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河清人壽

“我也愛你。”吳邪笑着,眼淚卻緩緩劃出眼眶。

他們交頸相擁,似乎要彌補回來這十年欠下的擁抱一樣,末了張起靈把頭輕輕靠在吳邪的肩窩,過了一會,他的呼吸漸沉。

竟然是直接睡了過去。

吳邪看見牆上的挂鐘顯示的時間,竟然已經淩晨兩點多了。

他眼眶酸澀,輕輕摸了摸靠在他懷裏的張起靈的頭發,看着他疲憊的臉,熟悉的讓他懷念的模樣。張起靈的懷抱永遠都是溫暖的,給他仿佛可以永遠沉溺下去的安心的感覺。

好在張起靈家的沙發足夠大,躺兩個人也不勉強,吳邪一時困意難以抵擋,也維持着這個雖然不怎麽舒服的姿勢睡着了。

也許是因為剛剛和張起靈說開了自己的感情,吳邪就算睡着了腦袋還是亂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總是在眼前閃過十年前的一些片段。這幾天也不怎麽了,他總是會回想起過去的事情來,說也奇怪,在美國的時候,他很少會想起那些事情,做夢也害怕夢到。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忘了,可是當他回來了這裏之後,那些記憶又在他眼前歷歷在目,一樁一件都如此鮮明,并沒有因為時間的塵封而褪去顏色。

他後來做了個夢。

在夢裏他無法呼吸,剛一開口,大口苦澀的水就争先恐後地灌進喉管,充盈他的肺,令他窒息。他能看見太陽光在頭頂影影綽綽地晃着,可他離水面越來越遠,他徒勞地掙紮,結果卻是越沉越深。

他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某種夢魇裏,可是他無法掙脫,吳邪用力的蹬腿,一使勁,忽然醒了過來。

他喘了兩口氣,發覺胸口還是那種被一塊大石頭壓住的感覺。難道他還在做夢嗎?吳邪睜開腫脹的眼皮往下一看,張起靈的腦袋正穩穩地枕在他胸膛上面,睡得正香。怪不得他會做惡夢了。

吳邪無奈地笑起來,摸了摸張起靈亂糟糟的頭發,擡眼看一眼表,早上六點鐘了,他的生物鐘一向準時,吳邪今天淩晨快三點才睡着,一晚上都在做噩夢,此時感覺別提多酸爽了,他掙紮着起身,學校七點就開始上早自習了,他作為老師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他舍不得喊醒張起靈,從身旁拿了一個抱枕塞進張起靈腦袋底下,自己蹑手蹑腳地起身去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他一邊刷牙一邊從鏡子裏面打量自己——亂的像雞窩的頭發,全是血絲的眼睛,和身上皺皺巴巴的襯衫。活脫脫一個昨晚出去通宵喝酒的大叔形象。

吳邪好不容易把頭發梳好,洗了把臉,刮了刮胡子,怎麽看身上的襯衫都不能再穿了。

他脫了襯衫,摸進張起靈的卧室,準備借他一件衣服暫且先穿一天。吳邪拉開衣櫃門,正在裏面扒拉着,虛掩着的卧室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具熱乎乎的身體沉沉壓上吳邪後背,張起靈說話的語氣還帶着睡意,“你要去哪?”

“我去上班。”吳邪笑着把他摟在自己腰間的胳膊拿開,“別鬧,我快遲到了。”

“再睡一會。”張起靈沒打算放過他,不講理道:“你今天請假吧。”

“怎麽好随便請假。”吳邪失笑,“我今天下午我沒課,中午放學之後就回來陪你,好不……唔!”

張起靈不由分說地堵住他的嘴,吳邪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暈暈乎乎之間被摁在了柔軟的床鋪上,張起靈也跟着躺了上來,抖開被子把吳邪罩了進去,吳邪僵硬地躺着,一瞬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映才好。他在躺進來的時候就裸着半身,肌膚在不經意間接觸到的地方像是生了火,偏偏張起靈躺進來之後還不肯放過他,長臂一伸,就把他整個人攏到了懷裏。他下意識地往旁邊竄了竄,結果被直接拖回來,張起靈的唇若有若無地貼上吳邪耳朵,“你還要往哪跑?”

吳邪:“……這霸道總裁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張起靈可能也覺得這句臺詞太雷人了,兩人沉默一會,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我不跑了,不敢跑了。”吳邪忍着笑,”可是我總得請個假吧,無故不請假曠課要扣工資的。“”沒事,有瞎子呢。“張起靈固執地抱着他不撒手,吳邪以前都沒發現張起靈黏起人來是這個樣子,他不覺得有什麽困擾的,反而産生了一種被人需要着的滿足感。

張起靈一邊說着話一邊把手掌放在吳邪的後背上,輕輕撫摸着,不同于之前隔着布料的接觸,吳邪瞬間就感覺後背那裏竄起一陣電流,肌肉一瞬間就繃緊了。

“你……”吳邪心怦怦跳,雖然他也不會拒絕張起靈吧,但是白日宣淫……是不是不大好。

而且這個進展是不是太快了。

張起靈沉默一會,”我想這麽做,已經想了十年了。”

