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山海皆可平
張起靈耐心地等待吳邪平複好情緒,手掌輕輕搭在吳邪後背,以一個支持和包容的姿态站在他身邊。
吳邪吸了吸鼻子,偏頭看張起靈幾乎把自己撈進懷裏的姿勢,忽然笑了出來。
他看見張起靈明顯有些不解的目光,停住了笑和他解釋道:“直到現在還感覺這像一場夢一樣啊。”
張起靈聽了他的話,沒說什麽,男人沉默了一會,忽然湊近,在吳邪嘴角吻了一下。
一吻即分,吳邪摸着嘴角,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的茫然。
男人的面容隐藏在黑暗的夜幕下,隐隐約約地看不清楚,不過他開口時,話裏卻帶了很明顯的笑意:“現在還覺得是夢嗎?”
吳邪:“……”
居然被張起靈調戲了,意識到這個情況之後,他窘迫張了張口,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他心裏卻因為這個吻,而變得些許柔軟和甜蜜起來。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他擡頭看面前的男人,想着。
我既想伸手觸摸你的頭發,又害怕驚醒睡夢中的你。
我想在你面前展現我全部的美好,又害怕你拒絕我外表的光鮮。
我想看到你的赤子之心,正如我渴望凝望你的雙眼。
我的心是那曠野的鳥,在你的眼睛裏找到了它的天空。
我既害怕,又欣喜。每一步都像在冰面上旋轉,戰戰兢兢,又甘之若饴。
我等着你看到我,等着在你眼裏看到,正在注視你的我。
……
夜色已深,天空褪去黃昏時的光暈,頭頂是清冷的深藍色,繁星點綴夜空,泛着冷冽的光。
夜燈吹透吳邪的外套,他抱着手臂,打了個冷顫。
冷不防地,他被張起靈扯到懷裏,後背緊緊貼上張起靈的胸膛,暖意很快傳遞過來,胸腔裏的寒冷一寸寸退去,他和張起靈差不多高,他以這個姿勢窩在張起靈臂彎裏,實在很難做到小鳥依人,反而有些滑稽。
不過……真的很暖和。
張起靈說話的聲音拍打在他耳側,他說:“你明天還有課,我家就在附近,不介意再留宿一晚吧。”
吳邪茫然點頭,又慌忙使勁搖頭,帶着點害羞和驚慌的意味。
“放心,”張起靈輕笑一聲,平時冷漠沒有表情的臉笑起來異常的好看,“畢竟我現在還在追求你,總要我為你做些什麽吧。而且你現在還在生病……”
這段話吳邪再聽不出張起靈是在調戲他,他也就白活這麽多年了。吳邪耳根騰地紅了,幸好天黑,張起靈并沒看見。
靠!吳邪欲哭無淚地想,張起靈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流氓了啊。
雖然他确實是喜歡張起靈,但如今的進展還是快到了超出他的想象,當年的事,張起靈剛才說他全部都知道了,可是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覺得自己需要想想,事情怎麽就發展到了現在的地步,他現在滿腦袋裏都是漿糊,更何況他在張起靈面前根本沒一點辦法保持冷靜。
“我能拒絕嗎?”吳邪掙紮了一下。
“當然不能。”張起靈愉快地否決了。
等他們到張起靈家裏的時候,已經快到深夜了。
張起靈到廚房為吳邪倒了一杯牛奶,放在微波爐裏加熱,他弄完這些,轉過身子靠着流理臺,目光落在坐在沙發上局促不安的吳邪身上。
“餓嗎?”他忽然開口問道。
吳邪被他說話聲吓了一跳,猛地一抖,結結巴巴地說:“不不不餓……已經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
說着他從茶幾上扯過一本雜志匆匆翻了幾頁。
過了一會,張起靈忍着笑提醒他:“拿反了。”
“噢噢噢!”吳邪又手忙腳亂地把雜志正過來。
張起靈好笑地看着他,“要不我去一邊,讓你先冷靜一下。”
“別別別!”吳邪又忙不疊地開口,他看起來是那麽緊張,手把雜志邊角都捏皺了。
吳邪低着頭,努力在腦袋裏組織着語言,他确實有話要對張起靈說,是很重要的話,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緊張,都不像他了。
張起靈耐心等着他開口。
過了一會,也許只有幾分鐘,微波爐“叮”的一聲,吳邪肅然一激靈,整個人回過神來。他捏着雜志的手松開了,輕輕呼了口氣,肩膀自然垂落了下來,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張起靈,”他看着他,一字一頓認真地對他說:“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張起靈也收了笑,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來,很鄭重地:“恩,你說。”
我都聽着呢,你說過的話。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
我如此珍重地看着你,你說過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綠蔭裏漏下的點點光斑,我伸手去抓,每一個字都是暖的。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說出那句話。
從十年前。
……
十年前。
自從張起靈那天說出那句暧昧不已的和表白幾乎是八九不離十的話之後,他們已經尴尬了有一段日子了。
其實只有吳邪單方面的尴尬而已。
張起靈還是每日照常都來看他,關于那天說的話,吳邪沒膽子提,他便也什麽都沒說。
吳邪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就偷偷咬着被角糾結:啊啊啊啊啊!張起靈到底是幾個意思啊?他說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要不怎麽說,吳邪實在屬于有色心沒色膽的那類人,一早就喜歡上了張起靈的是他,現在被張起靈一說,反而又縮回去了的人還是他。
可以說是非常沒出息了。
每每他看到張起靈端端正正地坐在床邊給他削蘋果,都不禁要懷疑那天發生的事是不是自己做的夢,或者是幻想?
