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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事情, 其實你并沒有什麽錯,說起來都怪我。”謝冬勸道, “而且最後也什麽都沒有發生。如果你願意,你大可不必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算你不肯原諒我, 至少也不該和你自己過不去啊。”
何修遠點了點頭, 神色之間卻沒有絲毫纾解。
謝冬略微發愁地嘆了口氣, 又問他道, “你還願意将我當成你的師弟嗎?”
“只要你不嫌棄我, 你自然一直是我的師弟。”何修遠回答。
“那好。既然我們還是師兄弟, 你這師兄如果遇到了什麽問題, 我這個當師弟的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謝冬說完這話, 又問他道, “你老實告訴我, 手上這傷究竟是怎麽回事?”
說着他就伸出手,想去抓對方那只被冰刺紮穿的手。結果何修遠就像是突然被蟄了一下似的, 還不等謝冬碰到, 就猛地将就那只手給收了回去。
竟然連接觸都抗拒了嗎?
不……如果何修遠只是抗拒, 那反而好辦了。
謝冬緊緊皺起了眉頭,“師兄, 你為什麽會覺得昨晚是你的錯?”
何修遠擡起頭, 看着謝冬坦率的雙眼,有些不知道如何作答。
好半晌,何修遠握緊了拳頭,終于老老實實憋出了一句話, “因為我沒有克制好自己,露出了那樣難看的一面。”
好吧,就這麽一句話,總算叫謝冬稍微明白了一點他的心态。但是那并不難看啊,不過是人之常情而已,何況大師兄還很好看。但這樣的話,在有了昨日險些痛失四百萬的經歷之後,再由謝冬來講,又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只要是個人,”最後謝冬只道,“就會有那樣的一面。”
何修遠搖了搖頭,“但那是一種堕落。”
“這怎麽能叫堕落?這分明是和生老病死吃飯睡覺一樣正常的事情。”
“如果沉溺其中,試圖發洩欲望,就是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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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謝冬突然中槍無數,不得不繼續争辯,“有了欲望當然會想要發洩,這是人的本能吧。”
“身為修仙之人,自然要超脫本能,超脫凡人之欲。”何修遠十分嚴肅。
好吧,謝冬服了,這席話簡直叫他瞠目結舌。
這種苦修者一樣的心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怪大師兄的生活一貫都是那麽寡淡。他不僅反感自己在圓月之下這不由自主的體質,就連正常的交歡之欲也一起反感了,甚至平時也沒有其他的娛樂。銀鲛一族的血脈,再配上這種心态,簡直是從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這兩種極端的混合,想想就叫人覺得痛苦。
“你這個樣子,”謝冬嘆了口氣,“叫我十分擔心。”
“掌門師弟,無需如此。”何修遠卻道,“你只需要将我當成一柄劍就好。”
又是這一句話。當成一柄劍就好……當初謝冬第一次聽到他這麽說時,只覺得似乎有些不對,此時再次聽到,才覺得這簡直就是天大的不對。
但何修遠顯然已經不打算再繼續與謝冬多做争論,取了自己的劍便打算告辭。
“等等,”謝冬最後問他,“八年之前,師父究竟與你說過什麽?”
何修遠動作一頓,臉上的血色剎那間又褪去了一些。
果真如此。大師兄之所以會被養成這麽一副樣子,絕對和前任掌門的教育脫不開關系。再一想他們曾經決裂八年,謝冬便越發想要得知當初的細節。
但這一件事,更是何修遠心中的逆鱗。
何修遠将眉頭皺起,終于忍受不了對方的追問,眼看着就要與謝冬起了争執。
正在這個時候,屋外卻猛地傳進來一陣吵鬧。
“嘭”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被誰狠狠摔在地上。
“怎麽了?”謝冬連忙往外面看去。
不多時,便有一名弟子跑了過來,“掌門,不好了,常長老和淩前輩打起來了!”
謝冬聞言,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了一下。再看外面那些正朝那嘈雜之地聚攏的弟子們,各個都是一臉的“我就知道,果然還是會這樣”,謝冬不禁咳嗽一聲,連忙掩飾了臉上的尴尬,而後跟了出去,想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何修遠也呼出一口氣,平複了心情,跟在他的身後。
還沒走到淩溪所住的那個客房,兩人就看到一張桌子突兀地砸在了路中間,顯然就是被從淩溪的房裏給丢過去的。在一看,那屋子外面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又都不敢靠近,就圍在外面看着。
而屋子裏面正發出砰砰磅磅的響聲,其中還夾雜着兩個人的謾罵,十分混亂。
怎麽回事啊,兩個人昨晚上不還好好的嗎?
謝冬連忙過去,詢問圍在那裏的弟子們。
其中的一個壓低了聲音告訴他,“是淩前輩先動的手。”
另外一個弟子也同樣壓低了聲音,“好像是常長老說了什麽話,惹怒了他。”至于究竟說了什麽話,周圍這些人就不太清楚了。
再看屋子裏面,只見兩個人都咬着牙,掐着對方的脖子,在地上不斷翻滾着。一會兒常永逸滾在上面,趕緊揍淩溪兩拳。一會兒淩溪又把常永逸給壓下去,照着臉就打。
是的。一個凝元,和一個築基,打架,用拳頭。
別說周圍這一群人,就連謝冬都看呆了。
再一聽兩人邊互毆着邊謾罵出的那些話語,謝冬心裏便有了數。
淩溪打常永逸的時候,罵的是,“閉嘴!閉嘴!你以為你都知道些什麽!”
而常永逸揍淩溪的時候,罵的是,“我知道你是個蠢貨!蠢貨!”
