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心情

闵韶祺躺在床上, 但并沒有睡着, 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具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零點, 外面鞭炮聲變多了, 預示着新春的到來, 闵韶祺通過窗簾的一點點縫隙, 看着外面一閃一閃的煙花的光芒, 心裏空落落的。

手機響了起來, 闵韶祺才想起來自己把手機放在客廳了。

掀開被子下床，闵韶祺找到自己的手機，是顧傲打來的——如他所料, 今天顧傲一定會給他打電話。

不過看着來電的名字, 闵韶祺卻感受不到任何的高興……

“喂？過年好。”闵韶祺接通電話說道。

“過年好。”顧傲并沒聽出闵韶祺有什麽不妥，心情不錯地問道：“吃餃子了嗎？”

“吃了……”闵韶祺說。其實他并沒有吃，原本是打零點的時候煮, 然後吃完睡覺的。但出去那一趟，讓他沒了那樣的心情, 只能說謊了。

“等放鞭炮的少了，就早點休息吧。”顧傲提醒他。

“好, 你要出門還是休息了？”闵韶祺問。他記得以前顧傲跟他講過, 往年過年的時候，過了零點吃完餃子，他會和虞繹他們一起出去玩，第二天早上再回來。

“準備休息了。”顧傲說。今天虞繹在家做乖寶寶, 陪着家裏人通宵打麻将。霍旌的表弟一家從外地過來到他家過年，他要在家盡地主之誼。他二哥不可能跟他出去浪，他自己也不放心，而大哥和老四都有戀人要陪，所以他也只能在家待着，困了就睡覺了。

“嗯，那你早點睡吧。”闵韶祺說。他真的不知道跟顧傲聊什麽，明明有很多可以問可以聊的，但現下，他卻一點心情都沒有。一想到今天晚上闵渥丹的那番話，他就覺得心裏難受得厲害。

“嗯，我不在家，你也不用起那麽早。等我要回去會提前給你打電話。”顧傲說。其實這也算變相給闵韶祺放假了。

“好，晚安。”闵韶祺說。

“晚安。”

挂了電話，闵韶祺重新回到床上，外面集中放鞭炮的時間差不多已經過了，只有零星的鞭炮聲，倒也不吵人。

不過他依舊沒什麽睡意，腦子裏空空的，有些累，卻又不敢累。

直到天全亮了，闵韶祺才有了一點點睡意。好在顧傲不在家，也沒人會說他，他現在補個覺也是可以的。

闵家一直沒找闵渥丹，之後的三天闵渥丹也有跟闵韶祺發信息聯系。吳亞森醒了，并沒有怪闵渥丹，吳家父母雖然還是不喜歡闵渥丹，但也不至于動手打罵。所以闵渥丹白天去照顧吳亞森，晚上回酒店，雖然辛苦了些，但精神還不錯。

吳亞森得知闵渥丹現在的情況，主動包下了房費，并給了闵渥丹錢，讓他還給闵韶祺。

闵渥丹感動之餘，也覺得吳亞森真的很有擔當，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所以初三晚上，闵渥丹給闵韶祺打電話，約他明天一起吃午飯。是吳亞森讓她請的，一方面是還給闵韶祺錢，另一方面是感謝闵韶祺對闵渥丹的幫助和照顧。

闵韶祺這幾天都沒出門，心情也一直未見好。他知道這樣并不好，所以同意了闵渥丹的邀請，跟她一起吃飯，也順便出門散散心。

闵渥丹請闵韶祺吃的是一家海鮮自助，環境很不錯，但價錢并不便宜。闵韶祺并不贊同闵渥丹現在這樣消費，但也不能說什麽，權當是年夜飯闵渥丹沒吃好的補償吧。

兩個人到的時候，餐廳剛開餐，人也不是特別多。服務生帶兩人入座，随後兩個人分別去拿東西。

這裏的海鮮十分新鮮，很多還是國外進口的，在這兒吃一頓，對偏愛海鮮的人來說的确是一種享受。

闵韶祺并沒有什麽胃口，只拿了些分量不多但很新鮮的海鮮，單人的涮鍋點的也是白湯的，這樣清淡的湯底讓闵韶祺的腸胃不至于負擔太重。

東西拿得差不多了，兩人面對面坐下來開始吃飯。

闵渥丹心情顯然比前幾天好多了，她看了看闵韶祺，問：“你這幾天沒睡好嗎？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還好，可能是每天早上都有放鞭炮的，很容易被吵醒，睡不足。”闵韶祺找了個借口。

闵渥丹倒是理解地點點頭，說：“我這幾天也都有被吵醒。酒店的隔音也不好，有時候大晚上有客人入住，也會把我吵起來。”

闵韶祺将花蛤丢進小鍋裏，問她：“家裏找過你了嗎？”

闵渥丹搖搖頭，說：“他們大概覺得我過不下去會回去的。我有時候都在懷疑，我到底是不是闵家親生的。”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闵韶祺問她，一直住在酒店肯定不是辦法。

“等過一陣，亞森好了，我準備租套房子搬出來。”闵渥丹微笑道，似乎對未來充滿了向往。

闵韶祺想了想，問：“吳亞森給你出房租？”闵渥丹一直沒有工作，也沒有收入來源，離開了闵家她就等于斷了經濟條件。

闵渥丹點點頭，“我已經跟亞森說好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住。”

如果換作別人，也許這個想法可行，但對于闵渥丹和吳亞森，闵韶祺覺得她太天真了。她還真以為闵敬川會就此罷休，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嗎？

