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結局(終) (1)
chapter 63
勵如桑反倒認為綠毛此時的插嘴十分合時宜,現在的确不是關注病不病的。
并且綠毛的這個提議,很值得考慮?
萬老板發表意見:“要炸門,不是不行,但必須精準把控炸|藥包的份量,否則門沒炸開,反而造成塌方,我們将被活埋在這裏面。”
聞言郝瀚第一個犯慫:“那還是別炸了!太危險!不如繼續等人來救我們!”
“誰知道還要等多久?誰知道我們等不等得到?誰知道到底有沒有人還記得我們?”綠毛三連反詰,感染得忽然整個氣壓特別消沉,壓抑的絕望、恐懼、悲觀,所有負面情緒,仿佛在這時一股腦兒彌漫開。
郝瀚失語,一時之間恰好也沒其他人說話,愈發顯低迷,而緊接着郝瀚崩潰般哭出聲:“我不想死,只要能不死就行。”
勵如桑不得不出面穩定大局:“不會死的。”
“真的?”郝瀚無疑拿她當在座之中的權威人物。
“嗯,真的。”勵如桑點頭。
郝瀚一點沒懷疑,有她一句話,如同吃下一顆定心丸。
綠毛倒是追問:“你拿什麽保證?”
勵如桑沒理他,準備找莊叔叔商量事情,手臂被人握住。
她回頭,反握住趙也白的手:“等離開這裏,我們再聊我媽媽過世的事情。”
趙也白的目光別樣地深,到底沒反對她。
勵如桑嘴角抿出淺淺的弧度,伸手從他的領子內側拿掉沾在上面的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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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曾經參與過此處墓葬發掘工作的考古隊成員,莊叔叔和勵如桑對這裏的地質條件和內部構造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只不過畢竟過去了這麽年,兩人又花了些時間做确認。
趙也白則是在座所有人裏,對火|藥最了解的人,他負責辨別墓室裏那些炸|藥包的成分,并結合勵如桑和莊叔叔提供的信息,他再做少許考量後,把控最後炸|藥包的份量。
一切準備就緒後,除了趙也白以外的人,統統都先回避進墓道裏,由趙也白點燃引線。
郝瀚最為緊張,仿佛只有勵如桑能給予他安全感,抱着勵如桑的一只手臂緊緊不松,身體的僵硬傳遞給勵如桑,影響得勵如桑的心也吊嗓子眼——雖然相信趙也白的業務能力,拼接起來的陰線長度她也确認過,但還是少不了對他的擔心。若非郝瀚黏她太緊,她其實想走到墓道口,離趙也白更近些。
沒一個人出聲,均在留意趙也白那邊的動靜。
少頃,随着趙也白急促的腳步也跨來墓道,勵如桑明顯察覺郝瀚的呼吸也變得沉重。
勵如桑扭頭看了眼其他人。
首先對上的是沈惟舟始終注視着她的眸子。
勵如桑錯開眼。
綠毛摟着昏迷的小六眼睛一瞬不眨緊盯着墓道口。
萬老板靠牆而立,視線落在對着的墓壁上,若有所思。
一旁席地而坐着的莊叔叔邊照看瘋專家邊往墓道口這邊面帶擔憂地觀望。
嗯?貌似少了一個——
趙也白這時候走來和勵如桑彙合。
勵如桑收回目光,握住趙也白的手。
郝瀚未察覺自己是亮閃閃的電燈泡,倒是再加上趙也白,讓他更有安全感。
趙也白抓着勵如桑的手捂到她的耳朵上。
十來秒後,“轟”一聲巨響回旋進墓道裏,密閉的空間隐隐約約震動一下,灰塵無聲地撲簌。
郝瀚的腮幫子肉微微顫動,吓得嘴唇灰白,整個人幾乎要偎依進勵如桑的懷裏。
勵如桑也忘記推開郝瀚,還是趙也白拉了把勵如桑,和勵如桑調換了位置,但換成他被郝瀚抱着手臂,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在爆炸聲過後持續的約莫兩分鐘裏一群人依舊安靜,唯獨被驚醒的小六迷迷瞪瞪地邊哭邊喊疼。
綠毛因此耐不住性子,問趙也白和勵如桑:“是不是可以了?”