這樣的對話,別人或許還聽不出個所以然,謝冬卻一聽就明白,常永逸之所以惹怒淩溪,必然是因為說了季羅的壞話。當然,前些天謝冬一直派人在淩溪的耳邊說季羅的壞話,單單如此并不至于激起淩溪這麽大的反應。顯而易見,常永逸又忘了給自己的嘴巴留德。
好吧,也或許是昨日聽了淩溪那些和季羅相遇時的故事,氣得常永逸不想留德了。
“散了,”然後謝冬就開始驅散四周圍觀的人群,“沒什麽好看的,都散了啊。”
這就不管了?衆人都對謝冬的決定十分震驚:萬一淩溪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個凝元,真把常永逸給打死了怎麽辦?
正在這個時候,常永逸又把淩溪給摁到了地上,擡手就是一耳光扇了過去,“你不僅是個蠢貨!你還是個賤貨!賤人!”
這罵得簡直是太帶勁了。衆人都忍不住替常永逸感到脖頸一涼。
淩溪更是氣得一腳踹到了常永逸肚子上,“你說什麽!”
“難道我說錯了?”常永逸捂着肚子一連退後幾步,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卻還挂着嘲諷地冷笑,“你敢說你不是賤貨?”
“我……”淩溪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從來就沒有見過像你這麽賤的東西!”常永逸罵道,“被人砍了一刀,差點砍死,還要替對方數錢!”
“你懂什麽!”淩溪眼眶發紅,“他一直那麽好,從我還什麽都不是的時候就對我那麽好,現在突然變成這樣,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确定?”常永逸問他,“他難道不是從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世嗎?”
淩溪張開嘴,半晌沒有說話,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慘白。
“你裝什麽裝?他從最開始就知道你是蓬萊派宗主的孫子,故意先裝成不知道去讨好你罷了,難道你到現在還猜不出來嗎?”常永逸繼續罵道,“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你早就去找他了,還留在這裏做什麽?自欺欺人到這種地步,不愧是賤貨!”
淩溪咬緊雙唇,眼眶一瞬間紅得吓人。
周遭的靈氣開始運轉,一道雷光頓時從淩溪的指尖開始凝結。
完了,這小子終于想起自己是個凝元修士了,常永逸要被打死了。圍觀衆人見狀都是兩眼一黑。
就連何修遠也在乎這一瞬間警戒起來,準備好了随時去将常永逸救下。
唯有謝冬,只是嘆了口氣。
下一個剎那,雷光猛地從淩溪指間迸發而出,狠狠朝着常永逸砸去。
何修遠的腳尖都擡起來了,看清楚情況,又停下了動作。
只見那雷光從常永逸耳邊擦了過去,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只可憐了常永逸身後那面被轟得粉碎的牆。而常永逸也不知道是真不怕死還是假不怕死,站在那兒躲都沒躲,就連臉上的嘲諷之色都絲毫未減。
“你終于肯承認了嗎?”常永逸甚至又罵了一句,“賤貨。”
淩溪看着他,肩頭開始發顫。
常永逸好不容易在心理上占據絕對優勢,正準備再多罵罵,卻見淩溪被緊咬住的嘴唇狠狠一抖,一層水汽就從他的眼底漫了上來,凝成眼淚開始往下掉。
哭、哭了?
常永逸一下子愣住了。
他剛才是罵得很爽,淩溪越是打他就罵得越帶勁,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把人罵哭啊。
常永逸甚至開始有些發慌。
他連忙慌張地往後一看,想要尋找救兵,卻只看見謝冬正在遣散圍觀衆人的身影。察覺到他的視線,謝冬回過頭來,甚至還給他豎起一根大拇指。
然後謝冬就走了,臨走還十分貼心地幫屋內兩人關上了門。
不是,師兄,你不能這麽坑自家師弟啊!常永逸立在關門後猛地暗下一截的屋內,看着眼前還在無聲抽泣的淩溪,一時間十分只覺得頭腦一團混亂,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而謝冬離去時的神情十分安心,還高興地對身旁何修遠道,“這麽一來,淩溪的問題就解決了一半。剩下一半,就看他準備怎麽幫我們,準備怎麽去對付他那個沒良心的師兄了。”
“為何非要如此?”何修遠皺着眉問,“只要找到季羅在哪裏,現在的我可以與他一戰。”
“不行。”謝冬搖了搖手,“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因為季羅不僅僅只是一個金丹。”
何修遠有些不懂。
謝冬正準備解釋兩句,便又有人急匆匆地從宗門外面飛了進來。
是楊萬書。他之前被謝冬派出去聯系其他宗門,商量那些剛剛找回來的法器一事,如今剛剛回來。
但他神色十分慌張,一來便道,“掌門,不好了,出大事了!”
謝冬連忙迎上,“怎麽了?”
“出大事了!蓬萊派裏的一個弟子被人殺了,聽說還是什麽宗主的孫子,現在他們正在滿世界懸賞要找出兇手!”楊萬書滿頭大汗,說着就遞給謝冬一張留影符,“你看看,他們說這就是兇手的樣子!”
這留影符,記錄了楊萬書之前在較遠處的一個仙市裏看到的景象。
謝冬激發一看,果真便看到了他和何修遠兩個人的臉。
“為什麽會這樣,你們是什麽時候惹了蓬萊宗?”楊萬書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現在消息還沒傳過來。等到傳到附近了,肯定會有人認出你們的樣子!這可真是要命了,到時候我們究竟該怎麽辦啊!”
謝冬卻只是勾起眉梢,看着何修遠,露出一個十分舒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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