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羅勒
姜恬有個習慣,害怕了緊張了甚至心煩了,都會在心裏默念魏醇的名字。
也有例外,遇見特別突發的情況可能會忍不住直接叫出聲來,就像現在,她感覺自己連續兩天做的牛油果三明治離奇失蹤這件事跟鬼脫不開關系,眼睛一閉,一嗓子就喊出來了。
“魏醇!”
姜恬喊完才意識到自己不是一個人在家,面前還站了個男人呢,想到這兒她稍稍松了口氣,一睜眼就看見房東正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可能是被她的女高音給吓着了?
姜恬摸了摸耳垂,讪讪解釋:“那個,魏醇你知道吧?以前特別火的一個歌手,他是我男神。”
其實說男神姜恬都是礙于跟這位房東不熟才委婉地說的。
魏醇何止是男神啊,他退出樂壇的時候姜恬那是以淚洗面差點哭瞎的,眼鏡腫得就像早茶餐廳裏的核桃包。
魏醇就是她的窗前明月光,胸口朱砂痣。
房東輕輕蹙了下眉,語氣淡淡:“沒聽過。”
“沒聽過?”姜恬非常詫異,她愛豆當年紅遍全國出名都出到國外去了,這人居然說他沒聽過?姜恬不死心,“《天堂失火》這首歌你沒聽過嗎?”
“沒。”房東言簡意赅,看上去對這些并不感興趣。
許是不耐煩這些追星之類的小女生話題,這位剛才還痞了吧唧的房東神色淡淡的,居然看上去有點疲憊。
姜恬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狀态,閉了嘴。
而且現在也不是給別人安利自己愛豆的好時機,她在這棟別墅裏連着兩天丢了早餐,怎麽想怎麽詭異。
尤其是今天,房東一直都跟她在一起,那早餐到底是誰吃的?
姜恬沒敢回頭,只用手指着身後,故作淡定:“咱們這棟別墅裏真的有其他東西嗎?”
房東輕笑一聲,拉着她的手腕往廚房走,邊走邊說:“嗯,是有點其他生物。”
姜恬看向自己被拉着的手腕,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沒有想象中那麽高的溫度,反而有些涼。
走到廚房窗邊,房東輕輕敲了敲窗上的彩色玻璃,笑着:“就這個。”
整棟別墅裏只有廚房的窗子用了彩繪玻璃做成了拱形,被分割成不規則塊狀的顏色組成的圖案是蛇和蘋果。
姜恬很喜歡這扇窗子,陽光從窗子裏照射過來,純白色的料理臺會被這些玻璃切割出彩色光斑,就像巴黎的聖禮拜堂。
很文藝的設計,這也是當初姜恬堅定地認為房東是女孩的原因之一。
但這跟消失的早餐有什麽關系?
“It’s show time。”房東輕笑道。
姜恬看到房東指尖輕輕推了一下,一小塊拱形玻璃随着他手指的力度被推了出去,彩繪窗的右下角居然隐藏了一塊巴掌大活動的寵物門。
比《貓和老鼠》裏傑瑞的那個洞看上去大一些。
“小區裏的流浪貓偶爾會來光顧。”房東用手來回戳着那塊活動玻璃,垂着眼睑說,“之前忘了跟你說了。”
姜恬看着寵物門,愣了一會兒:“所以,吃掉我三明治的不是鬼,而是流浪貓?”
男人指尖剛從寵物門上離開,聽見姜恬的話偏過頭,笑道:“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鬼?”
“嗯。”姜恬沒做解釋,只是輕輕點頭。
“OK,真有鬼的話……”房東打量着姜恬,“放着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不吃,非要吃牛油果金槍魚三明治?這鬼挺養生啊,這麽養生的鬼我都想見見了。”
他這麽說完,靠在料理臺上低低笑起來。
姜恬懶得理他,她怕她忍不住從刀架裏抽出把菜刀把這人剁成餃子餡。
說了要請人吃飯,三明治沒有了也得做點別的吃,總不能把人趕回樓上去吧。姜恬套上小圍裙,手背到身後把圍裙帶子系緊,她查看着冰箱,頭也不回地跟身後的房東說:“西紅柿火腿面行嗎?”
“嗯。”房東應了一聲。
姜恬經常自己煮飯,動作娴熟得很,陽光透過那扇彩繪玻璃把半個料理臺都染上缤紛的色彩,她像是站在彩虹裏。
魏醇靠在一旁,看着這個姑娘手裏拿着菜刀噠噠地把火腿切成片,又撈出被燙掉皮的西紅柿切塊,還捏了一角丢進自己嘴裏,嘆了一聲:“好甜。”
江樾走後,這個廚房很久沒有人做飯了。
其實不止廚房,這棟別墅也好久沒這麽有煙火氣過了,之前只有魏醇自己時,明明連流浪貓都不來。
窗子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音,魏醇和姜恬同時扭過頭,正好看見一只三花小貓鬼鬼祟祟地頂開窗子上的寵物門,探進半個小腦袋。
可能是驚覺自己被人發現了,三花貓咪警惕地瞪大眼睛,僵了2秒,嗖地一下從寵物門鑽回去跑了。
魏醇揚眉,聽見姜恬呼了一聲“好可愛”,腦海裏那些關于這扇窗的記憶又紛至沓來。
“阿醇,昨天晚上來了一只好胖的大橘貓,好可愛,我有點後悔,應該做個大號的寵物門。”
“啧,那你幹脆不安玻璃多好,不光寵物,流浪漢都能随時進來吃一頓,還能給小偷們創造一個安全便捷的偷盜環境,多棒。”
“呲啦”——
魏醇回神,擡頭看見姜恬正熟練地把西紅柿倒進燒了油的鍋子裏,加了調料,不過一分鐘鍋裏飄出一股西紅柿獨有的酸甜香,這姑娘一邊用勺子翻炒,一遍輕聲哼起歌。
“那一刻暖陽黯淡無光,只有你眸間春色三兩~”
居然是他自己的歌,魏醇搖頭笑了笑。
“對了,”姜恬突然舉着勺子回過頭,“這個窗子上的寵物門也不是你設計的吧?”