問歸問,他自己卻半分沒有要動彈的樣子。
勵如桑冷眼:“想知道你不會自己出去看看?”
接收到她的鄙夷,綠毛再次被激将,欲起身,然而小六抓着他哭得愈發厲害。
勵如桑拂開郝瀚的手,和趙也白攜同前往墓室。
刺鼻的火|藥味濃重,墓室內充斥的煙氣既嗆人又遮擋視線,大半的贗品文物受炸|彈的沖擊力影響支離破碎。
趙也白提醒勵如桑小心腳下,帶着她迅速摸到出入口的位置。
厚實的鐵門如他們如希望的那樣被炸出了個大窟窿,窟窿的裂口還在滋滋地燒。
勵如桑長松一口氣,偏頭朝趙也白笑了笑。
緊接着迎來的便是郝瀚的歡呼雀躍和喜極而泣,哭得嗓子已然有些啞。
勵如桑當頭潑他的冷水,奉勸郝瀚別高興得太早,等下還得考慮該怎麽從洞口爬下山壁回答下面的平地。
不過待勵如桑和趙也白帶着他們打着電筒穿行過長達兩百米左右的隧道來到洞口,發現她潑的冷水無效——隔着支岔八楞的樹枝和茂密的藤蔓,他們看見山壁下方明晃晃閃爍的警燈了。
郝瀚扒拉開藤蔓興奮地大喊:“警車?!是警車對不對?!”
他回頭來問勵如桑确認。
為了不再受他騷擾,勵如桑點頭給予他回應。
無疑是郎警官帶了人馬前來營救,就是不知道他們已經來多久了。剛剛他們搞出的爆炸,應該引起他們注意了。
她正忖着,便聽郝瀚和綠毛齊刷刷扯着嗓子大聲呼救:“這裏這裏!我們在這裏!快救命!”
莊叔叔這時候突然發現沈惟舟不見了。
方才出來時,因為沈惟舟有傷,莊叔叔沒讓沈惟舟再馱瘋專家,而由萬老板幫忙,郝瀚則因為恐懼黏在勵如桑和趙也白身邊一直都在前頭也忘記去留意沈惟舟,遑論一心只想着趕緊帶着小六出去治傷的綠毛。
大家根本沒發現沈惟舟什麽時候落下了。
而更要命的是,同時不見蹤跡的人還有松帕。
松帕殺人不眨眼的畫面歷歷在目,任誰都會産生不好的聯想,郝瀚才高興沒多久的臉立刻垮下,勵如桑更是想到自己對沈惟舟的那些猜測,當即變色,丢下話便往回跑:“一會兒你們通知警察!”
她現在等不及了!必須馬上去找确認清楚情況!
身後的腳步迅速追上來,攥住了她。
不用猜也知道是趙也白。
“你就這樣丢下我?”
