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雪山旅行（6）

角落裏有人低聲說道, “是我。”

祁易擡眸朝着發聲處看去，聶勇穿着夾克衫，冷的瑟瑟發抖, 他的嘴唇慘白如紙, 嘴角邊依稀可見的血絲。

“聶勇。”祁易開口道，“你吃了什麽？”

這句話仿佛當胸一錘，聶勇猛地跪倒在地，抽泣道, “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沒忍住……我怎麽辦啊，我不想死啊——”

毫無疑問, 他也吃了羅雨薇的血肉, 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

一張卡牌出現在已經死去的曠瑞澤身邊，沾滿了鮮血, 蘇晉走過去拾起卡牌，他道，“紅桃七。”

“兩分鐘過去了。”祁易垂眸看着腕表, 他低聲道, “羅雨薇的頭顱找到了，難道鬼牌真的是康柔嗎？”

“我覺得……不一定。”蘇晉半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如同鷹隼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軍刀冰冷的刀刃反射屢屢寒光。

“向找康柔, 找到她，也許就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祁易壓下心底的不安，不知為何, 他隐隐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問題，他仿佛觸碰到了某個陰暗詭谲的角落。

“他們是, 烤兔頭很好吃。”蘇晉半靠在石壁旁，道，“這個‘他們’指的是誰？登山隊裏的人嗎？‘烤兔頭’……指的應該就是羅雨薇的頭顱吧？”

“有幾個人吃過她的肉？”祁易微微抿唇，他道，“其實還有一個問題，之前這個頭顱被火燒的時候，有……有味道，曠瑞澤吃過了，聶勇吃過了……還有誰吃過？還有……為什麽要讓人吃頭顱？”

祁易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康柔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洞穴門口，她抖落了身上的雪花，溫柔的笑道，“你們怎麽還在洞裏？出來吧。”

“其他人呢？”祁易撩起眼皮看着她。

“在外面等着呢。”康柔似乎并未察覺到洞穴裏安靜的氣氛，依舊笑眯眯的說道。

“嗯。”祁易思索片刻後，便準備走出洞穴，路過蘇晉身邊時，他低聲道，“外面剛發生雪崩，按道理，如果她們幾個之前就在附近，肯定會被雪壓住，如果她們在比較遠的地方，那康柔不可能這麽快就回來了。”

“鄭哥？你出來啊。”康柔見祁易一直沒有跟出來，好奇的轉頭問道，“鄭哥，你在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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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易沒有說話，他将衣領稍微攏緊，眸底掠過一縷暗光。

程諾就跟在祁易身後，自然也聽到了祁易之前的話，他有些不解的看向蘇晉，開口道，“哥們，你怎麽看？”

“不是說了嗎，康柔的存在感很低，我們非常容易忽略她。如果按照鄭常的話，那就代表我們在說話的時候，甚至翻牌的時候，康柔就在我們的身邊。”

“這可就不太好辦了，如果之前沒來的三個人都死了，剛剛又死了一個曠瑞澤，帶出去的幾個女生也生死不知，如果……死亡人數超過了一半，那……”程諾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才第三個小時，難熬的事情還在後面。”蘇晉面無表情的回道。

祁易一出洞穴便被風雪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他只能摸摸将眼鏡收了起來，但是這種下雪天對于他這樣的近視來說，非常不友好，滿目都是蒼白色，只能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地上，康柔一反常态的在前面帶路，祁易看到她将雪地踩出了一個一個坑之後，才算松了口氣。

鬼魂是沒有重量的。

至少證明了康柔不是羅雨薇。

那她又是誰呢？

蘇晉跟在祁易的身後，幾人沉默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洞穴被他們甩在了身後，裏面已經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了。

所以他們并不知道在他們離開後，羅雨薇的頭顱在地上滾動了幾圈，放出砰砰的聲響，她半邊臉已經沒有了，露出了森森利齒，不停的“咔咔咔咔咔”上下打顫，發出詭異的碰撞聲。

那頭顱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直滾落到洞穴門口，這才消失不見了。

雪地裏出現了一小塊凹凸不平的地方，不緊不慢的跟在了祁易一行人的身後。

“怎麽辦？我們這是在哪啊？”周良慌張的看着四周，她哭道，“早知道不出來了，就是你說要找什麽線索！你看！現在好了吧，我們都走丢了！”

向笛冷眼看着她，道，“少說點話，閉嘴。”

“你讓我閉嘴？你跟誰說話呢？！我憑什麽要聽你的？”周良聞言登時不哭了，她一抹眼淚，怒道，“要不是你！我會迷路嗎？！都是你的錯！”

“是我逼你出來的嗎？還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向笛的臉色愈漸冰寒，她皺眉道，“剛剛發生了小雪崩，幸好我們躲得快，否則，現在這雪堆下面埋葬的就是我們的屍骨了！你再叫的大聲些，最好再引發一次雪崩，把你這蠢貨埋在這裏算了！”

