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謝冬搖着頭嘆了口氣, 竟然直接将某四個字說出了口。

“傻師兄喲。”謝冬道。

何修遠睜大了眼睛,目光中透出一種驚愕。這樣的神情, 卻叫謝冬愣是從其中看出了一絲委屈。

謝冬笑了笑,于是忍不住又伸出手, 用手心輕輕碰了碰他的臉, “我知道你不擅長這些東西, 所以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了。師兄, 你就聽我的吧。”

何修遠斂下了目光, 動了動嘴唇, 想要說一點什麽, 卻又沒法辯解, 最後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和我回去。”謝冬抓着他的手起了身, “不要再讓那些人看熱鬧了。”

何修遠有點難過, 但還是乖乖跟在他的後面,被他拉着推開了門。

那些圍觀者還在門外, 一堆堆堵着道路。

但謝冬已經見識了他們方才的慫樣, 自然已經不會再怕, 當即拱了拱手道,“抱歉了各位, 我家師兄在這裏打擾了這麽久, 現在該和我回去了,麻煩讓讓啊。”

“哼!”圍觀者冷哼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真以為我們散修盟好欺負了?”

哎喲,膽子還挺大啊。謝冬往後使了個眼色,想叫師兄趕緊把這些人轟開。如果實在不行,哪怕直接掏出法寶飛船,就地起飛,也得趕緊走了。

如果再不走……

一句話還沒想完,天上便傳來一道聲音,“誰以為我們散修盟好欺負了?”

謝冬心中一緊,連忙擡頭看去。

只見一行人從天上飛了過來。仔細一數,整整八個,一順全是金丹。

“來了,”圍觀群衆激動地叫喚,“執事堂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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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修遠上前一步,将謝冬攔在了身後,渾身已然緊繃,調整到了戰鬥的姿态。

所謂執事堂,便是散修盟中負責管理的一個機構。

這八個金丹他都認識。都不是普通的金丹,而是散修盟裏頗具盛名的八人,也就是之前所說因為顧惜面子而至今并未出手與何修遠交戰之人,全都是積年的金丹巅峰。

“何道友,你在我們散修盟八年,你的本事大家都很欣賞。”站在八人最前面的那個金丹巅峰冷冷笑道,“但你入了新的門派,怎麽還把你的新掌門給帶來了?”

謝冬嘆了口氣,暗道果然如此。

方才何修遠叫破他的身份,雖然鎮得圍觀群衆不敢動手,卻招來了散修盟裏管事的。

何修遠擋在謝冬身前道,“與掌門師弟沒有關系。”

“何道友,你這就太見外了。好歹你也曾入盟八年,現在有了新門派,你的掌門怎麽能說和我們沒有關系呢?”天上另一個散修盟執事堂的金丹巅峰也跟着冷笑,“他現在人在哪裏?遠來是客,也好叫我們招待招待。”

說話間,他們的目光從何修遠身遭掃過,自然便看見了被擋在後面的謝冬。

凝元初期?

這個修為太不值一提,這些人便直接略過了,還以為是何修遠從哪裏帶來的晚輩。

“怎麽,你那掌門還不肯出來?”這些金丹繼續冷笑道,“來都來了,也不和我們打個招呼,這麽不給面子啊?”

此話一出,四周頓時一陣詭異的寂靜。

何修遠板着臉沒有說話,周圍那些圍觀群衆也似乎凝固了,氣氛十分尴尬。

這些金丹覺得奇怪,又往下面看了一眼。只見那些圍觀群衆都一臉糾結,好幾個還伸出手,指了指被何修遠護在身後的那個凝元初期。

他們便順着這些群衆所指的方向,再一次将視線移到了謝冬身上。這次便不是一看就忽略過去了,而是驚疑不定地看了又看。

謝冬舉了舉手,“不好意思,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咔擦,這些執事堂的金丹也凝固了。四周一片寂靜,空氣之中只有微微的風聲。

“我叫謝冬,是玉宇門的掌門。”謝冬默默從何修遠身後走出來,對着他們拱了拱手,臉上帶着輕柔的微笑,“各位前輩,我一聽到你們過來,馬上就站在這裏了,絕對沒有不想見你們的意思。你們卻說我不給面子,唉,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那些金丹頓時一陣陣咳嗽,紛紛尴尬得移開了視線,“誤會,都是誤會……”

“對啊,都是誤會。”謝冬笑道,“我聽聞師兄之前八年一直接受散修盟的照顧,所以特地過來,想要與你們道謝。但過來之後才發現,你們之間好像有着許多誤會。為什麽一定要這麽劍拔弩張呢?各位要不坐下來好好談談,消除這場誤會?”

那些執事堂的金丹剛準備回應,卻紛紛及時反應過來。謝冬這是偷換概念啊!

“誤會?”其中一個頓時黑着臉道,“我們之前不知道你就是他那新宗門的掌門,誤以為你不肯見我們,這是誤會。但他欺我們散修盟無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可沒有半點誤會!”

這怒氣撲面而來,直叫謝冬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他很快深吸了一口氣,維持住了那副十分自然的模樣,搖頭嘆道,“這就是最大的誤會了。我師兄他,其實從來都不願意離開散修盟的。”

此言一出,執事堂的那些金丹還沒有反應,何修遠就先抗議了,“掌門師弟!”