“不是,就算現在落下的不是沈惟舟,我也會去救。”勵如桑既是解釋也是安撫。
“我在你心裏是這樣的人?”趙也白語氣又冷又愠怒,眸底稍縱即逝一抹受傷。
勵如桑腦子嗡了一下,僵住舌。很明顯,這抹受傷還來自于此前她沒講清楚關于她家族遺傳病的事情。
“我沒說不讓你去。只是不能你一個人,要去也是我去。”趙也白黑沉沉的瞳孔若深淵,将她往洞口推,徑自邁開腿與她反方向走。
勵如桑急急扣住他殷實的手掌,踮起腳輕輕吻了吻他,旋即拉着他快速往裏繼續跑:“一起去,誰也別丢下誰。”
遠遠便聽見鐵門上傳出的咣咣響,像是什麽東西被一下一下地往鐵門上砸,緊接着是瓷器類贗品嘩啦啦的摔碎聲。
勵如桑緊随趙也白跑進墓室,入目的正式沈惟舟整個人血滋呼啦地倒在成片混亂不堪的狼藉中,松帕踩着他的頭,嘴裏在碎碎念着什麽,握着的刀則直直要切向沈惟舟的右手。
趙也白疾步縱身,騰空一躍,精準地将松帕連刀帶人一腳蹬飛。
勵如桑欲趁隙上前将沈惟舟拖回來,後腦勺忽然抵上來硬邦邦冷冰冰的一支木倉。
“好了,停下來吧,雖然還沒拿到我想要的東西前不會讓勵小姐立刻腦袋開花,但不保證她能四肢和五官健在。”笑咧咧的充滿友善與親切感的耳熟的女聲。
勵如桑登時眼神幽微:“是你……”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
不是別人。正是泰國那個民宿的老板娘。
趙也白雙目寒光凜凜,當即拽起剛被他制服的松帕。
老板娘見狀笑了:“這個廢物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如果想幫我解決了他也好,省得我還得髒我自己的手。”
松帕滑落回地上,粗傳着氣跪起來,朝老板娘說着什麽,姿态滿是哀求。
老板娘冷笑,沒理會松帕。
勵如桑沒聽懂,趙也白卻是明白了:松帕的女兒在老板娘手裏。
“你們夫妻怎麽回事?都幫納瓦做事,還窩裏反?”勵如桑嘗試搞清楚當下的情況。
老板娘遂她的願:“我的丈夫怎麽可能是他這種窩囊廢?”她眼珠子滴溜溜轉向趙也白,“怎麽着也得像小老弟這樣要樣貌有樣貌要膽識有膽識。”
勵如桑輕呵:“是我眼拙了,一直沒真正認識老板娘。”
“現在認識也不遲。”老板娘笑盈盈,高高紮起的卷發風姿綽約,渾身皮質的黑色束緊衣突顯其傲人身材。
雖然當初在泰國勵如桑判斷過他們夫妻都不簡單,但老板娘比松帕還有故事,确實出乎她意料。
趙也白煞臉:“你想要拿到什麽東西?”
老板娘反問:“你們覺得是什麽?”
勵如桑追根究底:“是你要佛頭還是納瓦要佛頭?”
老板娘眯眯笑:“對你們來說有區別?”
趙也白要再開口,遭到老板娘的制止:“小老弟,雖然我也很想和你多聊兩句,但很可惜今天的男主角不是你——噢,不對,你也可以強行把男主角搶到到你手上,只要你能撬開這位的嘴。”
循着老板娘的目光,勵如桑和趙也白不約而同望向沈惟舟。
“說吧,佛頭在哪裏?”老板娘問。
沈惟舟咳着血,爬不起來:“我不知道……”
“當着勵小姐的面你也撒謊啊?”老板娘啧聲,“不過也對,你又不是第一次騙她了。”
話鋒一轉,老板娘問勵如桑:“有些事情你是不是還不清楚?”
勵如桑沒吭聲。
并沒有影響老板娘講話的欲望:“你知道你這位男朋友——現在該是前男友了沒錯吧?你的這位前男友,從你到泰國開始,就給我們洩露你的行蹤。”
這點,勵如桑倒被挑起好奇心:“所以我在火車上遇到你丈夫和你女兒,并不是巧合?”