魏醇點頭:“不是。”
這姑娘看了看窗子的方向,有些不甘心地問:“你真的不知道魏醇麽?我總覺得你這個前任,搞不好跟我一樣是魏醇的粉絲啊。”
“嗯?”魏醇微愣,問了一句,“為什麽這麽說?”
“窗子上的圖案很像《聖經》裏那個蛇引誘亞當吃下智慧果的故事,我記得當時魏醇發這首曲子的時候也是用了類似的一個手繪圖片。”姜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不是強行安利你喜歡魏醇哈,也許你前任也不是喜歡魏醇,她可能只是喜歡《聖經》裏的故事。”
這姑娘說着說着可能覺得自己的話有點無趣,又轉回去看着鍋,輕嘆一聲:“算了,當我沒說。”
魏醇垂下眼睑,輕輕勾起嘴角。
江樾你可能遇見知音了,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文藝青年思維這個意外闖進來的租客倒是看得挺懂。
番茄火腿湯汁出鍋,姜恬關了火,把面條盛進兩個瓷盤,淋上鮮紅誘人的湯汁。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桌上,對面的姜恬已經吃了兩口面,魏醇才開口繼續剛才的話題:“也許吧,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問完,魏醇才注意到,姜恬嘴角沾了一抹番茄醬汁,看上去有點妩媚,她愣了幾秒才張開嘴。
不過她的回答還沒出口,放在手邊的手機先響了。
姜恬放下筷子接起電話,聽見電話那邊的姜忬嚴肅地問:“聽晚舟說你談戀愛了?”
“我什麽時候……”姜恬話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半個小時前剛跟房東吹過牛逼,立了一波情場浪子的渣女人設,只好把沒出口的話咽到胃裏,硬着頭皮道,“……是啊。”
姜忬是姜恬名義上的哥哥,是個姜家惟一一個會給她打電話或者聯系她的人,偶爾也僵硬地扮演一下親哥的角色,問一些七大姑八大姨才會問的問題。
比如現在,姜忬冷冷淡淡又生硬地開口:“聽說是你房東?多大了?在哪工作?”
蘇晚舟這個大嘴巴!
昨天蘇晚舟打電話來的時候姜恬正在工作,她随口找了個借口搪塞,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自己跟房東在約會。
她連這位哥叫什麽都沒搞明白,鬼知道他多大了在哪工作!
姜恬心虛地看了眼坐在她對面安安靜靜吃着面條的男人,把手機音量調小,起身往卧室走去,含糊其辭地說:“還沒确定關系呢,現在是、是互相有好感的暧昧期。”
這個牛吹得不是很有底氣,姜恬總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
等姜恬接受完拷問回來,房東已經吃光了面條甚至還把鍋和盤子刷完了,正靠在料理臺旁開着吸油煙機抽煙。
看見姜恬從卧室出來,房東把煙靠近油煙機,客氣地問了一句:“介意嗎?”
老實講,姜恬挺介意的,他這麽抽煙把她的煙瘾都勾起來了,搞得她也想來一根。
“不介意。”姜恬盯着被油煙機卷走的白煙,口是心非道。
問題是,這位哥為什麽要在樓下抽煙,不回他的二樓天地去嗎?
哦,對了,剛才接電話之前他們好像還有話沒說完,是什麽話題來着?
姜恬想了想:“你是不是問我對你前任什麽印象?”
房東微仰頭,對着油煙機呼出一口煙,笑了笑:“嗯。”
哎,真是個深情的男人,一提到前女友抽煙的姿勢都變得滄桑惆悵起來,又成了初見那天站在窗口孤單又遙遠的形象。
姜恬坐在餐桌上,攪拌着已經有點涼了的面,用手背托着臉,随口說:“她大概很溫柔吧,從裝修的風格上能看出來,我也不知道,喜歡花草喜歡小動物?感覺她應該是個溫柔細致浪漫善良,又很愛笑的女人。”
溫柔細致浪漫善良,又很愛笑。
魏醇把煙用自來水澆滅,煙蒂丢進垃圾桶。
感覺得還挺對,江樾确實是這樣的一個人,也确實喜歡花花草草和小動物,見到流浪貓流浪狗就邁不動步子。
但,除了一點。
魏醇路過餐桌邊,食指扣了一下桌面,關節和桌面相觸發出一聲輕響,腳步卻沒停:“猜得挺準,不過他不是我前女友,他是男人。謝謝你的早餐姜小姐。”
“?”
姜恬眼睜睜地看着魏醇往樓上走,腦子後知後覺地反應着他的話。
他說誰是男人?
他的前女友,是、是男人?
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魏醇:行,我不光是驅鬼大仙,我還是個gay,真棒。
喏,你們要的江樾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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