吳邪一怔,沒說出話來。

張起靈擡眼看了一眼吳邪,慢慢道:“今天早上醒來沒看見你,還以為昨天發生的事是一個夢。”

吳邪忽然抱住他,“別說了。”

他聲音聽起來有一點哽咽。

十年的時間其實很長,其實也不長,足夠他想清楚自己對張起靈的感情,足夠給他勇氣回來面對這一切,足夠讓他堂堂正正地和這個他最喜歡的人在一起。足夠一只迷途的候鳥,飛回故鄉。

他只是有的時候會忘記,在這段感情裏感到不安的人不止他一個。

張起靈這段日子裏努力的在用行動向吳邪證明,他不在意吳邪的不告而別一走了之,也不在意這段時間裏吳邪額躲躲閃閃畏畏縮縮,他用最溫暖的懷抱給吳邪安全感,但是這個人其實也會患得患失,也會感到害怕。

“誰愛扣老子的工資就讓他扣去吧。”吳邪輕笑了一下,他從張起靈懷裏鑽出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和張起靈依偎着靠在一起,他摸了摸張起靈眼皮底下明顯的青黑,“不管他們,咱們睡咱們的。”

吳邪這一覺一直睡到天完全亮起來,在睡夢中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這才醒過來,屋裏只剩他一個人,隔壁廚房裏飄來陣陣香氣,他撈起之前不直到被丢到哪裏的手機看了一眼,好家夥,他直接睡到了中午,這下連假都不用再請了。他已經做好收到一連串未接電話的準備了,可是手機裏靜悄悄的,連條微信都沒有。

難道是直接被炒鱿魚了?吳邪心想,不至于吧,不就曠了半天課嗎。

他左思右想,給學年主任打了電話:“那個主任不好意思,我今天上午臨時有事……嗯?已經有人替我請假了嗎?齊董事……是嗎……啊是這樣,我知道了,嗯主任再見。”

齊董事?他師父親自給他請假了

他掀了被子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廳,張起靈站在廚房裏正在給菜裝盤,見他出來了,就說:“去洗把臉,然後吃飯。”

吳邪反應遲鈍,半天回過神來,轉身正要去洗漱,忽然看見沙發上坐着個人。

“哼哼,”那人推推鼻梁上架着的墨鏡,用冷笑一聲,道:“我當啞巴怎麽一大早給我打電話就為了讓我給你請假,原來你倆昨天晚上就搞到一起了。”

什麽叫搞到一起去了……吳邪嘴角一抽,不過他看到黑眼鏡一臉沒睡醒的暴躁樣子就知道張起靈一準是趁他睡覺的時候去擾人清夢了,黑眼鏡不爽也是正常的。

黑眼鏡還在吐槽:“我今早本來能舒舒服服睡個懶覺,啞巴一個電話就給我叫起來了。我當時出了什麽事。年輕人,縱欲是不好的。春宵再怎麽值錢也不能不去上班啊……”

吳邪眼看着這話題就要跑到沒邊的地方了,連忙喊停:“師父,吃飯了嗎,咱們一起吃個飯吧,我還想好好和你聊聊呢。”

“師父不敢當,”黑眼鏡用那種看破一切的語氣涼飕飕地開口道:“啞巴是我兄弟,那我應該叫你……弟妹吧。”

吳邪求救地看了一眼張起靈,黑眼鏡不滿道:“你看他也沒用,上次有蘇萬在,我不好說什麽,但是你以為這篇就這麽翻過去了嗎,我有的是帳要和你算。”

吳邪苦笑:“師父我知道你是替小哥抱不平,咱們吃了飯再說好不好。”

“我替他打抱不平?”這一句話不知道怎麽就觸到了黑眼鏡的痛腳上,他有些激動道:“你們一個兩個,哪個都沒不讓我省過心,還有你啞巴……行了,不和你們廢話了,說了也不聽,死犟死犟的。”他起身道:“你們吃飯吧,我先走了。”

“诶師父,怎麽就走了”吳邪有點茫然,剛才不還說要找他們倆算帳嗎。

“我再不走啞巴就要趕我走了,”黑眼鏡沒好氣道,“你們倆沒事就行,我就是來看一眼,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你侬我侬了。”

吳邪看了一眼張起靈才反應過來,黑眼鏡一大早接到張起靈的電話,估計也是不放心自己才會特地過來看看情況,再加上自己剛回國就能找到私立學校教師的工作,也有黑眼鏡在其中幫忙的跡象。雖然他們并非萍水相逢,但也足有十年不見,黑眼鏡肯這麽把他放在心上,他是真的覺得感動。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一直沒出聲的張起靈忽然在背後道:“過幾天來家裏吃飯吧。”

黑眼鏡在門口舉起手揮了揮,示意他聽到了,他沒說什麽,開門走了出去,輕輕把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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