當然，這些話她不能直接說，畢竟這是闵家的事，他也不好評價，弄不好就是裏外不是人。

“以吳亞森的經濟條件，養活你們兩個人會不會有點吃力？”闵韶祺迂回地問道。如果吳亞森一直有工作還好，如果闵敬川把吳亞森弄得丢了工作，那他們拿什麽過活？

闵渥丹想了想，說：“應該會有一點兒。如果真的很困難，我會出去找工作的，別擔心。”

“闵敬川不會再幹涉吳亞森的工作嗎？”闵韶祺問。花蛤已經煮好，闵韶祺将它們撈出來，但并沒着急吃。

闵渥丹沉默下來，似乎是在認真考慮這個問題。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實在不行，我就跟亞森一起自己幹點兒什麽，到時候闵敬川就是想幹涉也幹涉不上。”

這當然是往最好的方面想，至于最糟的……闵韶祺覺得自己沒必要說那麽多，再惹闵渥丹心情不好，只要該提醒的提醒一下，其他的就是闵渥丹和吳亞森兩個人的事了。

“你有時間可以跟吳亞森聊聊，好好做一下打算。”闵韶祺說。

闵渥丹點點頭，說：“我知道的。”

之後，兩個人就沒再提這件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了別的。

吃到一半，闵渥丹去洗手間。闵韶祺剝着蝦，慢慢吃着。

剛吃完一只蝦，闵渥丹的位子上就坐下一個人，闵韶祺擡眼一看，竟然是林霈。

放下剛拿起的蝦，闵韶祺擦了擦手，禮貌地叫了一聲：“林小姐。”

林霈輕笑了一下，說道：“看來給三少做傭人賺得不少，都跑這兒來吃飯了。”

闵韶祺沒有說話，他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林霈，不過話說回來，以這裏的價位，的确是林霈這樣的大小姐會來的地方。

林霈看着闵韶祺，說道：“原本還想哪天有空到三少那兒再跟你說，但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就省得再跑一趟了。”

闵韶祺眨了一下眼睛，等她繼續說。

林霈臉上的笑意深了些，有些得意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這個年我是在顧家過的，三少的父母對我很好，還談了我和三少的婚事。年初九三少會跟我一起回去，到時候我們兩家人會詳談我們的婚禮事宜。”

聽完她的話，闵韶祺已經很難在維持自己淡定的形象了，那種血液倒流的感覺讓他全身發冷。片刻之後，闵韶祺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說道：“恭喜……”

“謝謝。”林霈盯着闵韶祺，似乎闵韶祺臉色越難看，她就越高興，“咱們也明人不說暗話吧。我知道三少她喜歡男生，不過我并不介意這些，在國外這樣的人也很多，我尊重每個人的性向，無論是同性-戀還是雙性-戀。如果我想的沒錯，你應該是三少養在家裏的情人吧？”

闵韶祺感覺自己就像被扼住了喉嚨，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林霈一副很大度的樣子，繼續道：“你和三少之前怎麽樣，我不會去管。不過我要和三少結婚了，我不希望我們的生活中有你的存在，所以還是別等三少趕你，你自己走吧。給自己留點尊嚴也是好的，不是嗎？”

闵韶祺放在桌下的雙手握緊，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些，但似乎用處不大，只能勉強讓自己不至于失态地說道：“林小姐想太多了，我跟三少沒什麽關系……”

林霈輕笑，說：“我又不傻。你也好，孟璋也好，其實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孟璋是三少的助理，平時掩飾得也好，我不能拿他怎麽樣。不過一個傭人，我還是有資格換掉的吧。”

“孟助理？”闵韶祺其實一直有在懷疑孟璋對顧傲的心思，但一直沒問過。現在看來，不只他一個人覺得孟璋是喜歡顧傲的。只不過孟璋跟顧傲，應該還沒有更深一層的關系，不然以孟璋的身份，顧傲不可能不負責。

“我覺得孟璋倒比你聰明得多。”林霈笑道：“行了，我也不耽誤你用餐了。”

說完，林霈站起身，剛走出一步，又轉身對闵韶祺道：“今天遇到我的事就別跟三少說了，他要是知道了，估計你立刻就要走人。他不知道的話，你還可以多待幾天，收拾好心情再走。還有，別妄圖挑撥我和三少的關系，沒用的。所以不要多話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

闵渥丹回來，就看到闵韶祺臉色蒼白，精神狀态很不好。

“這是怎麽了？東西吃得不合适了？”闵渥丹忙問。

闵韶祺回過神來，目光落在闵渥丹臉上，似乎找回了焦距，“沒有，只是有點困了。”

這樣的敷衍如果是別人，可能很容易就會看出來了。但闵渥丹對這方面并不敏感，真的以為闵韶祺只是困了，忙道：“那吃完趕緊回去睡覺吧。雖然早上有人放鞭炮很吵，但你可以接着睡，睡飽再起來嘛。”

“嗯。”闵韶祺應着，但其實闵渥丹說了什麽，他根本沒聽進去。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顧傲要結婚了，當然，他并沒有百分之百相信林霈，所以他還是會側面問一下顧傲，但他不會說他遇到了林霈，因為他怕如果結婚的事是真的，那顧傲下一句會直接讓他離開。

可到時候他有去哪兒？他也不知道……

轉頭看向窗外，闵韶祺突然在想，人為什麽要有感情？為什麽要會思考？如果都沒有，是不是會活得輕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