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桂
“嗨,小可愛,跟姐姐喝一杯嗎?”
姜恬嘴快說完這句話,氣氛尴尬到空氣都要裂開了。
蘇晚舟是個夜店小王子,教人瞎幾把撩的招數都帶着濃濃的夜店風。
偏偏姜恬長得性感,又是個前凸後翹得剛剛好的模特身材,從OB回來身上帶着水煙的果香和芝華士的味道。
深綠色魚尾裙,高跟鞋,一頭渣女大波浪,懶洋洋靠在樓梯扶手上,手裏拎着個鏈條包……
包裏漏着半截不知道誰塞進去的一罐1664紅桃啤酒。
這形象,說出這句話完全不像是玩笑,就真的很像是觊觎人家美色的女流氓。
為了避免人家誤會她下一句話會是什麽“多少錢一晚”,姜恬尴尬地站直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重新開口,繃着臉嚴肅又正經:“你好,我是姜恬。”
這個非常帥的男人看見她就把煙掐了并打開窗子通風這個行為看上去挺紳士,但自始至終,他臉上都沒什麽情緒,只在聽見她那句“小可愛”的時候,頗為意外地掃了她一眼。
在這個盛夏的悶熱夜晚,姜恬看着男人身後窗外的樹影和月光,暗自發誓:再也不喝什麽鬼的洋酒泡枸杞,越泡越煞筆。
姜恬自報家門後等了片刻。
自我介紹這個東西,一般都是相互的,姜恬覺得她介紹完之後,站在窗口的帥哥也應該開個口了。
但帥哥就靠在窗邊,沉默着,看上去非常可能在跟她面對面的同時還抽空發了個呆。
姜恬本來不是個多外向的性子,脾氣一般,多數時候都給人留面子。
不過最近諸事不順,耐心也就沒那麽好,正在她耐心告罄的時候,男人開口了。
他說:“有事兒?”
這個問題把尴尬的氣氛推向了高潮,可真是個難回答的問題呢。
姜恬本來是覺得自己搬來這麽久,第一次見到活的房東,而且這個房東還是她未來的室友,怎麽也應該上來打個招呼,寒暄幾句。
男人這麽一問,她突然就覺得自己來的有些不應該。
就好像闖進了什麽不該進的地方,非要窺探人家的私人空間似的。
姜恬本來偏愛熱鬧,聽說是合租的時候還挺高興,在國外她也是跟一群人合租住在一起,經常一起玩、一起逛街、一起搭夥吃個飯什麽的。
面對這種淡漠的男人,姜恬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恹恹地擺擺手,甩着小包直接走了。
話不投機。
當天晚上姜恬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夢見自己蹲在橋洞下面披着麻袋,啃着一個幹巴巴的饅頭。醒後姜恬驚覺自己昨天對着房東不耐煩簡直是自尋死路、是在逼着房東把她打包丢出去。
姜恬撲到化妝鏡前,回憶着做了個昨晚擺手的動作。
好像也不是很不耐煩?也就……
跟趕蚊蟲動作差不多?
完蛋,她可能要流浪街頭了。
蔔蔭別墅是妥妥的富人區,随便一棟房子都8位數起價,當初姜恬翻遍了租房網站,也只找到這一條肯把裝成金窩窩的大別墅出租的信息,能租到真的挺不容易。
怕被房東趕出去,姜恬破天荒地5點鐘從床上爬起來,鑽進了廚房,準備給房東做個拿手早餐——牛油果金槍魚三明治。
搗碎的牛油果撒上檸檬汁和生菜、蛋黃醬、金槍魚罐頭用叉子攪拌在一起,配上全麥面包片,清爽美味又營養。
姜恬細心地給三明治包了一層保鮮膜,想到昨晚兩人的尴尬會晤,覺得還是用小企鵝溝通比較保險。
打開小企鵝,她的嘴角抽了抽。
怎麽都看不出來樓上那位跟“月月”這樣的昵稱、粉蝴蝶結的貓咪頭像有一絲一毫的關聯。
姜恬盡可能誠懇地發了兩條信息過去,然後叼着自己那份三明治踱回卧室。
屋子裏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在陽光下閃着光,精油、香料,以及貼了标簽的成品香水,桌子旁還放了個迷你冰箱專門存放新鮮植物。
從姜恬卧室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是別墅前面的院子。
院子裏用精致的雕花木板做的籬笆圍出一個花園,花園旁邊還有大大小小的花盆和一架木質秋千,這樣看上去房東應該是個溫柔又愛生活的人才對。
但昨天見過房東本人,姜恬才注意到:花園不知道多久沒人打理了,雜草叢生,只有一朵淡黃色的玫瑰頂着尖尖的花苞,靜立在雜草裏,黃得純粹又明豔。
姜恬看着這朵孤零零的英國名品黃玫瑰,突然想到住在樓上那位。
他靠在窗邊吸煙的樣子,看上去孤單又遙遠。
比起長了張看着“有故事”臉的自己,那位哥“有故事”得就非常明顯了,姜恬也是個好奇心旺盛的姑娘,她這會兒站在窗邊,瘋狂腦補着。
玫瑰是集愛與美于一身的花。
紅色是熱烈,粉色是暧昧,白色是純潔,唯獨黃色的玫瑰,花語并不美好。
姜恬站在落地窗前,仿佛在替那朵花苞傳話:“對不起,雖然我很享受跟你在一起的時光。”
黃玫瑰的花語是:為愛致歉。
什麽樣的男人才會在荒蕪的院子裏獨獨種上一朵黃玫瑰?