謝冬抓着他的肩膀,輕輕捏了捏,叫他稍安勿躁。

此時此刻已經走不了了,大師兄今兒也累了,一個人估計打不了這麽多了,唯有尋求和平解決。

“諸位前輩。”他對着這些金丹道,“你們以為他為什麽會離開散修盟,來我玉宇門?”

執事堂的金丹紛紛皺起眉頭。

這還用說嗎?自然是看不上散修盟了,想找更好的去處!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在他們腦海中轉了一圈,便讓他們覺得十分不對了。分明是最理所當然的答案,片刻之前他們還是這麽認定的。但看着謝冬的樣子,他們怎樣都無法将這個答案給說出口來。

掌門的修為雖然未必和宗門的實力有着必然的關系,卻總歸會有些影響。比如三大門派,其中兩個掌門是元嬰,一個掌門是金丹,那是金丹的掌門便常常成為被別人議論的談資。稍微次一些的門派,金丹當掌門的多一些,卻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叫得上名號的門派掌門是凝元期的。

更何況謝冬還是個凝元初期。

這簡直太寒碜了,襯得這從未聽說過的玉宇門整個都寒碜了起來。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這麽寒碜的門派會是個比散修盟更好的地方。

好半晌,這些執事堂的金丹才一臉糾結地問道,“你真的就是掌門嗎?”

謝冬也不多說,直接掏出掌門令給他們看。

而玉宇門的掌門令,就是那個毫無光華的小木頭片子。一亮出來,便寒碜得讓這些金丹宗師無法直視。

這可是融彙了玉宇門好幾代積累的掌門令。但對金丹宗師而言,随便從身上掏出件法寶,就比這玩意要值錢。這玩意居然是一個門派的掌門令?這究竟是個怎樣的門派啊……

執事堂衆金丹的視線再一次落到何修遠身上,他們目光卻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神情十分複雜。

在來這裏之前,他們還覺得是散修盟被欺負了,他們是來讨說法的。

但此情此景,怎麽好像是散修盟在欺負人?

“相信各位已經理解,師兄雖然離開散修盟,卻并沒有覺得散修盟哪裏不好。實際上,是我将師兄強留在玉宇門的。而師兄選擇玉宇門,所選的也并非利益,而是責任。”謝冬十分友善地與他們笑道,“諸位前輩,現在可以坐下來,與我好好談談了嗎?”

執事堂的金丹們不好再說什麽。面對謝冬這凝元初期,又是這麽客客氣氣的态度,他們如果再繼續擺出那樣惡劣的嘴臉,便是以大欺小了。片刻之後,這些金丹終于紛紛從天上降落下來,站在他們身前。

謝冬松了口氣,給何修遠遞了個眼色,叫師兄收起這渾身的戒備。

他将這些金丹讓進了屋,給他們安排座位。

何修遠租下的這件屋子實在不大,十個人進來擠得有些尴尬,便有一金丹道,“不用這麽客氣了,有什麽話直接談就好。”

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了。

雖然何修遠加入散修盟之後又離開的事實沒有變,但原因變了,散修盟的态度自然也變了。畢竟散修盟之所以這麽氣惱,與何修遠這麽過不去,說白了,并不是真的就差這麽一個人,而是個臉面問題。

只要保住了散修盟的臉面,和平解決的幾率就大大增加了。

“這個事情,要從八年前開始說起。”謝冬以一種哀傷的語氣嘆道,“八年前,師兄與他的父親,也就是我們玉宇門的前任掌門決裂,加入散修盟。他那時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是個散修,但實際上,前任掌門從來沒有除去過他的名字……”

擺事實,講道理。一個真實的故事講完,面前衆人聽聞何修遠離開散修盟只是為了幫助父親留下的宗門,只是為了盡孝,都有些動容。

“原來如此。”他們嘆道,“還真的是個誤會。何道友,我們之前太想當然,多有得罪,十分抱歉。”

道完歉,他們便保證會在散修盟內消除這個誤會,離開的時候還順便轟走了門口堵在那裏的圍觀者。

這樣的事情,居然如此順利便解決了。何修遠看着謝冬,眼睛都有些發亮。

謝冬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們再想要走,自然便安全得很了。但廢了這麽大的力氣,真直接走,又确實有些不太甘心。

謝冬起了身,又一次拉着大師兄往外面去。

“現在便回去嗎?”何修遠惋惜地問。

“不,”謝冬答道,“我們去找散修盟要那塊法寶玉佩。”

何修遠一愣。

“不是以你個人的身份,而是以門派間的來往,來找他們要那塊玉佩。”謝冬笑着表示,“現在我們的關系十分和平,什麽條件都好談了。”

何修遠點了點頭,目光又亮了一些,“掌門師弟,你果然十分厲害。”

此時他們已經出了門。路上還有幾個沒走遠的圍觀群衆,聽到這個稱呼都看了過來,目光依舊不太友善。

謝冬咳嗽了一聲,“師兄啊,雖然已經和平解決……但出門在外,你還是不要一直叫我掌門師弟了吧?”

那應該叫什麽?

何修遠看了謝冬半晌,突然認認真真叫了兩個字,“謝冬。”

謝冬一腳踩在地上,頓時有些邁不開步子了,耳朵根開始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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