向笛人長得俏麗，她雙手插在口袋裏，冷漠的環視四周，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向笛姐，你消消氣，周良她也不是故意的，這不是着急嗎？我們跟其他人走散了，而且現在是第三小時了，我們幾個人都沒有線索，等于摸瞎啊。”章季萌也愁的很，她苦笑道，“現在又發生了小雪崩，也不知道這雪下面有什麽東西……如果不小心踏空了，一切就完了。”

她們正好站在一個斜上坡，随便一走動，便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

“不能一直等着。”向笛深吸了一口氣，她冷聲道，“走，往上走，向別管鬼牌了，反正這個小時不是我們翻牌，誰死關我什麽事？往上走……不然再有雪崩，我們都得玩完。”言罷，她也不管剩下的兩人是什麽反應，立刻轉身繼續往上爬。

周良和章季萌對視了一眼，也沒辦法，只好跟在了向笛的後面，周良本就沒帶什麽登上裝備，此時走起來更是費勁，她的雙手凍得通紅，幾乎沒了知覺，忽然，她感覺什麽東西拽着她的腳，是她挪動不得，不由驚得大喊，“什麽東西拽着我！”

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已經爬到上面的向笛忽然猛地轉身，拿起一塊雪砸向了周良，道，“你想死嗎！要不我成全你。”她的聲音裏是毫不掩飾的殺意，周良本想發怒，對上她的眼睛時，也只敢縮瑟一下，冰雪從她的脖頸裏滲入了進去，冷的她打了個寒顫。

章季萌想了想，還是半蹲下身子，将周良腳邊的雪刨開，道，“你這個鞋根本不适合爬山，所以容易陷進去，一不小心就會這樣……你別怕，沒事的。”

她将雪刨開一些後，周良這才将腳拔了出來，皺眉道，“我怎麽知道會來大雪山？這麽坑……這不擺明了要我們去死嗎？”

章季萌也沒有接話，只是嘆氣道，“這次的确很麻煩了，你想，這大雪山上找線索，無異于大海撈針，到哪去找？而且，我們一共才九個人見過面，其他是個……都不知道他們叫什麽名字，如果鬼牌藏在他們中間，那就慘了。”

“你們磨磨唧唧什麽東西？要爬趕緊的，別拖我後腿。”向笛眸底沉下，不善道，“上一次的紅X是曠瑞澤，他應該已經死了……但是不知道他最後翻了誰的牌……至少也能排除掉一個可能性了。”

“向笛姐，你覺得應該是誰？”章季萌好不容易爬到了向笛旁邊，開口問道。

向笛沉默了一下，冷笑一聲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就是鄭常。”

“啊？”周良艱難的将自己另一個腳拔起來，有些不解的問道，“為什麽是他？”

“為什麽？”向笛的嘴角微微揚起，嘲諷道，“在安全屋的時候，曠瑞澤就差點死了，誰敢上去拉他？可是這個鄭常，且突然上去幫忙……事出反常必有妖，鬼牌一定是他。”

說着，她忽然停頓下來，冷厲的目光掃過章季萌和周良，一字一句道，“你們給我記住了，如果你們翻到了紅X，必須說鬼牌是鄭常，誰要是不聽我的話，不用羅雨薇動手，我就先宰了你們……反正卡牌世界，殺人不犯法，這個規矩你們不會不知道吧。”

章季萌和周良臉色一白，連忙點頭，就連周良也敢擡頭去看向笛了。

“行了，你們也不用這麽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們，對吧？”向笛忽而收起冷漠的神色，她微微一笑，道，“跟我走吧，說不定還能死裏求生。”

周良期期艾艾的點頭，将自己的鞋子再次拔起，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縷細細的發絲不經意間纏上了她的手指，慢慢的順着手指游走到了頭發裏，隐入其中。

“康柔，你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祁易眯縫了一下眼睛，勉強能看到眼前的身影，只是康柔走的很快，一下子将他甩下很多，和之前差點跌倒在雪地裏的樣子大相徑庭。

真不知道是中間出了什麽問題，還是她的演技真的十分出色。

“鄭哥，時間不對了啊，要趕緊找到線索，找到鬼牌啊。”康柔停下了腳步，回頭淺然一笑道，“鄭哥，你也想快點回去是不是？還是說……反正這一輪翻到紅X的又不是你，所以你根本不在意呢？”

祁易冰冷的眸光落在了康柔身上，他站在風雪裏一動不動，忽而扯起唇角輕嗤一聲，道，“翻道紅X的不是我？那你告訴我，你從哪看到的？”

康柔幽幽的嘆了口氣，無奈的攤開手掌道，“我一直就站在門口啊，鄭哥，我這麽一個大活人，你看不到嗎？”

“大活人？”耿明亮在後面灌了好幾口風雪，他搖頭道，“你是大活人嗎？你算嗎？”

康柔的臉色驀然冷下。

“你要帶我們去哪？向笛，章季萌和周良，她們三個人在哪？”祁易開口問道。

“鄭哥，你不相信我嗎？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康柔聞言，一改之前面無表情的模樣，泫然欲泣道，“鄭哥，你懷疑誰也不能懷疑我啊，我都是為了你好……我最喜歡你了。”