難怪他站在窗口抽煙時透過輕煙的目光,像是透過時空回憶自己的愛人。
是個被感情傷過的男人?
姜恬從自己的胡思亂想裏擡起頭,突然把額頭貼在被空調吹得冰涼的玻璃上,無語地吐槽自己:“姜恬,香水配方還沒想好,你分析別人幹什麽!”
被調香界稱為天才少女的姜恬,從小就有個狗鼻子——對氣味極其敏感,拿到香水聞一聞就能分析出成份及大約比例。
然而真正的調香師只會模仿遠遠不夠,姜恬自己也有擅長的香型,都是偏苦調的,被粉絲稱為“堕天使”。
可能是生活太苦太累,這些堕天使雖然賣得不錯,但評價兩極分化。
現下大多數人現在都喜歡追求甜甜甜,連看小說都沒什麽人喜歡虐文了,香水也一樣要遵循主流市場做出變革。
于是,姜恬的老板發話了:不能再堕了,得甜起來。
姜恬臨危受命,開始研究甜甜的愛情味道。
愛情什麽味道?
這題太難,且超綱。
桌上放着一堆瓶瓶罐罐的精油和量杯,姜恬穿着白大褂戴上一次性手套,手邊是一沓試香紙,她不停地實驗,一次又一次推翻自己的配方。
電話響起時是中午11點多,姜恬沒摘手套,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嗯?”
“恬妹,晚上喝點啊!”蘇晚舟的大嗓門再次傳來。
姜恬是個“僞·渣女,真·工作狂”,這會兒身心都沉浸在工作裏,冷漠道:“不去。”
蘇晚舟不樂意了:“怎麽着,對昨天芝華士泡枸杞的喝法不滿意啊?”
蘇少爺昨晚帶了一斤枸杞去夜店,說什麽“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裏泡枸杞”,號召大家多養生不禿頂。
姜恬手裏拎着瓶玫瑰油在陽光下輕輕晃動,眯起淺琥珀色的瞳孔,毫無負擔地胡說:“我在跟帥哥房東約會,你侬我侬正甜蜜呢,勿擾謝謝。”
“卧槽——”蘇晚舟發出一聲感嘆,直接挂了電話。
姜恬把手機往床上一丢,重新紮進工作裏,等她揉着頸椎再去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肚子發出不滿的“咕嚕”聲。
扁着肚子去廚房覓食的姜恬,在餐桌上發現的被撕得粉碎的保鮮膜,還有一桌的面包渣和三文魚碎。
姜恬愣了愣,突然得意地彎起嘴角。
看吧,再高冷再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遇見她的絕世無敵金槍魚三明治都會變得急不可耐!
不知道樓上那位吃完之後會不會意猶未盡地嗦手指呢?
正想着,安靜的別墅裏傳來一點腳步聲,姜恬舉着個西紅柿從廚房跑出去,非常熟稔地跟正在下樓梯的房東打招呼:“晚飯要一起吃嗎?西紅柿雞蛋面你吃不吃得慣?”
男人似乎是愣了一瞬,但看上去依然是昨天那個冷淡的狗樣子。
姜恬則有點迷茫。
在她的認知裏,吃過她的三明治就算是熟人了,不至于還這麽冷冷淡淡的吧?
姜恬決定提醒他一下:“早餐你吃得慣麽?我習慣多放金槍魚,你呢?”
她身上穿了個淡綠色的小圍裙,圍裙上面有個哆啦A夢那樣的大兜,裏面裝着兩個雞蛋和一包挂面,說話時随手撩了一下松散的頭發,發絲裏洗發露的清新飄散在空氣裏。
“早餐?”男人終于開口。
看來這個房東先生不止有故事,他還有健忘症!
姜恬從裝着食材的圍裙兜裏翻出手機:“我發了信息給你,你沒下來吃嗎?”
她一邊說一邊翻出信息:
【房東先生下來吃糞啦!牛油果金槍魚的,請不要嫌棄。】
【昨晚多有打擾真是抱歉!我放在一樓餐廳了你別忘記吃。】
看清這兩條信息時,姜恬手一抖。
在她看信息的同時,站在對面的男人也掏出了手機,姜恬用眼角餘光看見了他超大屏幕上的兩條未讀信息。撤回是不可能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男人點開信息,然後,擡眸跟她對視。
他說:“吃糞?”
姜恬幹巴巴地解釋:“那是個手誤,我今早做了三明治……”
男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收起手機,靠着樓梯扶手抛了兩下車鑰匙,突然笑了。
他笑的時候眼尾舒展,那張線條鋒利的臉突然就有了點玩世不恭的味道,他說:“你确定是我吃的?”
姜恬有點沒明白他什麽意思。
整棟別墅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是他吃得還能有誰?
難道是因為吃得急切、保鮮膜撕得慘不忍睹才不好意思承認嗎?
姜恬也不是沒脾氣,心想,我連着兩天拿熱臉貼他的冷p…冷那啥,我也不開心!
她舉着她的西紅柿,蹙眉,嗆了一句:“不是你吃的難道是鬼嗎?”
男人從剛才開始就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那副冷淡的樣子收斂起來,像是變了個人。
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呢?
就像是莫得感情的人形石器突然有了生命,也不遙遠不孤寂了,反而像是學校裏那種坐教室後排吊兒郎當又愛貧嘴的頑劣少年。
男人突然笑着靠近姜恬,弓了點背,跟她對視,嘴角露出一彎欠扁的弧度,壓低聲音說:“也許,這個房子裏住了其他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呢,姜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某不知姓名男主:我到底有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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