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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念被謝冬這句話堵得, 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忍不住細數過去的光輝,“想當年, 我們也……”
話到一半,魔念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謝冬的那些話他根本就沒法反駁, 字字句句都是事實, 紮心啊。
再一想到當年的盛況, 魔修一道雖然未曾将仙道一脈徹底壓服, 好歹也是雙足并立, 對比如今, 就更紮心了。
魔念長籲短嘆半晌, 默默潛入了靈泉眼的水池裏面, 傷心得都不說話了。
謝冬本來還等着他繼續出主意, 見到這番作态也是無語得很, “你至于嗎?好歹也是上古魔主,這點打擊都受不了?”
魔念哼哼, “上古魔主又怎麽了, 上古魔主就不是人了?”
謝冬抽了抽嘴角。你現在還算不算個人, 難道你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而且我和上古魔主又不是同一回事……”魔念又道。
“什麽?”這話倒是要謝冬有些在意,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又問了一遍。
魔念這時候正和他置氣, 也不給他繼續解惑, 就在那泉水裏翻來覆去地吐着泡泡,“你以為我是為了自己嗎?我也不是會輕易想要收徒的人。要不是看你心黑手狠,腦子又好,是個修魔的好材料, 我至于給你開這個口嗎?你還要這樣傷我的心!”
謝謝了。聽到這貨誇獎自己是個修魔的好材料,謝冬一點都不開心。
再看這魔念越說越委屈,說到後來都有些撒嬌的意思了,謝冬忍不住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至于剛才在意的那一句話,謝冬也自己想明白了。魔念雖然脫胎于上古魔主,但只是上古魔主的一部分,只是上古魔主的一縷神識,确實不能與其等同。況且這貨這個樣子,必然不能和上古是一回事啊,上古魔主能是這樣的嗎?
這魔念還沒個完了,“仙道修士就算逞一時威風,又算得上什麽?風水總是輪流轉的,你現在看不起魔修就看不起吧,将來有你高攀不起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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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我錯了行不?”謝冬不得不冷笑道,“但看你這意思,魔修還計劃着要東山再起了?”
魔念賤兮兮道,“你猜。”
謝冬微笑,“你确定要我猜?”
魔念被噎得沉默了片刻。
“我猜你那些徒子徒孫總在計劃着一些什麽東西。”謝冬道,“不然也不會找那些芥子空間,在裏面布聚魔陣相似的聚魔陣。”
這就是說中一半了。
魔念想了想,要謝冬繼續猜來猜去也沒什麽意思。猜不中是個樂,但要猜中了,這魔念自己就是個樂。更何況謝冬看着也不像特別忠誠于仙道的人,把這些事情賣給其他修士對他也沒好處,告訴他似乎也無妨。但這小子身上變數太大,又讓人不太放心。
這段思緒轉得有些久,魔念還沒下定決心,謝冬已經猜道,“他們想要複活你?”
魔念……魔念又沉了下去,不吭聲了。
“他們特地布聚魔陣,把魁地之心養成魔核之種,把你蘊在裏面,也就兩種可能了。”謝冬繼續道,“要麽複活你,要麽想借着你的力量強化他們自身。但魔核之種附近沒人看守,看不見半個有本事的魔修,反倒是仙道的叛徒被引去将你帶了出來,還是複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魔念一聲嘆息。他沒事叫謝冬猜什麽猜,嘴賤是不是?
但話說到這個地步,他反而越發覺得謝冬是個修魔的好苗子了,“你既然看出了這些東西,還覺得魔修會一直被仙道修士按着打嗎?如果你現在投入我的門下,等将來我們卷土重來之時,你的地位自然不會低的。”
謝謝,真不考慮。
謝冬都懶得開口拒絕了,直接看了他一眼,便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有意思嗎?”魔念問他,“你現在看起來是一門之主,門下弟子恭恭順順,還有其他門派和你結交,熱熱鬧鬧的,但你敢和他們交心嗎?你不敢,你害怕自己的體質暴露,他們會直接上門強搶。”
謝冬的目光微微變化,顯然正正好被刺中了痛點。
“你懼怕警惕那些同修仙道的正派修士,更甚于魔修。”魔念又道,“你嫌棄魔修處境艱難,但你現在不僅僅要每天提心吊膽的躲藏,還得每天帶着面具做戲,反倒不如那些魔修們藏得痛快,不是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看中了謝冬想收弟子,魔念游說得尤為賣力,直說得謝冬真有些心頭動搖。
“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考慮清楚。”但謝冬也不是個那麽容易說服的人,直接留下這話,便當真朝陣法外面走去。
無論魔念再說什麽,都阻不住他的腳步了。
“就連你那個大師兄!”魔念在後面道,“你照樣不敢和他推心置腹,吐露事實!”
