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翠柏
“鴻門宴啊,需要哥哥保護你嗎?”
姜恬有點詫異地看向房東,這人今天比她還奇怪啊,怎麽就想着擔心起她來了?
“算了,”姜恬眸光微動,卻還是擺擺手拒絕,垂下眼睑,“就別拖着你跟我遭罪了,我自己忍忍就過去了。”
姜家人個個看見她目光裏都像淬了毒似的,每次姜恬回去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實際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針氈。
房東又是個男人,去了萬一有人冷嘲熱諷地說點什麽,又不能跟那些碎嘴傳瞎話的小姑娘動手,想想還挺憋屈的。
姜恬剛拒絕完房東,門外響起一陣鳴笛,她扭頭,看見姜忬那輛停在庭院外的黑色車子,以及姜忬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花園的門開着,客廳的門也開着,姜忬鳴過笛擡眼看見姜恬,淡漠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該來的總會來的。
姜恬深吸一口氣,強忍着抗拒快步向姜忬的車子走去。
生怕走慢了她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洪荒之力,會脫下高跟鞋摔在姜忬車上喊出一句:老娘不去!
姜恬走得太急,沒看見房東透過落地窗跟姜忬短暫的對視。
也沒看見房東趴在樓梯扶手上盯着那輛車子,面無表情地扯起了嘴角。
“他們呢?”姜恬沒坐副駕,打開車門坐到了後座上,不想叫“爸媽”,只能生硬地用“他們”代替。
姜忬看着她身上的旗袍可能都快氣死了,涼涼的地掃了她一眼,自顧自地發動車子。
車子駛出蔔蔭別墅區,又開了幾條街,姜忬像是才壓下脾氣,冷着聲音說:“到那邊記得叫爸媽。”
這次是姜恬沒有回應,靠在後座若有所思。
姜恬一直覺得“爸”、“媽”這兩個字沒有感情或者血緣維系是很難叫出來的。
小時候不懂事她确實開口叫過,但那天大伯用跟姜忬現在的同款冰山臉對着她,義正言辭地告訴她:“姜恬,不要叫我爸爸,也不要叫我大伯,我們不是親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
姜恬那時候不到5歲,本來是咬着糖果穿着裙子跟一群小孩子玩玩具玩泥巴的幼稚年紀,聽不太懂,卻提前領教了什麽叫做大人的虛僞世界。
因為隔天,她在電視上又看見了大伯那張冰山臉。
冰山化了,堆滿笑褶,穿得人模狗樣,對着記者不疾不徐地說:“我的小女兒很聰明很可愛,請媒體不要再對外報導說我□□這件事多麽多麽善良,我不希望我的女兒成長的過程中被這些報導不斷提醒自己沒有血緣上的爸媽,對我們全家來說,對我們整個家族來說,姜恬就是我們的親人,至親……”
那天晚上大伯回到家時臉上的冰山又凍上了,姜恬正在客廳玩橘子皮,她很喜歡橘子皮裏那種酸甜酸甜的味道,偶爾也會眼饞姜忬那一屋子的玩具。
大伯走進客廳,扯下領帶遞給傭人,厲聲說:“姜恬,回你的房間去。”
“可是爸爸,……”
“沒有可是!”大伯看見她時的表情跟電視上那個慈祥的樣子截然不同,他說,“不要出現在我們視線範圍內,不要讓我們看見你,你本來就不該出生,不要總是出現在別人面前給大家帶來不好的心情。”
小姜恬揉着酸澀的眼眶,拎着她的半張橘子皮慢騰騰地往樓上挪,走到一半,聽見大伯突然叫她:“還有,姜恬。”
她欣喜地回過頭去,看見的不是“話說重了的後悔”,而是一張烏雲密布的臉。
大伯冷漠地說:“不要叫我爸爸。”
姜忬突然剎車,姜恬在身體前傾的慣性裏收回思緒,她看着路口的紅燈,表面若無其事,翹起二郎腿緩緩開口:“我不會叫爸媽的,我不會為了配合你們惺惺作态在記者面前裝成你們想要的樣子,也不會去跟記者揭穿你們愚蠢的謊言,哦,也不是不會,看心情吧。”
姜忬回頭,額角青筋暴起,看樣子很想罵人,但姜家人不會說髒話,醞釀到最後他也只是在綠燈亮起之前沉聲說:“姜恬,你別太過分。”
不要太過分,你和你媽已經害姜家失去了親人,你還想要幹什麽?
