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只小醜

寂靜嶺沒有日歷,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幽靈狀态的J先生也沒有時間概念,這裏更沒有白天黑夜,有的只是時不時響起的警報聲,但是這一切都被隔絕在阿蕾莎的病房外,因為沒有怪物能夠進入到這裏。

面對J先生的拖延症,阿蕾莎沒有說過什麽,她也不催促對方殺死小鎮居民。只不過偶爾催促他多使用召喚和禁言術,前者照做了,便發現随着使用次數增多,這兩個技能都能升級!

這裏沒有日月星辰,當話痨J先生終于自己忍不住要出去走走的時候,他的召喚術已經能召出三只套中人,還有一只腿怪(Mannequin),乍看就是四只腿拼在一起,沒有身體和臉的怪物。

比起套中人扭曲的外觀,腿怪的四條腿有如芭蕾舞演員般的修長美麗,不攻擊的時候,一對雙腿站立着,還有點亭亭玉立的味道,靠近的時候它們會突然襲擊。着地的兩條腿能夠迅速移動,甚至能攀爬牆壁和天花板,另兩條腿就像快刀一樣無情的朝你砍去。

而套中人也就是平時走得慢,一旦發動攻擊就快得讓人傻眼。

而J先生的禁言術也上升到能同時禁言五個人,并且持續一分半。他帶着幾只寂靜嶺的怪物,在這個屬于阿蕾莎的地盤上,幾乎算得上是能橫着走了。

他慢悠悠地在小鎮晃着,也無所謂刺耳的警報聲。裏世界的怪物不會攻擊他,而表世界就沒看到活人。即便是真的和居民狹路相逢,他也能全身而退。

畢竟,他是唯一能在表世界,召喚出裏世界怪物的人。大概,這也是阿蕾莎選擇他幫忙的原因了,那些聽着警報聲躲躲藏藏的人,又如何能想到,會有J先生這種人突然出現呢?

做下的孽債,終将是要償還的。狂暴的歡愉必将以狂暴收場。

大概閑逛了幾個星期,J先生終于是找到人了,原來小鎮剩下那麽點居民,都躲在了唯一的教堂裏。平時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出門。即便出門也是為了收集物資,兩個耳朵和兔子一樣豎着,每次都在裏世界警報前,迅速躲進了教堂。

這個教堂有着某種力量保護,阿蕾莎進不去,裏世界怪物也進不去。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J先生進得去……嗯,只不過,他進入後就不能使用召喚怪物的技能了。而且作為一個幽靈,沒有人能看見他,他也無法對任何事物和人造成影響。

上次他甚至親眼看到一個女人從自己身體裏穿過去,女人倒是沒感到什麽,但J先生莫名打了個冷顫,總覺得哪裏不舒服。

這些殘留的小鎮居民也是可憐,就J先生來看,一個個都有些神經兮兮了。也難怪,被困在這裏那麽多年,茍延殘喘,每天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

他甚至看到有一次,一個沒來得及進教堂躲避的人,被關在了門外,下一刻就被趕來的三角哥都砍成碎片。三角哥幾乎是寂靜嶺最強大的怪物之一,J先生的腿怪和套中人都不夠他撓癢癢的,就算想救也救不下來。

J先生認為自己是個美利堅好市民,他是不會随便殺人的,就算變成幽靈也不行。雖說這可能只是個游戲,但這些人卻都活生生在面前說話做事,實在是心裏別扭。

就算自己不出手,阿蕾莎也能困死這些人吧,J先生消極地想。

他依舊是個沒事做的幽靈,直到一次意外,他看到兩個收集物資的男人正在教堂外的某條街,欺辱一個瘋瘋癫癫的女人。正義的小夥伴J先生自然試圖阻止,但他透明的手卻一次次穿過對方的身體。

“住手,混蛋們!”J先生吼道,“你們這樣是違法的,該死的!”

可惜,沒人能聽到幽靈說話。

瘋瘋癫癫的女人大聲尖叫着,J先生感覺到寂靜嶺開始顫抖,仿佛是從深處湧起的極端憤怒。他只是愣了愣,立刻明白過來,這是阿蕾莎的暴怒。

但現在不是裏世界的時間,阿蕾莎被寂靜嶺的規則所束縛着。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仿佛有個聲音在耳邊歇斯底裏地喊叫,阿蕾莎的聲音幾乎扭曲為尖嘯,J先生感到自己并不存在實體的心髒砰砰跳動,整個腦袋都暈暈沉沉。

寂靜嶺的召喚。

這句話輕輕地從口中溜走,等到J先生意識到什麽的時候,兩個套中人和腿怪已經追了上去,開始了一場盡興的屠殺。他們沒有碰觸瘋女人,而是将兩個男人大卸八塊。

瘋女人瞪大了眼睛,仿佛在喃喃說着什麽,J先生隐隐約約聽到她在喊:“阿蕾莎……”

當受害者的鮮血灑滿地面時,召喚的時間也到了,套中人與腿怪悻悻地消失,而幾乎是在瞬間,尖銳的警報聲響起,表世界轉為裏世界。

J先生能感受到阿蕾莎的憤怒還未消退,于是,裏世界的怪物更加兇殘和蠢蠢欲動。然而,怪物們從瘋女人的身邊走來走去,卻始終沒有動她一根頭發。

而J先生也同樣發現,他擁有了實體,兩個技能也同時升級。看來,殺死小鎮居民是給經驗的,哪怕他是在阿蕾莎的控制下做的。

依舊是那副小醜的尊榮,卻不再帶着詭異的笑容,反而眼眸中刻着深深的悲哀。這個悲傷的小醜走到瘋女人身邊,也幹脆地坐了下來,托着下巴,仿佛聊天氣般地問道:“阿蕾莎,到底是怎麽回事?”

瘋女人沒有回答,只是癡癡地望着狂暴的怪物們。

“阿蕾莎要我幫她殺了所有的小鎮居民。”J先生看向對方,“但我必須要知道,為什麽她要這麽做。這種憤怒,這種仇恨……他們做了什麽……或者說,你做了什麽?阿蕾莎的母親?”

是的,除了母親,又有誰會帶着如此悲切的眼神,呼喚着一個到處指使怪物殺戮居民的惡魔?而若非母親,裏世界的怪物又為何會對她視而不見,甚至在她受到傷害時,讓阿蕾莎如此暴怒?

但若是母親,阿蕾莎又為何落得這樣的下場?若是母親,阿蕾莎為何平日對她不聞不問,就仿佛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那是一種愛恨交織的複雜情感,阿蕾莎一個小女孩,可能自己也無法面對這樣的母親,所以她選擇視而不見,只有在對方受傷時,才會生氣憤怒。

“我不是她的母親,我不是。”瘋女人呆呆地搖頭,接着猶如躲避J先生一樣,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慢慢地往遠處走去,嘴裏喃喃道:“我不是她的母親,我不算,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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