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有緣千裏來相會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這一天之後改變的。
每天早上八點去籃球場集訓,中午十二點回家,下午去張起靈家,晚上在張起靈家吃完晚飯,磨磨蹭蹭天快黑的時候再回家——這便是吳邪最近一段時間的日常。
這天吳邪下午四點的時候和張起靈去超市買菜,四點半從超市走出來,抄超市後面的一條小路回張起靈家。
吳邪走進小巷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側頭回望了一會,張起靈不解地停下腳步看他,問他怎麽了。
吳邪說:“我怎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着我們。”
張起靈便也回顧了一下四周,但他沒看見任何人,吳邪也沒有。
他以為自己想多了,就和張起靈繼續往裏走,走了一小會,迎面走過來一個帶棒球帽的男生,帽檐壓得很低,吳邪沒來由地覺得熟悉,就多看了他兩眼,忽然想起,這個人他認識,是朝陽中學籃球隊裏的一名隊員。
這條巷子位于一片等待拆遷的樓群之間,很少有人會從這裏面走,樓房高大,幾乎遮住了大半陽光,他直覺不好,握緊張起靈的手想帶他快點走,結果張起靈用力地反握了回來。
吳邪側頭看他,張起靈目視前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吳邪手心開始出汗,張起靈握住他的力道更緊,他只好保持正常的步調,盡量沉穩地往外走。
他們又走了一會,零碎的腳步聲跟在他們後面。張起靈忽然用力握了一下吳邪的手,然後拽着他跑向身側的一條小路,吳邪心領神會,掄起手中的大購物袋,照着身後追過來的那幾個人臉上呼了過去,然後轉身就和張起靈拼命地跑了出去。
後面追着他們的人多了起來,聽腳步聲也要有四五個,吳邪心裏大罵着陳皮阿四,腳下不停,眼看着他們就要跑出這片樓群的時候,側邊突然沖出一個人來,手裏拿着鐵棍,狠狠對着他的頭打了過來。
“吳邪!”
吳邪條件反射想閃開,但已經晚了,張起靈電光火石間把他推開。
“小哥你別!”吳邪向後倒去,慌忙間把他拽過來,結果他一拽,沒能扯動張起靈,再一拉,就感覺一個沉重的軀體倒了下來,重重砸在自己肩膀上。
他睜大眼睛,那一瞬間連呼吸都停止了,他顫抖着伸手接住倒下的張起靈,張起靈緊閉着眼睛,不知是昏是醒,面色蒼白,額頭蜿蜒流下的血跡刺目驚心。
“吳邪,”陳皮阿四手裏拎着一根足有半米長的鐵棍,從胡同裏走出來,笑容又陰又冷:“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吳邪停了下來,慢慢站直身體。
他冷笑一聲:“你這雜碎,怎麽在哪都這麽礙眼。”
……
嘈雜的人聲将他從半昏迷的狀态中喚醒,伴随而來的是難聞的消毒水味,明亮刺目的燈光飛快地在他眼前掠過,吳邪恍惚之間聽見母親在他耳邊哭泣,又聽見三叔憤怒的咆哮:“姓陳的,管好你家孩子,才多大就能對我們小邪下這樣的狠手!”
我怎麽了?他費勁地思索,忽然間,記憶都回來了,從他和張起靈去超市,到小巷子裏他們被陳皮阿四圍堵,還有張起靈蒼白的臉,他都想起來了。
他被五個人圍攻,他拼命從陳皮阿四手裏搶過那根鐵棒,被背後追過來的人掀翻在地,摔得頭一陣一陣暈眩。
不過之後都發生了什麽?張起靈怎麽樣了?
吳邪掙紮着想要起身,不過他才一動就被一只手摁住了,帶着白口罩的醫生低頭看着他,緩緩将麻醉劑推進他的靜脈。
無色無味的液體在吳邪血液裏流淌,鼻息間仿佛萦繞着甜膩的香氣,他睜大眼睛,望着頭頂的無影燈,醫生看着他,沉聲道:“局部麻醉,不過你可以睡一會。”吳邪眨眨眼,想問,自己為什麽需要麻醉,可前所未有的疲憊湧起,他才閉上眼睛,就陷入了沉睡。
等他再醒過來,眼前紅綠燈閃爍,車子緩緩停下來,張起靈看看他,“醒了?”
他閉上眼睛,頭向後枕,深深陷進皮革裏,鼻息間的味道也比醫院的消毒水好聞太多。
“嗯,醒了。”
他此時正在現實中,他告訴自己。
“中午想吃點什麽?”方向盤轉過四十五度,汽車駛進下一條車道,他們一起注視着交通燈由紅變黃再變綠,張起靈踩下油門,汽車緩緩加速,見吳邪半天沒反應,他轉過頭,又問了一遍。
吳邪費力地睜了睜眼,張起靈的車似乎有什麽魔咒,他剛才差點在副駕上再次睡過去。“我都可以,這裏我也有好多年沒回來了,不知道哪家好吃一點。”他說着,拿出手機打開訂餐軟件,準備找一找這附近評分更高一點的餐廳——原諒他他這幾天除了在學校食堂就是街邊攤解決三餐——但張起靈若有所思了一會後,“我知道有一家開了很多年的店。”說着他打開了車載GPS,定位的地點讓吳邪愣了一下。
那竟然他們高中的地址。
他們到了那裏後,吳邪下車,發現張起靈把車停在了學校附近一家很簡單樸素的小店前,那家店帶着時間的灰塵,安穩地和他身邊繁華精致的餐廳站在一起,提醒着吳邪,十年前發生的事,他好不容易就要忘記的事情其實是真實存在的,因為這裏就是吳邪最後一次看見張起靈的地方,在十年前。
搞什麽?吳邪想,他簡直認為張起靈安排這一切——在學校和他偶遇,邀請他去黑眼鏡家吃飯,再到現在的等等——都是處心積慮的了,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好吧,到底是巧成什麽樣子,才能讓他在這一天裏不斷地,藉由這些零碎的片段,去回憶起十年前發生的事情。
他在路邊站了一會,直到張起靈出聲提醒他,才僵硬地邁開腿往裏走。當他跨出第一步的時候,右腿突然沒來由傳來一絲疼痛的感覺。
“怎麽了?”張起靈走在他前面,回身看他,帶着點關切地問他:“你怎麽了?”
該死的,我簡直恨死他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了。吳邪想着,賭氣似地朝張起靈伸出手,“扶我一把,我腿疼。”
然後他看見張起靈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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