謝冬的步子頓時又緩了一剎那,腳有點僵。
但也只僵了這麽一剎那。謝冬很快重新擡起步子,走到了外面。
等真正出了這陣法,将這魔念的聲音徹底擋在了後面,謝冬擡起頭,迎着山洞外徐徐吹拂的風,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風吹在身上有些冰涼,因為他剛才冒了汗。
若說其餘話語還能叫他平常以對,方才那魔念的最後一句話,卻真正刺痛了他,刺得很有幾分厲害。
就在數個時辰之前,他還想象着要和大師兄結為雙修道侶。但魔念這句話,頓時像是抽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他們師兄弟兩人都身懷無法讓別人知曉的秘密。如今大師兄的秘密已經讓他知道了個明明白白,他卻還藏着掖着,不曾坦誠……也不敢坦誠。
就算原本敢,在見過大能渡劫,險些被老怪物看破,又見識了一個魔修被衆修士逮住後是怎麽死的之後,他也就不可能敢了。
謝冬懷着這種沉重的心思,一步步走出了後山。
他繞路去看何修遠的茅草屋子,門窗緊閉。
然後謝冬便徑直朝他的書房與住所的那個方向走去,中途路過趙團圓的屋子,瞧見那孩兒已經玩得累了,正在床上趴着。謝冬就這麽一路走到了書房門口,卻瞧見門口站着一個人。
謝冬有些驚訝,眨了眨眼,再仔細一看,真的站了一個人。
白衣長劍,正是大師兄何修遠。
他的目光這麽直愣愣投注了過去,何修遠也似乎有所感覺,擡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眼中如水洗了一樣清亮,“掌門師弟。”
“師兄,”謝冬不知是驚是喜,呆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該說些什麽,“你怎麽來了?”
大師兄分明是平日裏從不出門的人,如今卻接二連三地過來了,謝冬心裏不由得有些喜滋滋的。
謝冬忍不住略有些嘚瑟地問,“又是來看我的嗎?”
何修遠點了點頭。
謝冬簡直要樂開了花。但還不等他好好體會體會這歡喜勁兒,何修遠又皺着眉頭,神色顯得不太高興地問他,“你方才去了何處?”
謝冬自然不能說是去後山看魔念了,但又不想再哄騙大師兄,不由得支支吾吾。
“我方才勸你好好修習,消化觀摩渡劫時所吸收的靈氣,”何修遠問他,“你甚至連一點調息的時間沒有嗎?”
謝冬這才明白,大師兄是在關心他。
心裏美歸美,面對這師兄的責問,謝冬卻難免有些苦澀,“師兄,我并非不知珍惜機會之人……”
說到這裏,他嘆了口氣,終究沒有太過為自己辯解。
反正師兄平時從來不多過問別人的事,如今問了他,他只需要高興些就夠了。
而何修遠又看了半晌,不知怎麽就從這副模樣中看出了謝冬真正的想法,眼神也暗了暗,“你還在憂慮那些耗損的潛力嗎?”
“果然還是看得出來嗎?”謝冬苦笑着問他,“很明顯嗎?”
何修遠沉默了片刻。他當初就能從謝冬的周身氣息看出這些耗損,如今修為高了一個境界,自然看得更清楚。哪怕此時此刻,謝冬在自然吸納着空氣中游離的靈氣之時,都會有大半的靈氣從他渾身各個孔竅之內散出,根本截留不住。
“實話說吧,師兄。”謝冬道,“我覺得我現在就像個漏鬥。上面吸多少,底下漏多少。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好意,就是不想廢那個勁了。”
好半晌,何修遠才略顯幹澀地與他說,“就算如此,只要盡心調息,總還能留下小半。”
謝冬明白何修遠的意思,大概就是要他積少成多吧。依照大師兄的性子,如果遇到同樣的事情,他必然會一如既往,甚至每天更賣力地修行打坐,十年二十年的,甚至三十年五十年的,直到體內靈氣漸漸豐裕,自然填補了那些虧損為止。
但謝冬不行,謝冬思慮過多,不是個能那麽踏踏實實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謝冬想到這裏,感慨他們師兄弟兩人果然還是有着許多無法互相理解的地方。再想到之前那魔修挑唆的話語,不由得更加唏噓。
何修遠的心思卻沒有他這麽百轉千回。就是站在他面前沉默了半晌,大師兄不知怎麽的,突然問他,“師弟,你後悔嗎?”
謝冬一愣,“什麽?”
“就算你後悔。”何修遠道,“我也無法将玄靈丹再吐出來,還給你了。”
謝冬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麽,不由得失笑,“那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該給你的,還什麽還?再說了,世間總是有舍有得,我既然早在最初就度量得清楚,自然不會後悔。”
何修遠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突然轉身就走。
謝冬看着大師兄的背影,搖了搖頭,心道師兄看自己如此不上進,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謝冬自己也不想的嘛。但為今之計,果然還是應該以尋找靈脈為先,然後再從靈脈上尋到靈髓,他這點耗損的潛力自然就能填補上了。
結果大師兄這麽一走,竟然整整數日都沒有再讓人看到。
謝冬驚異之下,去那依舊門窗緊閉小茅草屋狠狠敲了敲房門,才知道大師兄居然不在,居然已經離開玉宇門了!
這才叫謝冬有些慌亂了,一連幾天都心神不寧,不知道大師兄這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直到又過了兩日,之前結盟的另外幾個門派紛紛派了弟子過來,按照之前說好的那樣,要沾他靈泉眼的光。
同一日裏,淩溪也過來玩耍了,想找常永逸聊聊,得知那小子閉關還十分遺憾。
“對了,謝道友,”淩溪告訴了謝冬一個消息,“你知道散修盟有一塊法寶嗎?是一塊對修行很有幫助的玉佩。我前日聽宗門裏消息靈通的師兄說,有個人想找他們讨要這塊法寶,結果似乎有什麽舊怨,惹了他們不快,好像還打了一架。聽說是個十分淩厲的金丹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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