“他不是我丈夫。這種沒本事的男人,給我提鞋都不配。”老板娘又一次強調。
勵如桑牽起嘴角無聲地似笑非笑。
老板娘接下來的告知幫勵如桑确認了猜想并理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不得不誇勵小姐你有眼光,你的這位前男友真了不起,利用他和窦冰的關系,斡旋在我們三方人,分別提供不同似是而非的訊息,還玩借刀殺人把我們全部人耍得團團轉,他躲在最後頭左手漁翁利,連納瓦都栽在他手裏。”
“他隐藏得太好,尤其他和窦冰的關系,才會讓我們即使查到到窦冰的私生子,也一直沒把他放在過眼裏。如果不是因為他在乎你,被我發現他雖然放任你來泰國冒險還主動透露你的行蹤但不管怎們繞來繞去其實都想保全你,也許這時候我還沒辦法從你身邊的人着手一個個排查。這不,終于确認到他頭上。”
放任她來泰國冒險?勵如桑低垂眼睫。恰恰相反,其實是她的突發決定打亂了沈惟舟,才有了聯系保镖公司的匆忙調配,而她和趙也白機緣巧合地因此重逢。
郝瀚為什麽也被迫參與進這次的事情裏,也徹底有了答案。勵如桑問:“局不是納瓦設的,是你。”
老板娘沒否認,朝沈惟舟輕輕擡下巴:“他應該最清楚,納瓦現在已經不可能做這些事情了。因為知道邀請函上納瓦的署名是假,是個陷阱,他才阻撓你前來赴約的吧?讓我差點沒機會聯系到你。遲到這兩天,應該也是他的傑作?勵小姐,你這位前男友,都和你分手了,還一心一意為你着想。”
勵如桑輕哧:“他直接告訴我全部實情,不是更省事?不就沒現在這麽麻煩?不是對誰都好?他肯定有他的籌謀,大可不必替他把理由找到我身上來。”她琢磨不透的在于,老板娘的意思是,納瓦如今依舊逃難中,還是納瓦已經出了什麽意外?
“勵小姐這樣無情無義很傷人心啊。”老板娘嘆息,轉回沈惟舟,“不過你別難過,我現在給你剖出真心證明你比那位小老弟更愛她的機會。”
沈惟舟踉跄着從地上支起身子。
血從他的頭發裏往下流,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只能微微張開腫着的另外一只眼睛,與勵如桑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
就這樣,他看着勵如桑,沒有回應老板娘。
趙也白拽過沈惟舟的衣領:“佛頭在你手裏?”
老板娘笑:“還是這位小老弟比較果決,聽進我的建議,搶男主角地位了。怪不得勵小姐選擇了現在這位。”
勵如桑心裏有點打鼓。她已經發現,老板娘在帶着她默默往墓道口那邊移動,似乎想帶她進墓道裏去。
剛剛老板娘既然是從她身後出現,加上之前鐵門是被人從外面鎖住的,證明老板娘應該是從洞外進來的,那下面的警察搞出那麽大的陣仗,老板娘多半發現了,所以迫不及待親自現身。可現身後老板娘貌似又不在意時間和他們慢慢聊,就不怕一會兒警察進來将他們包圍?
沈惟舟對趙也白同樣緘默,不過沈惟舟對老板娘開口了:“換她回來,我跟你走。”
“你當我傻?”老板娘理所當然不做這筆虧本買賣。
勵如桑平靜插話:“你都知道他隐瞞了我這麽多事情還出賣我,就該清楚佛頭在他心中的地位比我重要,還敢拿我當威脅他的人質。”難道就不傻?
沈惟舟被血糊了滿臉的嘴角極其輕微地露出一絲自嘲。
如果不是勵如桑太清楚他的這個微表情,也很難捕捉到。他一貫是個驕傲自信的人,認識他以來,唯獨在一件事上勵如桑見過他這樣,就是每每涉及他的父母。他在她面前也很少提及他的父母。後來窦冰是他生父的事情基本公開,他面對窦冰最常見的表情除了上回難得對她露出一次的冷意森森,便也是類似今天這樣的嘲弄。
老板娘笑道:“就算你比不上佛頭,佛頭之外,也是你最重要,假如你出了事,他心裏肯定會記你一輩子,結果也很不錯不是嗎?我喜歡這種虐戀情深的故事。”
勵如桑被噎了一嗓子。她住民宿期間對這位老板娘的了解還真是……不夠多。
沈惟舟又出了聲,這回是面對勵如桑:“我問過你一次,你還沒回答我。”
他稍一頓挫間,勵如桑竟能想到他指的是哪個問題,那天林子裏他背後的蕭條浮現眼前,伴随眼前的沈惟舟重複當日那句話:“如果找到當年丢失的佛頭,了卻你父親生前的遺憾,你是不是能考慮你自己的以後了?”