可其實他知道……這不是幻想。
因為張起靈最近,對他是真的很好。
還有半個月開學,張起靈一個馬上升入高三的人,幾乎是天天都來陪吳邪,給他解悶,有時候推他出病房吹吹風,一切吳邪不方便的事情他都幫忙解決,就連吳邪爸媽都沒做到這個地步。
張起靈在醫院待的時間久了,吳邪一家人幾乎都認識他了,吳媽不疑有他,見張起靈這麽照顧吳邪,長得還端正,安靜又有禮貌,簡直喜歡張起靈喜歡的不得了,一口一個起靈,聊天時不小心得知張起靈是孤兒之後,差點沒把張起靈認成幹兒子。
吳邪給吓得一身冷汗,我的親媽啊,他想,那我可就是喜歡上我的幹哥哥了。
這也太刺激了。
不過吳媽也是一時興起而已,後來事情不了了之,吳邪暗地松了口氣。
但是張起靈聽了吳媽說要把他認做幹兒子的時候,眼睛一瞬間閃過的光,卻不是騙人的。
吳邪看得出來,張起靈也很喜歡自己媽媽。每次吳邪的家人和自己說話,張起靈站在一旁看着他們,眼神其實是帶着羨慕的。
可能連張起靈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吳邪嘆口氣,又開心又心疼。
他在醫院又躺了個把禮拜,醫生說已經可以回家裏修養了,吳邪漫不經心聽着醫生的囑托,心裏想着的卻是另一件事。
吳邪三叔這次在杭州足足留下了一個月,吳邪感覺他很忙,因為自己住院之後幾乎沒看見過他。
難道是處理陳皮阿四的事情?吳邪覺得應該是這樣,只是,一個陳皮阿四而已,三叔出面的話,沒可能到現在還處理不好。
他早就有預感,陳皮阿四無緣無故來找茬和陳家有關,現在的事實印證了他的猜想,九門八成出事了,而且還不是小事。
這麽一想,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就連馬上能出院的好事,也沒讓他高興起來。
吳邪爸媽都有工作,吳邪二叔說來帶他出院,吳邪的東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張起靈幫他脫下病號服,換好寬松的常服,兩個人在病床上等着二叔來接他們出院。
吳邪這次住院只告訴了籃球隊裏的人,具體的原因他沒說,但是解雨臣私下裏問他是不是和陳皮阿四有關的時候,他承認了。
他等的無聊,就低頭玩手機,在QQ群裏說了自己快出院的事情,胖子他們都說今晚一起到吳邪家裏看他,吳邪噼裏啪啦打字,他們最後約好了晚上八點,在吳邪家裏集合。
他想了想,擡頭歪着腦袋去看張起靈,張起靈被他那個小眼神一看,心裏就軟了,“怎麽了?”他問。
“胖子和小花他們今晚來我家,說是要看看我,小哥你來不來?把師父也叫上吧,我也好久沒看見他了。”
張起靈想了想:“我去聯系他。”
吳邪嘿嘿一笑,忽然二叔的電話打了進來,說他已經到醫院了,正在辦出院手續,讓吳邪準備好。
吳邪一點點挪向床邊的輪椅,剛要單腿蹦着站起來,就被張起靈摟着完好的那只腿的腿彎給抱了起來,吳邪吓一跳,一把摟住了張起靈的脖子。
吳邪這些日子一邊養病一邊長肉,哪邊都沒耽誤,體重飙升八斤有餘,看着沒怎麽胖,其實一圈肉全在小肚子上,吳邪心知自己現在有多重,一臉嬌羞地把臉邁進張起靈肩窩。
張起靈不愧以前練過,抱着個一百三十多斤的大寶寶連大氣都不喘,輕松把他放在了輪椅上面,還順手揉了一把吳邪毛茸茸的腦袋。
吳邪不好意思地擡頭看着他笑,一笑臉上兩個小酒窩。
兩個人都沉浸在這青春悸動的美好氣氛中時,突然有人在病房門口清了清嗓子,喊了一聲:“小邪。”
吳邪回頭一看。他二叔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臉上沒什麽表情地注視着他們。
吳邪心裏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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