姜恬看懂了他沒說出口的話,也懶得跟他掰扯到底她在這件事上有沒有錯,或者姜家為了掩蓋醜聞把她捆綁成姜家人有沒有錯。
立場不同。
“好的,只要你們不過分。”姜恬聳了聳肩。
姜恬跟姜家人的恩怨永遠無解,永遠都會是相看兩生厭。
“你那麽個房東人不行。”
在姜恬覺得姜忬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突然說話了。
“你又知道了?”姜恬用手掌撫平旗袍上一道淺褶,淡淡說。
我房東人不行?
我房東甩你們這些虛僞的姜家人365條街好麽!
姜忬跟姜家其他人不太一樣,可能是扮演她親哥入戲太深,還會去蘇晚舟那兒打探她的近況。
蘇晚舟一肚子壞水,每次接到姜忬電話都要把姜恬在感情上吹的那些牛逼變本加厲地說給姜忬。
姜忬偶爾會打個電話給姜恬,生硬地關懷一下她的感情經歷。
本來姜恬對姜忬這個舉動百思不得其解,但一想到姜家人都是些擁有奇怪思維的生物,她就釋然了。
姜忬聲音還是冷冷清清,從倒車鏡裏都能看見他眉心擰了個疙瘩,他說:“看着就不正經。”
這話說誰呢?
他沒見過房東吧?那是說她呢?
姜恬一頭霧水,她今天穿得還不正經?中式旗袍都不正經了?
她沒料到姜忬說的是房東,姜忬沒再開口,她也懶得說話,在雨聲裏靠在後座上阖起眼。
再睜眼時已經到了帝都市西郊,姜家老太太住的別墅在這邊。
庭院裏已經布置好了,氣球和彩帶,香槟和蛋糕,烤肉架和樂隊,下着雨都沒擋住喜氣洋洋的氣氛。
姜恬盯着飄揚在空中的紅氣球,撫了撫自己的發髻:“這麽喜慶,老太太這是過壽呢還是要改嫁啊。”
走在前面的姜忬腳步一頓,扭過頭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姜恬渣女人設屹立不倒,扭着腰跟在姜忬後面,也聽見不少姜家同輩或長輩在她身後不加掩飾的議論。
老太太紅光滿面地坐在一把大傘下,周圍圍了一圈人噓寒問暖。
距離第一次見到這位面相有點兇的老太太已經四年了,姜恬端着一杯氣泡酒在院子裏找了個沒什麽人的角落,悠悠哉哉地靠在椅子裏,打量着姜家老太太對着記者們時的一臉假笑。
雨勢小了些,但還是密的,姜恬每次來姜家這棟大別墅都覺得壓抑,這次稍微好一點,起碼五顏六色的傘擋住了那些平庸的面孔,讓她覺得自己坐在一個大型蘑菇園裏。
姜恬坐在傘下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氣泡酒,感受着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她突然笑了,順着一道視線望過去,看見一個同樣穿着白色旗袍的姑娘。
一看就是姜家人,五官不立體就算了,扁得像被熨鬥燙過。
那個白旗袍姑娘偷看姜恬被發現,正個人愣了一下,臉上迅速閃過尴尬,連脖子都紅了。
姜恬無所事事,饒有興致地盯着她。
過了一會兒,那姑娘重新轉過頭,惡狠狠地看着她,隔着幾米的距離,用口型對姜恬說:“你是婊.子。”
姜恬不生氣也不反駁,只看了她半秒,展顏一笑,眯起那雙淺琥珀色的眸子,沖着那姑娘舉了舉手裏的杯,客客氣氣地說了句法語。
Toi de même。
你也一樣。
說完姜恬笑着靠回椅子裏,把桃紅色的氣泡酒舉到唇邊,抿了一口。
姜家的跨國企大部分都在法國,沒有哪個有野心的後代會不去學法語,姜恬料定她聽得懂。
果然那姑娘黑着臉起身,匆匆往院子另一邊的長輩們那邊走。
出息,受點委屈就告狀。
那姑娘跑了幾步,前面一個舉着黑色雨傘的男人舉着一大塊巧克力櫻桃蛋糕突然轉身,那姑娘沒剎住腳步跟他撞上了,蛋糕穩穩地拍在她身上,一點沒浪費。
姜恬差點笑出聲來,眼看着那姑娘白色的旗袍染成了熊貓一樣的黑白花,尖叫着跑進別墅裏去了。
不過,那個打着黑色雨傘的男人很高啊,姜家還有這樣的基因?