一瞬間勵如桑腦子裏忽然閃現一個念頭:她或許要重新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不過這個念頭只在她思緒中逗留了一秒鐘。她的神情依舊既冷又靜:“我回答過了。”
上一回勵如桑背對他,沒看到沈惟舟的表情。
這一回勵如桑面對他,卻還是沒看到沈惟舟的反應。他只是擡起手用袖子抹了一抹即将也要被血糊住的那只原本還能睜着的那只眼。
雖然他的袖子比他的臉還髒。
趙也白又一次拽過他追問:“佛頭在哪裏?”
沈惟舟之前被瘋專家砸傷的那條手臂像被卸了關節一般無力地垂着。咳了咳,他說:“好,我告訴你。”
“那等我下次聯系你,你親自帶着佛頭來和我做交換,否則我現在怎麽驗證你告訴我的是真是假。”老板娘忽然加快速度拖着勵如桑進墓道。
趙也白其實也早就留意到老板娘一點點地悄悄變動位置,但一直琢磨不透老板娘的目的。直至這時候,通過她這句話,才明白過來老板娘有從這裏離開的其他出口!
這個事先無法預知的判斷,耽誤了趙也白一秒鐘的反應,反倒是松帕早有準備,适時疾速飛撲而去!
木倉聲的砰炸和石門落下發生的轟鳴發生在同一時刻!
鮮血于半空中飛濺,被擊中的松帕一聲悶響重重掉落地面,卻是以其被逼到瀕臨死亡的絕境之下爆出的驚人力量緊緊攥住勵如桑的腳,以此來拖住拿勵如桑作為籌碼的老板娘,即便老板娘又快速給松帕補了一木倉。
松帕從方才撲過來起就一直在重複嘶吼着一句泰語。勵如桑不懂整句話,但她記得其中一個詞:是松帕他女兒英拉的泰文發音。她住在民宿期間數次聽過。
而沉重石門到底沒有在最後關頭軋上松帕的身體。
視線受限,勵如桑看不見那邊的情況,但猜得到必然是趙也白用了什麽辦法趕在石門距離地面半米高左右的時候暫時頂住了。
在泰國的那時候,和趙也白無意間交手過後,彼時趙也白對勵如桑的評價,勵如桑心裏是認的,那就是她的實戰經驗的确不足。
所以這第二木倉的電光火石間,勵如桑才從眼前變故中剎那的無數思路裏反應過來最重要的一件事:自己身上還藏着來之前買的比洛陽鏟要實用的短柄小鐵釺(chapter 59)!
趁此老板娘因松帕而分神的機會,她摸出!轉身便瞄準老板娘的脖子刺去!
深藏不露的老板娘仰身以旋風般的速度堪堪避開要害。
勵如桑反肘再将小鐵釺的尖頭直指老板娘的心口!
老板娘涼涼一笑,當腹欲猛踹她。
其實就憑剛剛那一下,勵如桑已經能夠初步判定,老板娘的身手比她好。不過這一腳她原本可以躲過,奈何她的一只腳還被松帕拽着,現在她不僅沒能閃開,反而迎面朝老板娘的腳上撞!
千鈞一發之際,勁風突至。
是趙也白從石門的縫隙下滾了進來!
老板娘瞬間顧不上勵如桑,錯開眼朝勵如桑身後擡起手木倉。
勵如桑心髒驟縮,猛發力,小鐵釺應勢追老板娘的手臂而去!
