回高一部，走廊裏和他打招呼的人不少，以女生居多。雖然吳邪有些粗神經還認識不到這一點，但女生們早就暗暗地把他列入了小男神的行列裏。吳邪會打一手好球，長的也好，性格開朗，被稱為男神一點也不奇怪。

有的人他認識，有的他不認識。平時有人和他打招呼時，就算是吳邪不認識的同學，他也會笑着招呼回去，今天卻不知怎麽了，腳步匆匆擦着人肩膀沖過去，讓正準備擡手拍他肩膀的胖子有點措手不及。

“怎麽了這是。”胖子不解地回頭，看着吳邪氣勢洶洶地走到班級門口，班級門口站着的同班同學和他打招呼，他直接推門而入，連理都沒理人家。

等吳邪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已經平靜下來了，他有點懊惱自己的失态，多大點事，自己又不是情窦初開的小姑娘。他呼嚕一把臉，想到和張起靈約好的事，就回頭去敲了敲後桌解雨臣的桌子：“下午和高二的打球，去不去。”

“去啊，怎麽不去。”解雨臣嘴裏嚼着泡泡糖，“你和咱隊那幾個說了嗎？”

吳邪擡眼看了看班級，王盟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歡，估計下午課間自己不叫他打球，他也肯定會在班裏睡得天昏地暗，于是很幹脆地忽略了他。又去問了籃球隊裏其他的幾個人，其他人都說有時間。

正說着話，胖子從外面進來了，吳邪問他下午和不和高二打球的時候，胖子看他一眼，“你丫的剛從高二回來的？”

吳邪愣了一下：“對啊。”

“我還以為你剛和誰打了一架呢。”胖子吐槽他，“和你打招呼也愛答不理的。”

吳邪想到剛才有點尴尬，只好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

下午第一節 課，午休剛剛結束，連風都是倦怠的，物理老師在黑板上畫了滿滿一黑板的小木塊滑動軌跡，底下的學生早就一個一個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吳邪椅子下滾着一個嶄新的籃球，老師講後半堂課的時候他就聽不進去了，腳時不時地碰到球，心裏就癢癢的，恨不得馬上就從教室裏飛出去。

把手表的秒針和學校每堂課的下課鈴聲對準也是高中生的無聊趣味之一。還差十秒下課的時候，班級裏已經隐隐開始有人倒計時起來。

“八……”

“七……”

吳邪坐在班級靠門的那一排，他把球抱起來藏在寬大的校服裏，兩條腿輕輕移到過道上。

“三……”

“二……”

“一！”

下課鈴“叮叮鈴鈴”地準時響起，班級裏氣氛一瞬間活泛起來，吳邪抱着球從座位上站起來就往外跑，物理老師是個不茍言笑的老學究，聽到班裏的動靜回過頭來：“吵什麽吵，把這道題解完再下課。”

班級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快要跑到門口的吳邪腳步不停，想趁着物理老師老眼昏花看不清自己的時候趕快溜出去，他剛邁出門一步，物理老師就中氣十足地喊住了他：“吳邪，幹什麽去你！”

全班哄堂大笑，吳邪急中生智，一貓腰把懷裏的球悄悄放下，遞給坐在第一排的同學，然後站起來苦着臉道：“老師，我肚子疼，憋不住了。”

物理老師狐疑地審視他半天：“那你去吧。”

吳邪趕忙溜了出去，物理老師回頭指了指黑板：“那我們繼續講，第三個階段，根據v＝v0－at可得，小木塊此時的速度是……”

吳邪趴在班級後門，把門悄悄打開個縫，過一會，一個籃球被悄悄踢了出來。坐在後排的是個戴眼鏡的小姑娘，吳邪抱起球，輕聲說：“謝了啊。”小姑娘面上不動聲色，紅着臉輕輕點點頭。

吳邪捧起球大踏步往外跑，學校一共就那麽幾個籃球框，去的晚了就找不到場地打球，他一溜煙竄出去，看見籃球場上果然占了不少人，都是各班去占場的。他正擔心沒有場地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他回頭一看，張起靈遙遙站在他對面，他身側站了不少人，都是高二校籃球隊的，校隊老師居然也在。剛才叫他的人不是張起靈，可當他站在那裏時，吳邪眼睛裏仿佛就只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