再垂眸時,姜恬盯着酒杯裏的氣泡沉默了兩秒。
突然想起臨走時房東那句話語調不怎麽正經的話:
“鴻門宴啊,需要哥哥保護你麽?”
可能不愛來姜家還有一個原因,姜家人非常護短,每次來都像是在看大型親情秀。
姜恬像個檸檬精似的撇起嘴,吸了吸鼻子。
需要保護,非常需要,一家子人欺負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我太慘了。
當時這麽跟房東說就好了,姜恬有點後悔地想。
空氣裏彌漫着草坪被雨水打濕透出來的泥土味,姜家人的虛僞味和人渣味。
嗯?還有一點點熟悉的洗衣液味?
鈴蘭和綠茶?
姜恬猛地擡起頭,身旁站着一個穿着牛仔褲打着黑色雨傘的男人,是剛才跟旗袍姑娘撞上的那位。
雨傘打得太低,只能看見舉着傘的是一只漂亮的手,冷白幹淨,皮膚下若隐若現的青色血管像是流淌在初融雪地裏的涓涓溪流,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裏,露出一截手腕和小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
姜恬突然冒出個荒謬的設想,會不會……
“你……”她開口時帶着點自己都沒發覺的急切和期待,“我是不是認識你?”
男人把傘緩緩擡高,露出緊致的下颌和上挑的嘴角,然後是一張棱角分明的帥臉。
“你!”姜恬看清房東的臉時,整個人都透着驚喜,壓低聲音小聲尖叫,“你怎麽在這兒!”
說完興奮地自問自答起來:“你也認識姜家人?被邀請來的?應該不會,姜家邀請的賓客都是歲數特別大的,那你是跟着我來的?你怎麽進來的?門衛沒攔你?”
房東笑着,眼底透着點玩世不恭的浪勁兒:“路過,瞧着挺熱鬧跟結婚現場似的,就進來看看。”
蔔蔭別墅到帝都市西郊要開三個小時的車,怎麽路過也不會路過這。
姜恬無聲地笑了,還要嘴硬地怼一句:“現在看完了,你還不走?”
房東插在口袋裏的手抽出來拄着桌子,弓着背湊近姜恬,壓低聲音:“現在走不了了。”
“啊?”姜恬不明所以。
“瞧見個姑娘挺漂亮,準備去搭個讪。”房東說。
姜恬白了他一眼:“你眼神不好吧?姜家這個黑矬醜的基因,你能在這兒瞧見漂亮姑娘?”
她頓了頓,想到什麽似的,之前被罵的從容都不見了,瞬間開了嘲諷:“別說是你剛才撞的那個啊,白旗袍讓她穿得像超市裝大米的袋子,臉也醜,20歲出頭長得也太着急了,眼距太近像是鬥雞眼,嘴唇太厚跟豬肥腸似的……”
房東沒說話,姜恬嘲諷完人家順便告了一狀:“而且她剛才還罵我了,罵得特別難聽!”
房東可能是沒意料到她會這麽說,偏過頭笑了一會兒,才盯着她緩緩開口:“哎,這位漂亮的姜小姐,看你在這兒挺無聊的,跟我私個奔嗎?”
作者有話要說: 沒看到男主前的姜恬:出息,受點委屈就告狀。
看到男主後的姜恬:她剛才罵我了,罵得特別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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