木倉再次響了。
小鐵釺也刺進老板娘的皮肉裏。
不過勵如桑在那一刻同樣被甩飛,愣生生撞上道壁再掉下來,她感覺後背的骨頭似乎折了一根,她爬不起來,甚至一動就疼痛滅頂。
趴在地上,她費勁挪動腦袋,首先确認趙也白并未中木倉,老板娘的那支槍也在剛剛被趙也白踢到牆根處。意外的是,趙也白竟沒能第一時間制服老板娘,而此時正與老板娘二人打得不可開交且不分伯仲。
不,還是有着分毫的伯仲:趙也白将老板娘往墓道裏逼進了一段距離,阻撓了老板娘朝她靠近。
捕捉另一邊耳側的動靜,勵如桑以為是郎警官終于帶着人進來救援了,但見到的只是血滋呼啦的沈惟舟從石門底下艱難地趴進來。
“你別再進來添亂!”勵如桑喝止他。
回應來的是趙也白的聲音:“先帶她出去!”
不喊還好,一喊,老板娘睚眦欲裂地打得更帶勁了。
要不是不想影響趙也白,勵如桑很想要他回頭看看沈惟舟現在這副樣子。她繼續阻止沈惟舟:“你連自己都站不起來,怎麽帶我先出去?”
沈惟舟還是爬了進來,并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他爬得起來。
不過在他試圖扶起勵如桑時,他還是又坐回來地上。
勵如桑實在見不得他身上越來越多的血:“你別再吃力不讨好,有這點勁兒,快點再出去。我現在即便有人攙着也動不了。”
“哪裏受傷?”沈惟舟問。
她很懷疑沈惟舟怎麽還看得見,明明她都看不清楚他的眼睛了。勵如桑抿唇:“沈惟舟,出去,別辜負我和小白特地折返進來。多一個人在這裏,對他來講也多一份累贅。”
沈惟舟平靜得有些冷淡:“我謝謝你還記得我,謝謝你們還特地為了我折返進來。但沒必要。”
勵如桑:“有沒有必要我有自己的判斷。”
沈惟舟:“你的判斷依據?”
趙也白還在和老板娘拼命,勵如桑這時候沒心情也不想和他繼續閑聊,勸不動他,她索性不勸了,選擇向趙也白的建議妥協,再嘗試動彈。
比方才的感覺好不少,強忍着還是能挪一挪的。
沈惟舟也充分發揮他近乎偏執的堅持,扶不起她就幫着将她朝外推。
勵如桑就這麽近距離看着在他的用力下,他身上的血冒得更洶湧,連之前已經開始結薄痂的小傷口也因此重新崩裂開。
“沈惟舟,你——”
“轟”地一聲,裏頭有一間墓室突然傳出巨響,整個墓道震動。
分明是裏頭存放的那些炸|藥包被引爆。
愣住的不止勵如桑,趙也白和老板娘也暫時休戰,尤其後者似乎知道是怎麽回事,朝聲源處跑去。
勵如桑則被詭異的笑聲吸引。
她轉頭,看到離她很近的一直一動不動的松帕原來還醒着。
雖然松帕看起來是閉着眼睛的,但确實是他在笑,一邊笑,嘴裏一邊有血汩汩湧出。
“你做了什麽?”勵如桑記起來,爆鐵門的時候,她回頭數墓道裏的人頭,松帕沒在。
又有一間墓室驀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墓道持續震動,頂上的灰夾雜着碎石簌簌地掉,越來越密集。
而松帕越笑越大聲。
趙也白健步如飛奔回來勵如桑身邊,不由分說要抱起她。
勵如桑疼得臉煞白,滿頭頓時汗涔涔。
“她受傷了!”沈惟舟提醒。
“哪裏?”趙也白一下子也慌張得方寸大亂,不敢輕易再動她。
勵如桑的朝向,正看見老板娘眼紅如血從灰蒙蒙的粉塵中兇煞地沖回來,哪兒還顧得上和他細細掰扯疼不疼的問題,猛推一把趙也白,将他的理智拉回:“小白你先出去!再拉我!”
