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回家

“小哥？”吳邪驚訝道。

張起靈站在樓道裏，手裏捏着手機，聞言擡頭看他，眼神微沉，那眼神讓吳邪有一種被張起靈看透了的感覺，他心裏不由一慌。

“我打你電話沒有人接，所以就過來看看。”張起靈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道，“怎麽沒有接電話？”

“我剛才……”吳邪欲言又止，他掙紮了一下，還是決定不瞞着張起靈，道：“小哥，你告訴我，你到底和張家有沒有關系？”

別人也許不清楚，但吳邪卻知道陳皮阿四是什麽人，看起來他只是一個學生，但他從小就在陳家老太爺身邊，作為身份尴尬的養子，他每天都不得不提防家族裏各種各樣的明槍暗箭，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身手和意識都要遠超同齡人一大截，但他完全不是張起靈的對手，可見張起靈的身手絕對不是一般的好。

一個普通的中學生，怎麽能做到這個地步呢？

張起靈沉默了一會，默默搖頭：“我不知道。”

吳邪還來不及思考他這句話的意思，張起靈就擡頭看着吳邪，用輕而堅定的語氣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走了，吳邪愣了一會，連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哥，我們去哪？”吳邪追在他後面問。

張起靈微微回頭，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吳邪沒辦法，只好跟在他側後方，兩人一路無話，他垂着頭，把注意力都放在腳下的磚塊上面，無聊地用眼神描摹磚塊的紋理。

他們這麽默默無言地走了一會，直到吳邪眼前的磚塊消失了，雙腳踩上平坦的水泥地，吳邪擡起頭才發現，他們來到了一扇大門前，門內都是跑來跑去的孩子們。

吳邪知道這個地方，他經常會從這裏路過，有時還會往裏看兩眼。

這裏是政府資助搭建的福利院。

“這裏就是我長大的地方。”張起靈仰頭看着福利院的大門，用一種緬懷的語氣說道，“其實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一直到初中畢業我都住在這，以前需要照顧其他孩子，他們身份敏感，在學校的時候容易受欺負，我有時候……會為他們出頭。”

說到這他笑了笑，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道：“上了高中之後，就沒動過手了，有點生疏。”

吳邪愣了一愣，他說不出話來，也笑不出來。

那一瞬間他好像沒有任何感覺，直到他聽見張起靈用不怎麽在意的語調說他自己的事情時，心忽然像被一只手緊緊揪着疼起來，連帶着氣也喘不過來，他張張嘴，剛想說些什麽，大門就被推開了，從門裏走出來一個穿着白大褂，鶴發蒼蒼的老者。

“是起靈來了啊。”老人的笑容很慈祥，像鄰家的奶奶一樣，“剛剛我就聽院裏的小孩告訴我你站在門口，怎麽來了不進來？”

張起靈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和的表情，“是我，”他微微矮着身看着比他低了一頭的老人：“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好的很，”老人笑呵呵地，“怎麽站在門口，快進來說話……這孩子是你同學？”

“我是小哥的同學，”吳邪及時接過話來，“小哥說一直都特別想念奶奶您，所以我就陪他來看看。”

張起靈聽了他的話回頭看他，吳邪沖他眨眨眼睛，張起靈微微詫異了一下，目光裏不禁浮上些許暖意。

奶奶見到張起靈特別開心，也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氣氛，吳邪和張起靈兩個人扶她進去，路過院子的時候，院子裏的小孩都興高采烈地朝張起靈撲過來，完全不怕生地一口一個起靈哥哥喊着，張起靈罕見地一直笑着，他這張臉上鮮少有這麽情緒外漏的時刻，他溫和地叫出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吳邪在一旁悄悄看着，又想哭又想笑。

看出來張起靈應該也不常回到這裏，吳邪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悄悄起身逛了逛福利院。略微簡陋的設備，但好在窗明幾淨，每間房間都寬敞明亮，像那些小孩子的笑臉一樣，明晃晃的。

張起靈找到他的時候，吳邪正仰頭看着牆上的老照片，回頭看到是他，不禁微笑起來：“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張起靈卻說：“是我要謝謝你才對。”

吳邪一怔：“怎麽要謝我？我什麽都沒做。”

張起靈目光落在窗外：“這裏的孩子很少能看見和他們同齡的朋友來看望他們，他們，都很喜歡你。”

吳邪順着他目光看過去，窗邊趴着幾個小孩子，十歲出頭的樣子，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很幹淨，沒有一點敵意。

吳邪突然沖他們壞壞一笑，小孩們吓了一跳，緊接着吳邪又朝窗前走了幾步，小孩随即一哄而散，“哇哇”叫着跑掉了。

吳邪的惡作劇成功，他叉着腰，得意地大笑起來。

小孩聽見背後的笑聲，慢慢停下了腳步，遲疑地回頭看，吳邪笑的肆意又明朗，張起靈站在他背後，嘴角勾起無奈又寵溺的弧度，他單是站在那裏，就有太陽一樣蓬勃的朝氣，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仿佛畫裏的少年一樣。

而當他轉過身來時，張起靈的整個世界都被照亮了。

“起靈，”奶奶推開門，“今晚要不要留下來吃飯？”又把目光投到吳邪身上：“這位小同學也留下來吧。”

張起靈看了看吳邪，見他面露難色，就說：“奶奶您先去準備，我們很快就過去了。”

奶奶走了之後，吳邪才說：“小哥，其實剛才我媽媽給我打了電話，他們今天就回來了。我可能……一會就要回去。”

可能是在張起靈家住的太習慣了，兩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忘了這件事，消息來的太突然，吳邪挂了電話之後也很忐忑，一時不知道怎麽告訴他，不知道為什麽，吳邪竟然會有一種很對不起張起靈的感覺。

……特別是他今天又知道了張起靈的事情之後。

張起靈微微思索了一會：“只是一頓飯，吃不了太長時間，吃完我送你回去。”

吳邪“唔”了一聲，答應了下來。

“走吧，”張起靈說：“別讓奶奶等急了。”

吳邪看他轉過身有些落寞的背影，忍不住脫口而出：“小哥，以後我也會常找你去玩的！”

張起靈回頭看他，吳邪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要你不嫌我煩。”

張起靈眼底蕩起一絲微波，他轉過頭，話語卻仿佛輕松了一些：“不會，走吧。”

晚飯吃的是餃子，一大桌孩子圍坐在一起，晚飯的時間裏充斥了孩子的歡聲笑語，這一切都是從小作為獨生子女長大的吳邪沒有感受到的。

飯後張起靈果然一直送吳邪到樓下。

“你的東西明天再來取吧。”張起靈摸摸吳邪腦袋：“今晚好好休息。”

吳邪咧嘴笑了，和張起靈告別之後就一步兩個臺階地蹦上了四樓，拿鑰匙開了門進屋。

“媽，我回來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客廳走，忽然看見客廳沙發上坐了一個人。

他愣住了，腳不自覺停在了原地。

“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