祁易無為所動，他垂眸看了眼手表，道，“還有四十八分鐘。”

“是啊，只有四十八分鐘了，我們得抓緊點了，趕緊跟着我走吧，我能找到鬼牌，我能帶你活下去的。”康柔激動道。

冷的瑟瑟發抖的聶勇和耿明亮湊在了一起，他的頭發上滿是白雪，看上去幾乎要暈倒了，此時也是牙齒上下打顫道，“我……我懷疑……鬼牌就是你！我……要……”

“你要幹什麽？你要說我是鬼牌嗎？那你可就死定了。”康柔穿的也不多，她笑嘻嘻道，“我可不是鬼牌，我是一個人啊，一個活人。”

說着，她腳步輕快的跑到了祁易身邊，在雪地上踩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坑，她站在祁易的面前，面色蒼白，可是眼底卻透着喜色，她道，“鄭哥，你不是懷疑我嗎？你是懷疑我是個死人是嗎？可是我不是哦，我是個活人，你要是不信，你就摸摸的啊，你摸一下啊……”

她張開自己的手臂，似乎是想要用抱祁易，卻被一柄軍刀擋住了，蘇晉道，“抱就不用了，男女授受不親，男未婚女未嫁的，抱什麽抱？”

“哎？”康柔似乎愣了一下，她歪了一下腦袋，不解的問道，“是嗎？可是剛剛鄭哥都已經背過我了，就算現在抱一下，又能怎麽樣呢？”

祁易皺起了眉頭，他注意到康柔說話的時候，會呼出一股白氣。

“你是活人，我信你。”祁易眸底沉了沉，他道，“但是你能告訴我，為什麽——”

祁易停頓了一下，他走上前，湊近康柔耳邊，輕聲道，“羅雨薇的肉好吃嗎？”他的尾調略微上揚，帶着一絲笑意，可是眼底卻陰沉一片。

“什麽？”康柔往後退了一步，繼續歪着腦袋，笑道，“鄭哥，你說什麽呢？什麽呀？”

祁易正要繼續說，卻被蘇晉在後面一把拽住了手，他回頭只見蘇晉對他搖了搖頭，祁易立刻會意，他道，“好，繼續走吧，你帶路。”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複，康柔笑眯眯的點點頭，道，“我就知道鄭哥最好了，鄭哥是對我最好的人吶！”

等康柔走遠了，祁易不動聲色的問道，“為什麽不讓我繼續問下去？說不定能得到線索。”

“不用問了。”蘇晉伸手，輕輕拍了拍祁易的腹部，驚得他往後退了一步，眉頭緊皺道，“你搞什麽？”

蘇晉沒想到祁易反應這麽大，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我沒想到你這麽怕癢……我就是想告訴你，仔細看看康柔的腹部，我要是記得沒錯，在安全屋的時候，她的腰腹非常細，我當時還在想這姑娘不會有厭食症吧，但是剛剛她走過來的時候，腰腹雖然稱不上粗壯，但是也和細腰沾不上邊……這才過去多長時間？頂破了天才兩個小時，她腹部瞬間就漲了這麽多？不太可能吧。”

“可是這兩個小時，她一直在我們旁邊，除了和那三個女生一起出去了一趟……她總不至于一下子能吃成這個樣子吧。”祁易也發現了不對勁，他皺起眉頭。

“不一定是遇到我們之後吃的，也有可能是之前吃的。我們這次會面很晚，她來的也很慢，有充足的時間飽餐一頓。”蘇晉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眼底略過寒光。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之前看一個國外神話故事，說是有個女人的孩子死了，她不甘心，将自己的孩子吃了下去，沒多久，她的肚子就開始長大，那個死去的孩子，從這位母親的肚子裏又回來了。”蘇晉一邊走，一邊三兩句便将這個恐怖故事複述出來，即使他的語氣非常平淡，但仍然讓人毛骨悚然。

祁易臉色沉了沉，轉頭看向走在前面的康柔，道，“你的意思是，她吃下了羅雨薇的肉，而現在，羅雨薇要從她的肚子裏爬出來？這太過荒謬。”

“卡牌的存在，不就是最荒謬的一件事情嗎？”蘇晉看向祁易，面無表情道，“你和我，應該都清楚卡牌的存在意味着什麽，所以它的存在，本來就是最荒謬的，你有什麽要反駁的嗎？”

風雪的呼嘯聲如同瘋狂的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的獠牙，想要将這小小的幾個人影都給吞下。

可祁易看着康柔，卻覺得，真正的猛獸也許并非風雪，并非鬼怪，而是人。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去思考蘇晉所說的真實性，如果蘇晉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康柔肚子裏，到底是什麽東西？轉世重生的人？還是死不瞑目的鬼？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小劇場發紅包！！！謝謝大家！還有一章！求收藏，求評論，求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