第三次爆炸再響。
趙也白不拖泥帶水,二話不說照做,敏捷地一瞬滾出,穩穩地半蹲起後,即刻伸手握住勵如桑的兩條手臂。
雖然靠趙也白的力量已足夠,沈惟舟還是盡他最後的力氣在後邊幫忙推勵如桑。
勵如桑像條魚順滑地從墓道內被拉到外面的墓室,前後不超過三秒鐘。
趙也白緊接着朝沈惟舟伸手臂,要用同樣的方法迅速帶他一起,沈惟舟的手卻把卡在石門底下的那臺拉坯機推了出去。
石門蹭地繼續填補空隙往下降,攔腰卡在松帕的身體上,松帕一瞬間動了一下,笑聲戛然,然後沒了動靜。
續上的是老板娘的嘶叫:“滾開!我要出去!滾開!”
勵如桑尚處于震驚中:“沈惟舟你知道你幹了什麽嗎?!”
“我很清醒。”沈惟舟不與勵如桑多言,隔着剩餘的那點縫隙,對趙也白冷言相向,“我原本将她藏得好好的,你既然放任她來了這裏,現在必須負責将她完好無損地帶出去。”
在講這句話期間沈惟舟被從裏頭猛拽,老板娘擠來大半邊手臂,沈惟舟強行守住他那邊的縫隙,老板娘試圖推開松帕騰出更大的縫隙,然而松帕的身體卡得死緊,老板娘再來拖走沈惟舟。
趙也白內心起了微妙的波瀾,鋒利的眉頭下,烏沉的眸底晦澀。
“沈惟舟你神經病!”勵如桑怒火中燒。
回應她的只有老板娘掙紮着伸出來的求救的手。
沒等勵如桑再反應什麽,趙也白果決摟起勵如桑:“走!”
勵如桑被強行拖動,墓道裏則突然傳出木倉響。
勵如桑僵着脖子扭頭。
什麽也看不見。
“沈惟舟”三個字卡在喉嚨裏,失語般,勵如桑叫不出聲了。
她緊咬唇,盯着趙也白輪廓剛毅的側臉,牢牢握住他幹燥的手掌,腦子裏充斥着沈惟舟留給她的那最後四個字。
他很清醒?他哪來的清醒?他如果清醒,就不會被她欺騙了感情!他如果清醒,就不會摻和進佛頭的事情裏!他如果清醒,在她甩了他、得知他自己從始至終錯付真心後,就不會還和她糾纏不清!
四下裏震動得越來越厲害。
趙也白的神色越來越煞,等帶着勵如桑出了墓室,發現沒有任何防護的隧道崩得更厲害,他當機立斷退回來。
幾乎是下一秒,頂部的土塊率先大面積坍塌,他們通向洞口的路被堵了。
雖然表情難看,但趙也白不慌不忙地緊急環視墓室。起碼看起來确實是冷靜的。
勵如桑的背已經疼得她瞳孔快要渙散無光了,支撐她的是不能拖趙也白後腿的信念。因為她清楚趙也白不可能丢下她,而即便此時就算她說服趙也白丢下她,趙也白自己也已經不好出去了。
所幸她的腦子尚未停止運作。眼角瞥過某個位置,她拉了拉趙也白。
趙也白黑沉的雙眸一亮,立刻明白勵如桑的意思,迅速帶她過去。
是那個原先放陪葬棺椁的地方。
因為離鐵門的位置比較近,之前爆破時,改造過的方形坑裏堆放的贗品文物基本受到殃及已經破的破碎的碎看不出原态。
這反倒方便了勵如桑和趙也白,直接為他們騰出了空間,不必再浪費時間清理。只是估計坑裏的瓷片太多,趙也白脫掉他的軍大衣墊進坑裏,才将勵如桑抱進去,然後自己再出去搬之前被綠毛和小六使用過的大櫃子。
櫃子因為之前的爆破同樣損壞得厲害,不過殘留的一塊平整的面,對于他和勵如桑來講足夠。
躺在坑裏的勵如桑将整座墓室的震顫感受得更加真切,仿佛地震。電路也開始不穩定,電燈閃爍,忽明忽暗。
勵如桑擔心趙也白回不來,焦慮地喚他。
牆體剝落,砸在坑邊,不知道什麽東西恰好被晃着彈進坑裏來,她躲閃的時候看到一塊脫落的石塊堪堪朝着扛住半個櫃子折返的趙也白上方掉掉。
“小白!”坑邊又連灰帶土撲得她滿臉滿身都是,勵如桑喊的這一嗓子噎進她嘴裏,她不住咳嗽,嗆得眼淚直往外流,擦了一把眼睛在成片的灰蒙蒙裏急迫地尋找小白的身影。
在她摳着坑壁的土竭盡全力要坐起來的時候,趙也白灰頭土臉地跳進她身旁,旋即将帶回來的那半個櫃子迅速扯過來蓋住坑口。
接二連三有什麽重物砸下來櫃子,勵如桑都沒再去管了,只緊緊地擁住旁側這副熨燙又堅厚的男人的身體。
方寸的空間裏,兩人誰也沒說話,在不知何時降臨的萬籁俱寂和漆黑中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時間似乎流逝了很久很久,勵如桑短暫地做了個噩夢驚醒,發現她和趙也白的處境仍處于噩夢中——櫃子被壓得死緊,趙也白挪不開,也不敢繼續浪費體力,只是沒放棄持續地輕輕敲擊,寄希望于外面有人在找他們、能否發現他們的求救信號。
“會沒事的。當年我爸媽就是教我這樣做,所以後來他們能及時找到我,把我挖出去。”這話也不知是安撫他自己,還是安撫她。
或許兩者都有。
他的聲線隐約少了兩分成熟的味道,勵如桑不确定是不是因為此時她完全看不見趙也白的臉産生的錯覺,不過她腦海中不自覺浮現的是十多歲時那個有點肉肉的稚氣少年。
他的語氣再次叫她記起多年前他們迷失在山林裏的那個夜晚,他們一起躺在山坡上觀賞漫山遍野的螢火蟲時,她一時興起故意逗他說她累了不願意再走了不想再找路只想就此睡一覺等天亮別人來救,他讓她想睡就睡,她說擔心睡着後有野獸,他竟男子漢地道了句:“我守着,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
會沒事的。
出自不同年段的趙也白之口,帶給勵如桑的也是不同的兩種感受。
前者更多的欣慰,後者更多的是安全感。
而他後面提到的他爸媽,又叫勵如桑感到難過。
關于他在當年那場天災裏的細節,大部分她都是從老鎮長口中得知的,他這樣主動告知于她,還是第一次。
短短的不屬于她的回憶的兩句話,卻在她的眼前描繪出強烈的畫面感——
應該是比這更黑暗的地底下,十五歲的他被一對夫婦一起護着,他或許害怕地哭泣,但他看着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爸爸媽媽,牢記他們臨死前交代的遺言,強忍着眼淚一下又一下無助地敲擊着壓在他們一家三口上面的殘垣。
勵如桑摸上趙也白的臉:“我剛剛做了個夢……”
“什麽夢?”
“夢見我沒換號碼,接到你打給我的電話了。”
“然後?”
“你不猜一猜?”勵如桑輕呵,“三歲小孩等着我給你講故事?”
“你不是很喜歡當我姐姐?”趙也白反嘲。
“那你倒是叫我一次‘姐姐’。”勵如桑笑得有點壞,就像曾經每每捏他的臉。
“你做夢更快。”趙也白的氣息離她很近,似要吻她,但也只是若即若離地銜住她的上嘴唇,“你沒換號碼,我打通了你的電話,我們保持着聯系,即便我在部隊裏管得嚴,也堅持每個星期聽一次你的聲音。我得到批示,請假去了平城,參加你的大學畢業典禮,精心策劃向你告了白,你答應了我的求婚。”
勵如桑一開始以為他在猜她夢裏的內容,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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